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 M. Fle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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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理性人必須練習高階的「自我覺察」，具備一種「如何去看待、思考我們自身...

想像一下：你最近胸痛，於是到醫院看診，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做了一連串的血液檢測和掃描，一週後回診，和醫生一起看結果。你的病況好像很嚴重，醫生果斷建議你做心臟繞道手術。你問醫生，為何她覺得要動手術？她向你解釋了她的思考過程，也指出她的判斷有可能錯誤，並告知你判斷錯誤可能會有什麼後果，最後再次建議你接受手術。你會怎麼做呢？

現在想像另一個情境：你做了一連串的血液檢測和掃描，這次是人工智慧助理分析了檢查得出的數據，然後它很自信地表示，你的病況好像很嚴重，最好是做心臟繞道手術。你問醫生，真的有必要做手術嗎？她說不知道，因為她不曉得人工智慧給出的「開刀」建議是怎麼來的。她只能告訴你，根據過往經驗，AI在檢視完整檢測數據之後，做出的判斷會非常準確，所以最好相信它的判斷去動手術。你會怎麼做呢？

第一個情境之下的答案很清楚：如果醫生很有信心，而且有辦法說明理由，你大概會覺得應該要聽從她的建議。第二個情境就不是那麼明確了。很多人直覺上認為，如果要讓其他人或機器代替我們做出高風險的決定，那麼對方至少要能夠講清楚「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我們關於損害賠償、究責的法律架構，其基礎都在於「找出行為人、行為人必須解釋他為何做出某個行為」。如果無法解釋原因，我們會變成只能盲目信任機器、盲目信任他人。

諷刺的是，有時候效率最高的機器學習演算法，卻常是最難解釋的。相較之下，我們人類總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充滿各種解釋，這樣的能力仰賴「自我覺察」（self-awareness），也就是人類心靈對自身進行思考、瞭解的能力，包括瞭解心靈是如何記憶、感知、做決定、思考和感受。

心理學家對自我覺察有一個特別的稱呼：後設認知（meta-cognition），希臘文中的meta有「在後」或「超越」之意，因此，後設認知一詞意即思考「思考」這件事的能力。後設認知是人類心靈一種精巧、美麗又十分詭異的特徵，數世紀以來讓科學家和哲學家為之著迷。林奈（CarlLinnaeus）在他1735年的名作《自然系統》（SystemaNaturae）中悉心記錄上千物種的外觀特徵，唯獨在人屬（Homo）這個條目之下，因為林奈對人類後設認知的這項能力深感著迷，他僅僅用拉丁文寫下了一行的描述：「Nosceteipsum」，也就是「認識自己的人」。

身而為人，必然有過自我覺察（或自我意識）的經驗。假設有一位叫作小珍的學生正在準備工程學考試，此時她的腦海裡會是什麼模樣？肯定會有一大堆她必須精通和理解的事實和公式，但她同時也在思考（雖然她可能沒有察覺）：要怎麼唸書？要什麼時候唸書？要念什麼？要去熱鬧的咖啡店，還是安靜的圖書館唸書？複習筆記還是練習題目的效果比較好？該不該先結束某個主題，換下一個唸？還是，乾脆不要唸書，跟朋友出去玩算了？

小珍必須做出正確的決定，才能取得學業上的成功，她可不想自以為準備充分，考試時卻一知半解，也不想誤信不可靠的學習策略。但是，沒有人能為她解決這些問題，她必須仰賴她對自己學習方式的自我意識。

我們「反思自身」的這種能力不只能應用在考場。作家、自由潛水員詹姆斯・內斯特（JamesNestor）在他的書《深潛》（Deep）中，記述他到希臘和巴哈馬群島報導自由潛水競賽的故事。這類競賽的目標只有一個：參賽者只能靠著吸一口氣，潛得比所有對手深。要證明自己潛到了某個深度，參賽者必須從水底拿回刻有數字的牌子。如果參賽者出水之後昏過去，那他這次潛水就會被判定無效。專業自由潛水員要成功，就必須非常瞭解自己的能力能潛到多深，同時要避免受傷，甚至死亡。稍微對自己缺乏信心會導致表現不佳，而稍微過度自信則可能致命。難怪自由潛水員的訓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陸地上針對他們在水中的能力與限制進行心理上的探索。

英國益智問答節目《誰想成為百萬富翁？》（WhoWantstoBeaMillionaire?）首位贏得大獎的參賽者茱蒂・凱柏（JudithKeppel）是另一個例子。節目中參賽者每次回答問題後，都會被問到是否確定自己的答案，以及是否要冒著失去目前獎金的風險，挑戰更高額的獎金，還是帶走目前已經贏得的獎金就好。

