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你還愛我嗎？

會遇見薇薇是因為在留學的網站上認識了RiverCam，一篇標題為「康河底的水草」的文章，如果沒記錯，這標題是源自徐志摩「再別康橋」裡的詞句。

相較於其他問托福、簽證之類的文章，這個特別的標題吸引了我點進去瞧瞧。

作者叫RiverCam，曾經去英國遊學過，今年剛大學畢業正準備去劍橋唸語言學校，他post不少有關英國各地的風土民情，看來是個英國通。



到留學聊天室逛逛，凌晨三點半，只剩RiverCam 掛在上面。



SPP：「Hi！ RiverCam，你要去英國讀語言嗎？」

RiverCam：『是啊！SPP，你呢？你的名字叫俗ㄆㄧㄚˋㄆㄧㄚˋ啊？ ^_^』

SPP：「SPP 是我本名的縮寫，我下週六要去Portsmouth唸語言學校，聽過這個城市嗎？」

RiverCam：『有啊，南方海邊的樸資茅斯是嗎？聽過但沒去過，我要去劍橋大學的語言中心，到劍橋可以來找我當導遊。』

這RiverCam果然不是蓋的，連樸資茅斯這種小城市都知道。

SPP：「到英國後可得請您多關照，何時去英國？」

RiverCam：『今天。』

SPP：「啊？這麼快。」

RiverCam：『嗯。』



於是我與RiverCam 互留e-mail address，一直到我遇見薇薇之前，我跟RiverCam 大約每半個月會通一次mail，薇薇的出現使得我跟RiverCam的關係起了徹底的變化。









一九九九年十月的第一個週六夜晚，於熱鬧不夜的倫敦蘇活區廣場，那天是我第一次踏出樸資茅斯、第一次遊倫敦、第一次看歌劇、第一次……當我還沉醉於歌劇《Saturday night fever》的情緒中。



「幹！爽就好！」

忽然聽見熟悉的台灣國罵，好久沒聽到台語了，在異國的空氣中卻別有一種親切感。

很自然的回頭往聲音來處瞄了一眼，若在台灣這是很危險的動作，可能因此引來殺身之禍，在熱鬧的蘇活區裡倒還算OK，反而要注意扒手倒是。



「陳昇？」我有沒有看錯？真的是他，旁邊隨行的大概是助理吧！不由得一股莫名的surprise湧上心頭。



「請問你是陳昇嗎？」我股起勇氣問。



『對啊！真難得遇到中國人，要喝點嗎？』陳昇拎著一只快見底的酒瓶微醺地說。

他真得有點醉了，中國城就在隔壁，蘇活區裡少說有幾百個老中，一點也不難遇到。



「請問你是陳昇嗎？」

正當我與他聊到他的歐洲之旅時，一位紅褐色大波浪長髮的東方女孩打斷我們的交談，看來也是個昇迷吧！

於是她加入了我們的談天並在陳昇離去時要了簽名。



「你好，我叫李曉薇，春曉的曉，薔薇的薇，朋友們都叫我薇薇，你呢？台灣人嗎？」聲音是十分好聽的京片子，但打扮與氣質卻是很典型的台北女孩。



Gucci的包包、香奈兒的項鍊，粉彩淡妝襯出一襲高雅的氣質。

就我所看到的，在英國的大陸女孩大都是勤儉持家、刻苦耐勞型，是不時興這樣打扮的。



『我叫許彬彬，許茹芸的許，彬彬有禮的彬彬，叫我彬彬就可以了，我是台灣人，相信妳也是吧！』



「對啊！你真聰明猜對了。」薇薇真是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白皙無瑕的小臉，身上淡淡的髮香散發著高雅的氣質，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通常美麗與可愛很少同時並存於一張臉上，但她是少數的例外。



『我不聰明，只是我猜陳昇的歌迷大多是台灣人，妳住倫敦嗎？』原來是口音像大陸妹的台灣女孩。



「我住劍橋，是來讀語言學校的，前兩個月都在忙，今天好不容易第一次離開了劍橋，第一次看了歌劇，你看過『Saturday night fever』嗎？那歌舞實在是fantastic。」看著薇薇笑著說話的樣子，於冷冷的風中，發燒週六夜裡的倫敦街頭，讓人不禁產生浪漫的感覺。



記得電視上某個愛情專家曾經說過，男女雙方只要有兩個以上的交集即有成為情侶的可能，由於我跟薇薇的交集超過兩個，所以當晚沿著泰晤士河一路聊了兩個多小時，發現了更多交集，微妙的情愫也在彼此心中悄然滋生，寒冷的異鄉果然容易發生戀情，彷彿成了海外學子逃脫不掉的魔咒。



