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了語言,是否就改變了面對世界的方式?
剝奪了語言,是否就剝奪了容身之處?
香港作家劉綺華第一部長篇小說
校長要求約聘中文教師伶與慧必須考過普通話的基準試,才有機會獲得續聘的資格。習慣以粵語教書的伶感受到威脅,處心積慮趕走慧。沒想到,慧以令人震驚的方式結束生命……
慧死了以後,沒人敢靠近她擺滿鏡子的座位,辦公室裡籠罩低迷的氣氛。伶接到媒體的電話,探問慧的死因,沒想到竟寫出對學校不利的報導。只是想要保有工作的伶,卻宛若慧的鏡像,投射出對生活的迷惘與憂慮。
不過是被要求換個語言教書,怎知道,這世界跟著變了樣?
各界好評
臺灣大學臺文所博士 路那
作家 韓麗珠
作家 陳浩基
作家 臥斧
劉綺華的《失語》,描繪了戰戰兢兢地生活,只關心自己前途的平凡人,如何在大環境下成為逼迫者與被逼迫者,攻守又是如何易位。她們不關心社會,只關心自己的前途,彷彿如此就能保得一生順遂平安。然而這道理應讓她們倖免於難的護身符,真的有這麼靈驗嗎?抑或,它只是還沒找到反噬的時機而已呢?
──臺灣大學臺文所博士 路那
如果說文學是一種以虛構文本來記錄社會真實狀態的工具,《失語》絕對記錄了二〇一〇年代末期的現實香港。
──香港作家 陳浩基
作者簡介:
劉綺華
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取得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文學碩士,及香港教育大學中學教育文憑。
曾任書籍編輯,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長篇小說《失語》,已售出英語版權。短篇作品〈艇〉收錄於《我香港,我街道》。曾於2016年獲得全香港最大型文學創作比賽「中文文學創作獎」小說組冠軍。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
陳浩基
跟《失語》作者劉綺華相識,是在二〇二〇年秋季。當時拙作《網內人》英文版剛上市,香港國際文學節邀請我參與他們的講座活動,主辦單位提議我和本地新銳作家劉綺華對談,因為她的作品《失語》以女教師自殺為主軸,而拙作則以女學生自殺為引子,兩者都有提及校園裡的階級關係與剝削,正好可以讓我們兩個作者在講座中發揮。為了準備,我自然得拜讀《失語》,結果一讀難忘,儘管撰寫本文時已事隔一年半,書中情景仍歷歷在目,印象深刻。
香港的出版圈似乎習慣將小說分類成「純文學」和「流行小說」,兩者的目標客群頗壁壘分明,雖然不少讀者同時愛讀兩者,但打開一部新作前,往往會先留意該作是前者還是後者,調節一下閱讀角度。我提起這一點,是因為我覺得《失語》是一部集兩者特色的優秀作品,它既帶有流行小說的易讀風格與電影感,同時有著純文學的深度,在劇情、人物關係與敘事手法上展現出各種比喻和對現實的反諷。
《失語》並非懸疑小說,但在劇情主線上卻有著濃厚黑色小說(Noir)的氣息,中文教師慧在入職一年後自殺死了,校內一眾教職員無人願意觸及此事,同為中文老師的主角伶是核心人物,讀者便要透過伶去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故事的後半部,則聚焦於伶面對慧死亡後的生活變化,當中的黑色元素甚至變得宛如恐怖小說般嚇人,而最可怕的是,那種崩壞感折射出現代都市人面對的困境,是可能發生在你和我身上的遭遇。