選擇繼續答題的風險很高：答錯則目前累積的獎金都沒了。而茱蒂已經累積到五十萬英鎊的獎金了。她最著名的一場賽事，被問到的題目是：「哪個英國國王，與亞奎丹的艾莉諾（EleanorofAquitaine）結婚？」茱蒂與主持人討論了一下，決定她的答案是亨利二世。接著主持人拿出殺手鐧，一個讓所有參賽者最痛苦的問題：「你確定嗎？」

面對這個問題，關鍵依舊取決於自我覺察：你會想要知道自己正確回答的可能性是高還是低。茱蒂選擇了相信自己，最後成為了節目史上第一個贏得最大獎的參賽者。

小珍、詹姆斯和茱蒂三人的故事有一個共通點：他們的成敗都與「正確的自我覺察」有關。我們若要瞭解後設認知的力量，不妨這樣想：如果他們的自我覺察錯誤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小珍可能覺得流體力學太簡單了，就算跳過這個章節不讀也不會影響成績，但事實可能不然，這樣的後設認知錯誤會導致她考試不及格（即使她再聰穎、勤奮也一樣）。在茱蒂的例子中，可能出現的後設認知錯誤有兩種：她知道答案卻以為自己不知道——錯失成為百萬富翁的機會；她過度自信，篤定自己錯誤的答案是對的——結果失去所有獎金。而在詹姆斯的例子中，過度自信的結果可能攸關生死。要是他覺得自己有辦法潛到能力範圍之外的深度，就會成為希臘神話裡命喪大海的伊卡洛斯（Icarus），在一切太遲之際才發現自己鑄成大錯。

我們常忽視「後設認知」的力量，會為人生帶來多大的影響（包括正面或負面）。相較於解決問題、運動或記得歷史事件的能力，擁有良好的自我覺察，似乎不太重要。對多數人而言，後設認知就像交響樂團的指揮家，只是偶爾介入敦促或指引樂手前往正確（或錯誤）的方向，且這位指揮使用的方法，往往在當下難以察覺或沒受到重視。如果指揮家不在，交響樂團還是能演奏，就像小珍、詹姆斯和茱蒂如果暫時少了自我覺察，依然能持續苦讀、潛水、回答問題。但優秀的指揮家可以造就例行性排練與世界級演出之間的差別，正如後設認知的些微影響，可以造就成與敗、生與死的差別。

自我覺察常被忽略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過去認為它難以衡量、定義和研究，但現在不同了，神經科學的新發展──後設認知神經科學──正在揭開人類心智如何對自身進行反思的神秘面紗。科學家正在結合創新的試驗和最新的腦部成像技術，使我們越來越瞭解「自我覺察」在認知過程和生理過程的運作方式。後設認知的科學，即將帶領我們更深入地認識我們自己。

想像一下：你最近胸痛，於是到醫院看診，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做了一連串的血液檢測和掃描，一週後回診，和醫生一起看結果。你的病況好像很嚴重，醫生果斷建議你做心臟繞道手術。你問醫生，為何她覺得要動手術？她向你解釋了她的思考過程，也指出她的判斷有可能錯誤，並告知你判斷錯誤可能會有什麼後果，最後再次建議你接受手術。你會怎麼做呢？

現在想像另一個情境：你做了一連串的血液檢測和掃描，這次是人工智慧助理分析了檢查得出的數據，然後它很自信地表示，你的病況好像很嚴重，最好是做心臟繞道手術。你問醫生，真的有必要做手...

序

第一篇打造自我覺察的心思
第1章如何面對不確定性
第2章自我監控的演算法
第3章知己知彼
第4章無數具有自我意識的大腦
第5章避免自我覺察失能

第二篇反思的力量
第6章學習「學習」這件事
第7章有關決策的決策
第8章合作與分享
第9章解釋自我
第10章人工智慧時代的自我覺察
第11章向蘇格拉底學習

註釋

序

第一篇打造自我覺察的心思
第1章如何面對不確定性
第2章自我監控的演算法
第3章知己知彼
第4章無數具有自我意識的大腦
第5章避免自我覺察失能

第二篇反思的力量
第6章學習「學習」這件事
第7章有關決策的決策
第8章合作與分享
第9章解釋自我
第10章人工智慧時代的自我覺察
第11章向蘇格拉底學習

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