自序
我國夏商周三代,在政治上,後一代取代了前一代,但在文化上,卻是一脈相承的關係。《論語‧為政第二》載孔子之言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殷商在三代之中,實居於承先啟後的關係。
西漢時代,司馬遷在所著《史記‧殷本紀》裡,不僅把商族興亡過程的歷史,作了有系統的記錄,而且保留下了商王朝的帝王譜系,從成湯建國以前的「先公先王」十四代十四王,到成湯滅夏建國以後至紂之亡的十七代三十王(或作三十一王)。除了少數幾個錯字之外,大體上完整地保留下來。
司馬遷在《史記‧殷本紀》裡紀錄的殷商帝王的譜系,在清末發現甲骨文之後,得到了充分的證明。二十世紀初興起的「古史辨運動」否定了文獻記載的傳說古史,但由於甲骨文的發現;讓「疑古派」不得不承認商代是信史。王國維〈古史新証〉提出了研究古史的「二重証據法」,把史料分為「紙上史料」與「地下史料」兩大類,其實王氏所稱的「地下史料」僅指「甲骨文」、「金文」而已,與今日考古發現的「地下史料」有所不同。
甲骨文的發現,是由一些偶然的因素造成的,發現的經過有不同的傳說,茲附上李先登先生的考証作為參考。
商湯滅夏,係以亳都為起點,亳都在殷革夏命的過程中,居於重要地位,但《史記‧殷本紀》並未記載亳都的地望,後人的考據眾說紛紜,迄無定論。以現代學者的研究而言,約有四種主張:王國維的山東「曹縣說」、董作賓的安徽「亳縣說」、鄒衡的「鄭州商城說」以及社科院的偃師商城「西亳說」,這些說法也都沒有定論,對於殷商史的教學增加了許多困難。
我國已故第一代考古界大老中央研究院院士高去尋先生,生前十分關心此事,曾撰寫〈商湯都亳的探討〉一文,很值得一讀,因該文並未在學報發表,流傳較少,曾蒙惠贈一份,特借此機會予以轉載。回憶1989年我到台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訪問時,經常向高去尋先生請益,高先生學識淵博、平易近人,愛護後輩,訪問期間獲益良多,謹誌此以示感念不忘。
殷商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文化「大邦」,何以牧野一戰,竟亡於「小邦周」,是一件值得探討的問題,我把相關的兩篇小文彙集於此。關於牧野之戰紂軍「七十萬」,以前學術界曾有過一些討論,但並未提出答案。其實此一問題應很容易瞭解,請讀拙文〈牧野之戰紂軍「七十萬」試釋〉應可瞭解它的意義。
在台灣地區發表的上古史論文,大多缺少自己繪製的地圖佐助,許多知名之士也不例外,這是值得重視的問題,在此提供拙文二篇以供參考討論。
殷商雖然已屬信史,但是還有許多問題尚未解決,為了紀念甲骨學大師胡厚宣先生特撰寫〈殷商史尚待解決的一些問題〉一文。胡先生原為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1949年兩岸隔閡留在大陸,改革開放後曾由公子胡振宇先生陪同來台灣訪問,是一位值得尊敬與懷念的前輩學者。
殷商史研究的領域,浩瀚如同汪洋大海,我這幾篇小文,可說是微不足道,拜印刷術發達之賜,特予集成小冊。
另把台北市立大學史地系主任秦照芬學棣編輯之〈甲骨文發現百年大事紀要〉與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研究所博士生趙廣傑學棣編輯之〈最近二十年臺灣地區有關殷商史的博碩士論文〉二文列為附錄,博雅君子不吝指正。大陸學者近年的著述,因限於編幅暫不收入。
本書文稿在彙集編訂期間,承蒙文大史學所博士班趙廣傑學棣、文大史學系四年級莊茹庭學棣費心整理校訂,倍極辛苦,在此謹誌感謝。
王仲孚
誌于2014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