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hew Emmens

1 把未知化為冒險
那裡沒有明顯可見的路徑可以通往樓上

請問一三三A室在哪邊？

話說從頭，那裡沒有明顯可見的路徑可以通往樓上。電梯的門在許久以前就已經封閉，樓梯雜亂延展，重疊交錯，無盡地迴旋環繞。某個積極主動的人架了一道梯子，但這道梯子的角度卻讓人不禁頭暈目眩。有人試圖放飛一只淡紫色的風箏，但風箏的尾巴卻沮喪地垂掛在欄杆上。中庭上方懸繫著一座座搖搖晃晃的繩橋，也有不少通往東邊與北邊的隧道。此外，還有許多上了鎖的門、沒有燈光的房間，以及緊緊關閉又遮擋了光線的窗戶。那些老舊的電話幾乎已沒有再響過。詹氏企業顯然出了問題。

「不好意思，」茉伊拉說。這是她第一次到這裡來，才剛下車，穿越了護城河，走到旋轉柵欄旁的警衛面前。「請問一三三A室在哪邊？」她穿著紅色的鞋子和一襲簡潔的毛料洋裝。她心裡想著姊姊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從來沒有人親眼目睹過黑洞，關於黑洞的證據從來都只是間接證據而已。茉伊拉總是在適當的時刻想起她姊姊的最佳指示，因為她姊姊是天文學家，對黑暗和光明的理解一樣透徹。
「一三三A室？」警衛思考了好一段時間，又重複了她的話，接著才說：「一三三A在一三二B的後面，一三五C的前面。順帶一提，沒有一三四號，而且就我所知，也沒有一三五A或B。不過，剛剛這句話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小祕密，」他放低了聲音：「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就像是在黑夜中找路……

茉伊拉把鼻子上的圓框眼鏡向上推了推，把瀏海往後一撥，好好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半空中的繩橋、扭曲的階梯、寂寞的風箏尾巴、髒污的隧道。上千個箭頭各自指著不同方向，卻完全猜不出它們代表的意義。這些箭頭是為誰掛上去或漆上去的呢？茉伊拉納悶著。而且，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在她看來，這些箭頭就像是某種符號，像是幸運的考古學家在史前洞穴裡發現的東西。
「可是我要往哪邊走，」茉伊拉說，希望這次能夠把問題問得明確一點：「才能找到一三三A室？」

「我說的已經夠多了，」警衛板起臉來，好像他回答這個問題已經回答了幾千次一樣。「遠遠超過一天的份量了。」
茉伊拉瞥了手錶一眼。八點十分。引領她來到這裡的那則分類廣告只有兩項指示：請至一三三A室報到，準時於早上九點抵達。就這樣。沒有提到面試、推薦函或者資歷的問題，只有報到時間和一個房間號碼。她剛辭掉了一個無聊到不行的工作，而且暗暗立誓要讓自己好好冒險一番。這件事情實在古怪得有趣，她自忖道。不過，古怪是一回事，也不特別引人擔憂。倒是詹氏企業至今還令人捉摸不透。儘管如此，她還是大膽地走了進去──穿越旋轉柵欄，筆直邁向中庭。
「謝謝你的幫忙，」茉伊拉向警衛說。於是，他不甘不願地按下通行鈕讓她進去。茉伊拉向左一轉，然後開始往前走。她覺得這就像是在黑夜中找路，而她在這方面早已頗有經驗，是多年堅持所訓練而來的膽量。在她臉上那副眼鏡的後面，有著一雙最敏銳的眼睛。她可以看穿混亂不堪的事物，看見尚未實現的理想狀態。

2 小心，以免一開始的成功導致後續的失敗
這個地方已經喪失了幽默感，沒有熱忱，沒有感動

這個地方已經喪失了幽默感

這種現象已經有多久了？總是一副陰沉欲雨的模樣。詹氏企業瀰漫著煙霧與泥濘的顏色已經有多久了？許久以前，詹氏企業的員工開始喜歡穿著適合陰雨天氣的衣服，結果這股風潮就這麼延續了下來。他們工作的態度就像做雜務一樣──消極被動、忍氣吞聲，一面暗自嘆氣，沮喪地低垂著眼皮。這個地方已經喪失了幽默感，沒有熱忱，沒有感動。
在這裡，如果有人提出想法，別人只會置之不理、嗤之以鼻、視而不見。詹氏企業的員工對於風險的看法是：不要在這裡發生，不要現在發生，永遠都不要教我碰上。詹氏企業員工的工作態度，就是心不在焉、消沉頹靡、不時瞥一眼時鐘。當然，營收毫無起色，利潤不斷下滑。到處都看不到一點用心的表徵，創新更是徹底抽象的概念。

「你一動，我們大家都會跟著倒」

高樂克坐在高高在上的房間裡，俯瞰著一切，估量著，沉思著。他一頭濃密的白髮顯得成熟穩重，健美的體格有如運動選手，也許是體操或者網球選手。他曾經看著詹氏企業飛速竄起，也經歷了詹氏企業有如奇蹟般的全盛時期。他一度曾經認為自己也能加入其中的菁英俱樂部，可是大門卻從來不曾為他而開。他一向是老好人高樂克、可靠的老高樂克、有求必應的高樂克。晉升的機會一再與他擦身而過，但理由總是相當委婉：「老兄，我們需要你待在這個職位上」、「你一動，我們大家都會跟著倒」。他一再拖延著妻子要他回家的請求。他妻子幾乎每晚都會對他說，他的同事總是不斷休著永遠休不完的假，所以他們的妻子都得以過著非常愜意的生活。

頑固的高樂克愈來愈封閉，提出的倡議也完全無助於改善情況。他試圖破除扼殺活力的限制，反倒更加深了原有的恐慌。他提議還未逃離詹氏企業的主管人員共同商議未來的方向，卻遭到斷然拒絕。他倡議變革的備忘錄沒人閱讀，而且他還看到不少副本被人丟在垃圾桶裡。他曾把家裡一只多餘的風箏帶來，綁在早已褪盡光澤的欄杆上。在他眼中，風箏代表了無畏與頓悟，也許風箏本身就足以為人帶來啟發。不過，就算有人注意到這只風箏，他們也一定沒有受到啟發。所有人都總是低頭望著地面，鞋跟早已消磨殆盡，身上穿著頹靡的大衣。
「退休吧，」高樂克的妻子一再催促他。「求求你，回家來種植花園吧。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那些對你的付出根本一無所知的人身上呢？如果沒有人願意和你一起追求變革，那麼你想要這樣的變革又有什麼意義呢？高樂克，如果上頭的人根本不注意，那麼你的英勇行為又有什麼用呢？」

1 把未知化為冒險 那裡沒有明顯可見的路徑可以通往樓上請問一三三A室在哪邊？話說從頭，那裡沒有明顯可見的路徑可以通往樓上。電梯的門在許久以前就已經封閉，樓梯雜亂延展，重疊交錯，無盡地迴旋環繞。某個積極主動的人架了一道梯子，但這道梯子的角度卻讓人不禁頭暈目眩。有人試圖放飛一只淡紫色的風箏，但風箏的尾巴卻沮喪地垂掛在欄杆上。中庭上方懸繫著一座座搖搖晃晃的繩橋，也有不少通往東邊與北邊的隧道。此外，還有許多上了鎖的門、沒有燈光的房間，以及緊緊關閉又遮擋了光線的窗戶。那些老舊的電話幾乎已沒有再響過。詹氏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