甜蜜的時光總是過得快，由於我們有另一項交集－－當日往返的火車票，所以都得趕末班車返家。



「我還能再見你嗎？」薇薇語帶不捨地問我。

『當然，只要妳想我，隨call隨到。』從樸資茅斯到劍橋當然不可能隨call隨到，但為表示我的忠心，吹個牛給她。

「哼，說我想你？為什麼不說是你想我呢？」

『我想妳，妳也隨call隨到嗎？』

「當然，你能到我就能到。」沒想到她吹牛也是不需草稿的。



其實，像這種異鄉遊子的萍水相逢，下一次是什麼時候沒人知道，第一次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於是我跟薇薇互留了手機號碼，也許哪天到劍橋旅行時，還可以見見面喝個下午茶之類的。









自倫敦返回樸資茅斯後，我e-mail給RiverCam告訴他去倫敦玩的趣事，當然也包括遇見薇薇的事，我想，RiverCam與薇薇同校，像薇薇那樣亮麗的外型的東方女子，全校的人可能都認識她。



「Hi！ SPP，long time no see. ^_^」RiverCam剛上線，畫了個笑臉向我打招呼。

『Hi！RiverCam，認識薇薇嗎？』

「認識啊！跟我同班，是很不錯，你喜歡她？」這RiverCam還真是直接了當。

『是啊！但是從樸資茅斯到劍橋挺遠的，更何況我跟她要申請的不是同校，我想這種長距離的感情也撐不久，我看算了吧！』

「她在我們學校可是很搶手的，你捨得放棄這塊天鵝肉嗎？你不是說她對你也很有好感，不是嗎？」

『是啊！但俗話說得好，愛情停停走走，朋友去去留留，有白流的血汗，沒有白吃的午餐。正因浪漫的相遇才讓彼此有浪漫的情懷產生，也許她睡了一覺醒來，早忘了這回事，小弟又何苦大老遠跑去劍橋自作多情也。』

「我看她非健忘寡情之人，你若來劍橋找她，我打賭她一定會被你所感動。」RiverCam語氣篤定地說。

『賭多少？二十磅外加我來回車票錢如何？』我想我可能會得到一筆意外之財，外加劍橋一日遊，想到這裡，我不禁望著螢幕露出癡呆且貪婪的微笑。

「嗯，一言為定，這個週六來劍橋交錢吧！彬彬。」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本名？』我的微笑瞬間轉變成狐疑。

「因為我就是薇薇 ^_^」

『啊？RiverCam你是女的啊？』我的狐疑瞬間又轉變成surprise。

「我從沒說我是男的啊！」

我忽然想起有首兒歌是這樣唱的，世界真是小小小，而且還小得非常妙妙妙。









於是我和薇薇每週見面一次，足跡踏遍了倫敦、樸資茅斯與劍橋。

倫敦皇家歌劇院、樸城遼闊磅礡的海岸線、康河上的扁舟，每一處都像是童話般美麗，浪漫得不像是真的。



當然，會產生浪漫的感覺，除了有浪漫的地點與浪漫的溫度等因素推波助瀾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有浪漫的薇薇，典型的雙魚座女生，有人說雙魚座女生的眼睛總是很漂亮，會勾引人，卻不是強勢的那種，是種溫柔的勾引。



這傳言頗有幾分可信，起碼薇薇是如此，會說話的眼睛、柔柔的臉、柔柔的聲音，路旁的一草一木經過她的描述，彷彿都有了它的故事與生命。



與薇薇躺臥在康河的扁舟上，微寒的風吹動兩岸垂柳，風情一路迤邐於窄而長的康河之上，穿越三一學院，行過嘆息橋下，遙思古人佚事，我終於可以體會徐志摩甘為康河底的水草的心情。









我跟薇薇的感情與日俱增，甚至都已申請到同一所學校的碩士班，正當一切都是這麼美好而平順之時，在九九年的最後一夜接到了她來電，想是要來跟我倒數迎兩千年吧！



「彬彬，你愛我嗎？」這是薇薇第一次這樣問我，但電話裡的聲音顯然剛哭過。

『嗯，我愛妳，怎麼哭了？』好幾年沒講這三個字，我的心跳得飛快。

「明年你還愛我嗎?」

『當然了！明年、後年、大後年都愛妳，怎麼了？』

「謝謝你，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薇薇啜泣地說。

『怎麼口氣好像要生離死別的，不過是跨年而已，如果妳有事儘管告訴我，我們一起攜手度過，OK?』

「嗯，我只是有點累，想先去睡了，對了，我有些話想告訴你，只是講不出口，我已經e-mail給你了，你看了就會了解，真的，彬彬，謝謝你愛我……」啜泣聲越來越大。

『嗯，早點休息吧！』我心中彷彿有不祥的預感。









聖誕節假期間，是西方國家的過年，學校的電腦教室是不開的。

為了不影響房東家的跨年派對，還是嘻嘻哈哈地陪他們胡亂喝了一堆酒互祝Happy New Year，但心底始終掛念著一絲想看mail的不安。第二天一早，我急切地向房東借了線路上網，看到了薇薇的來信。