這部作品能夠在台灣出版,我十分高興,除了因為認為這是一本值得分享推薦的好書外,更相當好奇台灣讀者會否產生共鳴。台港兩地制度不同,但書中作為主軸的語言/母語問題,我們似乎有著類同的經歷──粵語和台語是本地人原有的語言,卻因為不同的原因,被「官方語言」逐漸取代,在失去語言的同時,到底對大眾的身分與文化有什麼影響?就算不談本作其他同樣深入探討的元素──諸如教育制度、校園辦公室政治、職業女性的處境、保守價值觀中的性別失衡──光是「語言與身分」這一個主題,本作就非常亮眼,值得我們閱後省思。
我在自家部落格寫過本作的心得,請讓我偷懶一下,抄回當天寫下的一句感想作結:「如果說文學是一種以虛構文本來記錄社會真實狀態的工具,《失語》絕對記錄了二〇一〇年代末期的現實香港。」希望台灣的讀者能透過劉綺華筆下的虛構故事,認識更全面的香港社會,也衷心祝願綺華再接再厲,為我們帶來更多精采有意思的小說,為這個時代留下一筆筆紀錄。
名人推薦:推薦序
陳浩基
跟《失語》作者劉綺華相識,是在二〇二〇年秋季。當時拙作《網內人》英文版剛上市,香港國際文學節邀請我參與他們的講座活動,主辦單位提議我和本地新銳作家劉綺華對談,因為她的作品《失語》以女教師自殺為主軸,而拙作則以女學生自殺為引子,兩者都有提及校園裡的階級關係與剝削,正好可以讓我們兩個作者在講座中發揮。為了準備,我自然得拜讀《失語》,結果一讀難忘,儘管撰寫本文時已事隔一年半,書中情景仍歷歷在目,印象深刻。
香港的出版圈似乎習慣將小說分類成「純文學」和「流行小說」,兩者的目標客...
章節試閱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暑假過去,慧的座位仍然沒人移動過,連校工也不過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案頭放滿書簿,一個盛滿紅筆的筆筒,間隔板貼著零落的普通話拼音便條,恍如渾身脫毛的可憐小鳥。比較引人注目的,是座位非常整齊,桌上的書簿由高至矮排列,每個角度都是九十度。筆筒的筆,也按顏色分類,前面是紅色,後面是黑色和藍色,遠看像一面國旗。雖然已兩個月沒人坐了,但桌面一顆塵也沒有。另一奇怪之處,是慧的桌頭和書櫃上放滿了鏡子,監視用的圓形小凸鏡、鑲滿馬賽克的梳妝鏡、鋪上鏡面的小飾盒……,連接起來像一面鏡海;連螢幕四邊也圍滿了反光鏡,只剩下一個小長方框,伶總好奇,慧開啟電腦時,除了自己還能看到什麼。
慧是暑假第一天自殺的。慧自殺的新聞引來很大迴響,Facebook 評論滿天飛,外國媒體也爭相報導。實在太毛骨悚然了,比倫常慘案還血腥,相信到年末的十大新聞選舉,這則新聞準會入選。到現在,網上仍有人借題發揮,要求政府推動小班教學、取消TSA、取消老師合約制……不過,教員室像個密封結構,如無必要,大家不會談起慧。新學年開始,科主任跟往日一樣,空堂時做IELTS past paper,Miss Wu 和Miss Ip 聚在一起瀏覽八卦新聞、團購資訊、寵物照片;其他中文老師則忙得不可開交,上課、出通告、懲罰學生、聯絡家長、改作業、備課。沒有人有空多想慧的事,大家早已忘記這個人,除了她的鏡子。
