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浪漫（3）

「不過您剛才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出來啊？」
「……嗯？帶誰？」
李鹿在思考韓常瑮清秀的臉龐適合什麼顏色的綢緞，慢了一拍才做出回答，鄭尙醞便不爽地用下巴指了指韓常瑮正走來的方向。
「在那陣混亂之後，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韓會長旁邊，依他那膽小的性格，應該都快嚇死了吧？」
「大概吧？」
李鹿認同地點了點頭，或許韓常瑮在邁開步伐之前，就已經跌倒好幾次了吧？他搞不好還看著自己，覺得自己孤身留他一人在那的背影很冷酷，默默地流淚吧？但是……
「但我還是相信他可以有很好的表現。」
他認為韓常瑮比他想像的還要堅韌頑強。在李鹿的這句補充說明之下，鄭尙醞冷冷地皺起眉頭來。
「唉，我看宗廟裡就別刻諡號，上面就刻個﹃常瑮控﹄好了。」
「啊哈！就這麼辦好了？很獨特、很不錯啊。」
「呃？您現在是說很獨特嗎？」
「嗯。」
「呵呵……您也真會說話，您一開始還說什麼，他至今為止都是刻意做出那些行為的。」
「啊，尙醞，現在還不到想那種事的時候，拜託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在李鹿誇張地做出厭倦的表情之後，鄭尙醞才癟著嘴默默退下。
李鹿認為韓常瑮一切行為都是演出來的想法，現在確實是有些消退，不對，大概是那時候……在他聞到淡淡櫻草香，便馬上想起韓常瑮的瞬間開始……就有種以後也沒辦法狠心待他的預感。
但是，還是為了以防萬一，又該說是對他依然抱有一絲絲的懷疑嗎？
這和韓常瑮隱瞞自己的身分無關，而是李鹿的習慣，畢竟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看過無數在他的心劃上刮痕，狠狠背叛的人了。
除此之外，韓常瑮確實也是一名意志堅定的人，儘管因為那些束縛住手腳的悲傷記憶而痛苦，他依然表示要試著鼓起勇氣，即使很難立刻做到，但只要給他一些時間，就會努力嘗試。
對李鹿而言，就算韓常瑮只是口頭說說也無所謂。他很清楚地明白，光是韓常瑮擁有想要向前跨出一步的決心就很不簡單了。
雖然李鹿擔心這樣會不會太過於強迫他，但是因為韓常瑮意志堅定，便讓人想給他與之相當的機會。
李鹿從他總會貶低自己的行為來看，大概是因為過去從來沒有機會嘗試一些事情，所以也希望韓常瑮能趁著這次來考驗決心。
當然，就算韓常瑮無法戰勝韓會長而走出來也無所謂，光是熬過那駭人的壓迫感，一直守著那個位子，不就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了嗎？
當然，若是時間流逝，韓常瑮也一直都沒有要出來的跡象，他心裡當然也做好要請人去把韓常瑮帶出來的打算。
畢竟之前他也答應過韓常瑮，說會把他救出來……
「對了，尙醞，我現在才想到，你去跟寢房那邊說一下，他們似乎得準備一些衣服了。」
「什麼衣……啊，韓常瑮的嗎？」
「嗯，他好像只有幾件衣服，而且那些衣物還很破舊。」
「申尚宮正好有跟我提過這件事，說是因為要看柳永殿那個瘋子的臉色，所以這些日子以來都沒能顧及這一塊，而我也忙到都忘了。」
鄭尙醞一邊點頭一邊補充說明，聽說宮內的人有時偷偷送一些有用的東西給韓常瑮，若是被那個毒蟲知道，他就會很惹人厭地把它們全毀掉。
「什麼嘛！你怎麼這麼輕易地答應？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說我腦子壞了，居然想給他新衣服。」
「不論我喜不喜歡，他好歹都是住在正清殿裡的人，衣著要乾淨整潔啊。而且我之前也跟您說過，我會不喜歡他，並不是因為私人情感。」
「這我知道。」
雖然鄭尙醞不滿的事情很多，但李鹿很清楚地知道鄭尙醞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皇子好，還有連花宮的榮華富貴。
所以鄭尙醞才會是唯一一個能完全相信，並將事情交付於他的人。
「喔，他的狀況看起來比想像中的還要好呢。」
這時，假裝沒聽見皇子殿下與鄭尙醞之間的對話，一直探頭觀望的金內官用著響亮的聲音說道。
「就是說啊。」
李鹿站著三七步，並輕輕地歪著頭。
當然，李鹿是故意這麼做的，若是讓韓常瑮發現自己至今都擔心地等待著他，依照他那膽怯的個性，一定會覺得很有壓力。
「啊，殿下……」
韓常瑮露出一副像是頭上出現了大大驚嘆號的表情，靜靜地望向李鹿。