發信人：RiverCam

收信人：SPP

日期：Fri Dec 31 16：20：31 1999

標題：Will you still love me next year？



彬彬，有件事一直想向你坦白，卻怕你聽了會嫌棄我，我本是打算瞞你一輩子的，但今天我想清楚了，紙是包不住火的。



是的，我在大學時做過援助交際，也就是妓女，很驚訝吧！希望沒有嚇到你。



前幾天，學校來了個台灣學生，真該死，是認識的，他還記得我，竟問我還有沒有在做？我跟他說認錯人了，但我心裡明白，所以我一直哭一直哭，哭了一整夜，怨這世界為什麼這麼小，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迷失在金錢與物慾的虛榮裡，但事實就是事實，縱使我來到遙遠的英國，內心的陰影依然緊跟著我。



今天，我真的想清楚了，我該面對現實，彬彬，我愛你，所以不想瞞你，也不想看到你看我的眼神，也許你會說不介意，但男人就是男人，我想你也許是一般人眼中的新好男人，但男人我看過太多了，說不介意是騙人的，不是嗎？



從前，我也曾遇見一個很好的男人（跟你比起來，還是你比較好一點，這樣誇你，你會不會高興一點？^_^），一開始我是打算瞞他的，但他的真誠感動了我，他說每個人都有過去，他想知道我的過去，說什麼絕對不介意，只想多了解我，而我真的傻得全都告訴了他，你知道嗎？在後來的一次爭吵中，他把這件事拿出來傷害我，我氣不過回嘴頂回去，他竟然狠狠的一個耳光刮下來，用最惡毒的話罵我如何的下賤，並毫不留情的打了我一頓。



那次真的把我打醒了，男人看起來再怎麼溫文爾雅，骨子裡仍然流著野獸的血，我還記得當我摀著流血的嘴角跑出去的時候，雨下得好大，好像連老天爺也在嘲笑我的天真無知，聽說，那晚的雨是那年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也許我的淚也貢獻了一大部分吧。



彬彬，你是個好男人，既體貼又上進，但男人都是一樣的（也許你不是，這樣說你會不會高興一點？^_^），但我不想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能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嗎？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真的，就讓我們成為彼此生命中一片浪漫的回憶好嗎？祝福你，相信你也會祝福我吧！



你不用打手機或e-mail給我了，新的一年我打算去一個新的地方，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過新的生活，所以手機與e-mail都會換新，再見了，彬彬，我愛你。

^_^ (我想笑著跟你說再見，你也要笑著祝福我喔！)



薇薇 31 Dec. 1999









一直到我離開樸資茅斯之前，我不斷地嘗試著尋找薇薇，但這次，薇薇是真確地離開了，手機彷彿從沒有這個主人般重複著機械式的停用語音，e-mail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未曾有過飛回的奇蹟。



「不管是深夜

不管是白天

我都一個人走開

因為你又說

習慣了自由

想要一個人生活……」



自從薇薇離開後，每當陳昇唱起這首歌時，我總會想起一九九九年最末夜如氣泡般消失的薇薇和她的聲音。



「明年你還愛我嗎?」

『當然了！明年、後年、大後年都愛妳……』



時間過得真快，一年又到了尾聲。

今晚，是該喝點紅酒的。

會遇見薇薇是因為在留學的網站上認識了RiverCam，一篇標題為「康河底的水草」的文章，如果沒記錯，這標題是源自徐志摩「再別康橋」裡的詞句。相較於其他問托福、簽證之類的文章，這個特別的標題吸引了我點進去瞧瞧。作者叫RiverCam，曾經去英國遊學過，今年剛大學畢業正準備去劍橋唸語言學校，他post不少有關英國各地的風土民情，看來是個英國通。到留學聊天室逛逛，凌晨三點半，只剩RiverCam 掛在上面。SPP：「Hi！ RiverCam，你要去英國讀語言嗎？」RiverCam：『是啊！SPP，你呢？你的名字叫俗ㄆㄧㄚˋㄆㄧㄚˋ啊？ ^_^』SPP：「SPP 是我...

#自序#Chapter1明年，你還愛我嗎？#Chapter2喜歡妳，不只是因為寂寞#Chapter3曖昧#Chapter4愛，從頭#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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