聖典中學教員室裡,教相同科目的同事會坐在一起,形成一個個小區。中文組同事全都對慧的鏡子看不過眼,科主任覺得那堆鏡像八卦陣,帶著邪氣,看著就頭皮發麻。坐在慧後面的Miss Au 跟慧隔著一條走廊,每次坐下來都會把旋轉椅推前,身體緊貼辦公桌才安心。其他老師都盡量不走近慧的座位,似乎一走
近,就有不吉利的事情發生。
坐得最近慧的是伶。伶與慧的座位只隔著一面半個人高的間隔板,每逢下午,陽光從慧的鏡海反射過來,非常刺眼,每次經過慧的座位,就算避開不看她的鏡子,伶也感到無數道鋒刃迎面而來,全身被肢解。縱是陰天,伶沒刻意抬頭,鏡光仍在眼尾流竄,恍如毫無用處的壁虎尾巴,明明壁虎已走,尾巴仍留在原地,狐假虎威。
八月尾,校長如常出席中文組的飯局。整個暑假沒見,校長心情似乎沒受慧自殺所影響。學校在山上,附近只有一座屋邨商場,原本食肆不少,有車仔麵檔、茶餐廳、酒樓,但早幾年商場遭領展收購,只剩下西餐廳和日本餐廳可供選擇,其他食肆都轉為連鎖店。不過,商場裝修對中文組同事影響不大,她們一向只光顧那間西餐廳,因為校長喜歡吃西餐;那裡每個午餐至少八十元,很少學生來光顧,這樣大夥兒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談天。
大家在餐廳最內裡的角落坐下,討論著學生、股票和樓市,笑聲此起彼落。校長倒一杯紅酒,跟大家談起惠州的新樓盤。
「收到風聲,惠州市將會跟深圳合併,惠州樓市會繼續升。」
校長五十來歲,短髮,嘴邊肉下垂得跟下巴齊平,放在座位上的Valentino 鑲鉚釘羊皮手袋軟趴趴的搭在腰邊,一看就知道是新款。
「恭喜校長,校長一定賺好多啦。」科主任舉起杯,跟校長的酒杯碰一下。
「幾十萬啫,唔多。」
科主任和校長說話時,老師們保持微笑的嘴巴趕緊咬碎嘴裡的食物,好在校長說完時接住話題。伶搶先說:「校長有無興趣炒地?最近炒地比炒樓賺得更多,一塊地轉手就賺二百幾萬。聽講中國的大城市裡,杭州的地升得最快。」
這是伶從媽口中得知的。校長喜歡房地產,剛好媽經營劏房生意,跟好些地產經紀混得很熟,他們常告訴媽很多內幕消息,就算一向留意樓市的人也未必知道。伶期待校長會說:「咁你都知。」然後一眾同事驚訝地附和:「伶真的什麼都知。」但那天,誰也只管低頭吃飯,餐刀在碟上來回切割的聲音清晰得有如尖叫。
一會,校長打破沉默:「千層麵幾好食。」
科主任應道:「味道跟一般千層麵好唔同。」
校長和科主任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千層麵上的芝士,大夥兒就分享吃過的芝士牌子,沒人理會伶。大家每有發表,伶都微笑點頭,嗯嗯嗯地回應,但她的笑像久藏在冰箱底層忘記吃掉的凍肉,冒起厚厚的雪霜。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但事情按著過去的軌跡,不斷前進。自從慧死後,伶的生活起了很大變化,她感到,慧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像霧一樣籠罩著她,她只見一片白茫茫,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