他似乎在這時才發現李鹿的存在，沿著低矮的斜坡，彷彿是被推擠一般快步地走來。
真是太可愛了，就像一隻滾來滾去的齧齒類動物……
李鹿仔細地想了想，他剛才進到成永堂的時候，也用極為嚴肅的表情面朝前方地後退，而且一路還撞到不少東西。
雖然李鹿現在回想才覺得那還真的是一個危險的動作。明明是比任何時候都還認真且嚴肅的時刻，卻因為韓常瑮的行動太過可愛，而讓自己差點忘記場合大笑出聲。
「你來啦？」
聽到李鹿瞬間改變的溫柔嗓音，站在身邊的鄭尙醞用食指在太陽穴上揉了揉，雖然這
是一個極為放肆的動作，但是李鹿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安慰韓常瑮，所以他就先當作沒看到。
「是……」
李鹿已經準備好了，如果韓常瑮有任何話想說，他也已經做好承受一切的準備了。
不論他是要哭著說很可怕，或是要發牢騷說剛才快要窒息而死，甚至是為了被獨自撇下而難過生氣……但是韓常瑮最終只是張開幾次嘴巴後笑了笑。
而這時，韓常瑮溼透的衣袖以及被線頭緊緊纏住的手指才映入李鹿的眼簾。
李鹿仔細盯著韓常瑮的動作，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地轉頭。
結果他還是哭了。在走來這裡的路上，一個人偷偷地哭了……
「肚子餓了吧？」
李鹿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韓常瑮如釋重負地輕輕點了點頭，為了努力露出笑容他的眼角而因此顫抖泛紅。
「我們去吃午餐吧，我之前從景福宮偷來的好東西還有一個。」
「殿下，您剛才說……從景福宮什麼？」
「啊，沒什麼啦。」
「您剛才不是說還有一個什麼嗎？意思就是您帶了很多回來囉？」
鄭尙醞悄悄地跟在李鹿身後，吃驚地一問。
韓常瑮這才看懂兩人之間是在開玩笑，便稍稍鬆開眉頭。
「殿下、殿下，請等一下！」
「你沒來過這裡吧？」
李鹿無視鄭尙醞的話語，又向前邁開半步，然後簡短地為韓常瑮說明成永堂自豪的特殊建築樣式。在每個輕瞥的瞬間，韓常瑮認真傾聽的模樣都映入李鹿的眼簾。
無論是多麼微小的事情，韓常瑮卻總會哀嘆自己的無力與無能，而且非常頻繁，彷彿理所當然一般……
雖然李鹿無法認同韓常瑮對自己的過度自我貶低，但是他確實一直將韓常瑮視為一個必須守護與幫忙的軟弱存在。
不過李鹿現在這麼一看，韓常瑮也用不同的方式展現出自己的堅強，甚至讓他覺得當初傲慢地想要給對方一個自主離席機會的行為，實在有些羞恥。
「一路跟來這裡，辛苦你了。」
李鹿此刻能感受到韓常瑮跟在他身後的呼吸聲。
「我們今天去吃很多好吃的東西，然後讀個書，最後再休息吧！」
就算李鹿不轉身也能知道，韓常瑮一語不發地並默默點著頭，偌大淚珠也隨著動作而掉落。
本來李鹿還想鄭尙醞是否正在用鼻子嘆氣，但隨後聽到身後傳來沙沙聲響，看來是鄭尙醞將手帕遞給了韓常瑮。
而李鹿則是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地，用著適宜的速度繼續前行。
若以原本的程序來說，李鹿會讓鄭尙醞從錄音紀錄開始作業。但是他現在決定將這件事稍微延後，因為就這件事來說，他希望可以等到韓常瑮對他親自開口。
「……謝、謝謝您。」
韓常瑮低語的聲音小得不可思議，他好不容易吐出的每個音節上，都掛滿了淚珠。
李鹿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裝作不知情。
這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明明是個比飄揚的風聲還要微弱的一句謝謝，李鹿卻能清楚地聽見……
還有自己會對韓常瑮……感到如此在意的心……

「不過您剛才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出來啊？」
「……嗯？帶誰？」
李鹿在思考韓常瑮清秀的臉龐適合什麼顏色的綢緞，慢了一拍才做出回答，鄭尙醞便不爽地用下巴指了指韓常瑮正走來的方向。
「在那陣混亂之後，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韓會長旁邊，依他那膽小的性格，應該都快嚇死了吧？」
「大概吧？」
李鹿認同地點了點頭，或許韓常瑮在邁開步伐之前，就已經跌倒好幾次了吧？他搞不好還看著自己，覺得自己孤身留他一人在那的背影很冷酷，默默地流淚吧？但是……
「但我還是相信他可以有很好的表現。」
他認為韓常瑮比他想像的還要堅韌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