伶很想忘記慧,但那面鏡海、那些血、那把閃著紅光的電鑽,只要一眨眼,就越過只有半個人高的間隔板,重臨眼前。自從慧死後,她常常睡不好,看著窗外映在天花上的橙色光暈,她就想起慧倒在血泊上濺起的濃稠漣漪,就算睡著了,耳邊仍響起慧死前的轟隆電鑽聲,嚇得驚醒過來。
明明慧是自殺,她是她,我是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
陽光從氣窗投射進來,橫跨伶和慧的座位,歪歪斜斜延伸到地上。冷氣馬力不足,伶不斷流汗,桌上的測驗卷冒起一個個起皺的水漬。伶想去茶水間倒一杯冰水喝。茶水間與伶的座位距離很遠,首先得經過慧的座位,伶拿著水杯,先繞到數學組同事那邊,折道到茶水間,然後走相同的路回來,甫坐下,就靠向書桌,低頭,避開反射過來的陽光。
呷一口水,水未到喉嚨就變熱了。這學期工作真多,才九月,校長就通知要查簿。上次查簿校長不滿意,批評她的工作紙做得太馬虎,今次一定要做好。桌上還有中四級測驗卷、中五級作文,電腦螢幕是下次觀課的教案。伶今天狀態不佳,兩課空堂過了一半,到現在只在教學目標的欄位寫上兩句而已。
伶無法集中精神工作,視線由電腦螢幕轉移到辦公桌上,書簿東一疊西一坨,鍵盤旁邊圍滿了文件,幾枝紅筆亂放其上,滑鼠藏在文件裡,不見了蹤影。工作太多,同一時間要處理不同事務,桌子亂得很。伶決定先放下工作,把書簿疊好,紅筆插回筆筒裡,文件放在文件架上。不一會,桌面回復原本的灰白色。
經過一番勞動,伶就更熱了。太陽西移,從慧的鏡牆投射過來的陽光,怎樣都避不了,伶頭痛欲裂。忽然,校工通傳有人打電話給她,是一通她不想接聽的電話。
「你好,請問係唔係吳至伶老師?」
電話那頭是一把女聲,聽上去很年輕。她以為是家長打來。
「我係《芒果日報》的記者。想問問關於余畢慧老師的事。」
聽到慧的名字,她全身像電流走過,顫了一下。「唔好意思,我好忙……」
「幾條問題,好快。我只想了解余老師的為人。」
「唔好意思,我真係好忙……」
「訪問匿名的,放心。」
記者說到「放心」二字時特意提高聲調,像她安慰家長時的語氣,她猶疑了一會。記者繼續問:「余老師係一位點樣的老師?」
「嗯……一個好老師囉,好勤力,每件事都做到最好……」
她以冷淡的語氣回應,希望記者意識到她的不耐煩,但話未說完,記者又追問:「例如呢?」
「準時改好作文囉,我好忙……」
「仲有呢?」
「學生話她好快改完測驗卷……」
話筒發出一聲聲「嗯」,同時響起滴滴答答敲鍵盤的聲音。
伶猜,記者毫無質疑地記錄她的話吧。其實這是老師的分內事,校長會定期查簿,不準時不行;學生成績反映你的教學進度,不備課不行。
「余老師跟學生的關係好唔好?」
「唔知。」
伶以往教高中,慧教初中,很少合作,但聽同樣教初中的Miss Au 說,很多學生嫌她上課沉悶,又愛罰學生留校做功課,而且……很奇怪。香港學生愛取笑她,捉弄她,只有內地生喜歡她,聽說,慧也對他們特別好。
「余老師跟同事關係好唔好?」
「我跟她唔熟。」
「余老師……自殺前有無特別唔開心?」
「你會唔會問另一位同事?唔好意思,你等等。」
伶愈說愈熱,就放下話筒,站起來,把牆邊的風扇定在自己身上。她掏出紙巾輕拭額上的汗,紙巾印出淺棕色的粉底漬。話筒輕輕傳來「喂喂喂」的聲音,她覺得煩厭,很想把電話掛掉。
記者的問題要怎樣答?難道說慧是個認真得沒趣的人嗎?說慧生前沒人喜歡嗎?為什麼記者偏要問她?
※※※
慧是個怪人。上年八月,慧入職第一天,科主任帶她到座位去,正是伶的鄰座。科主任四十來歲,一身Celine 襯衫西裙,典型中文老師打扮。不知最近是否做了埋線手術,臉上表情全由鐵針撐起似的,像一面剛展開的摺扇,笑容埋在摺疊裡,給人深藏不露的感覺。跟在她身後的是個身材矮小的女生。
「這位係余老師。」科主任移開身體,讓伶看見這位新同事。冬菇頭,劉海與眉之間留下很闊的距離,兩條眉向下垂,鼻梁架著一副粗框眼鏡,一身黑色西裝,配上跟校鞋差不多款式的皮鞋。
「伶在學校教了十年,好有經驗,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她。」
伶揮揮手,輕快地說了聲Hi。
「我叫慧,以後請多多指教。」慧說話時,眉毛垂得厲害,快要滑出臉龐似的。
科主任交代了幾句,放下一些文件,慧恭敬地唯唯諾諾,跟一般新入職的老師沒兩樣。伶早知道這位新老師負責教初中,日後合作的機會不多,所以科主任走後,伶沒有主動攀談,眼睛一通話課本,慧用手蓋著拼音部分,口裡念念有詞。
「吵到你嗎?」慧說。
伶想說「唔該靜少少」,但心想,才第一次見面,這樣說不太禮貌,何況未來一年都要坐在她旁邊,把關係搞得尷尬就不好。慧見她沒說話,連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咯咯聲,科主任再次走來,跟慧交代將會教哪幾班,哪裡有參考書等。慧站起來,好的好的,說的是普通話,科主任沒為意。說罷科主任抱起文件夾,臨走時問她:「有無唔明白?」
「沒有啦。謝謝你。」
科主任一怔,斜眼看她,慧忙不迭說:「呃……呃……我的普通話不好,想多說普通話。」
科主任的眼神充滿疑惑,用普通話說了句「隨你的便」就回到座位。
科主任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普通話是所有老師當中最正統的,水平試一級乙等,單單一句「隨你的便」已是標準的北京口音,相比之下,顯得慧的港式口音很突兀。
過了一會,科主任又折回來。「聖典中學唔係普教中,我想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上課我會用廣東話,我的普通話不好,不能用來教書……只想練……」
科主任沒等她說完就走了,慧看著科主任的身影,眼神充滿敬佩,等科主任遠去才坐下來。伶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慧跟伶靦腆一笑,就坐下繼續溫習普通話。伶跟其他同事打眼色,教初中的Miss Au 嘴巴張得老大,同樣教高中的Miss Wu 掩嘴偷笑,但慧沒有為意。
中午,中文組打算跟慧吃迎新飯。吃飯前半小時,伶已在WhatsApp group 問大家,是不是到「老地方」去。校長只光顧那間西餐廳,提問是多此一舉,但禮貌上還是要問,這樣才顯得民主。伶在WhatsApp group 裡貼上OpenRice最新食評,近日不少食客說西餐廳推出的法式蝸牛很不錯,伶叫大家今天點來吃,「讓新同事試試新口味。」校長發了兩個拇指表情符號,同事們也跟著發。
午飯時間未到,伶關上電腦,伸伸懶腰,鐘聲一響,伶就挽起手袋,走到慧跟前,亮起iPhone 螢幕那幅蝸牛照:「一齊食飯啦,好食呀。」
慧沒聽見,手仍掩著課本上的拼音,嘴巴上下嗡動像唸經。
伶拍拍慧的肩膀,再說一次:「一齊食飯啦。」
慧雙肩一聳,轉頭看伶,表情僵住了,過了一會才說:「我……要留在學校溫習。」說的仍是普通話。
「幾時都可以溫習,但飯總是要食。」
「不了,我帶了飯。」
從沒有新同事第一天就帶飯,誰都先看形勢,看大家多外出吃飯還是留校吃飯才作決定。伶心裡不是味兒,但她不讓笑容掉下來,「第一日大家互相認識吓嘛……真的好食呀,連校長都鍾意。」伶刻意強調「校長」二字。
「不了,謝謝你。」
伶拿著電話的手還沒放下,慧就別過頭去,繼續溫習,完全沒有歉疚的意思。伶不由得生氣,轉頭就走,直至關門一刻,慧仍在埋頭苦幹,沒跟她說再見。
自那天起,伶就不喜歡她。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標奇立異,固執己見,很麻煩的人。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暑假過去,慧的座位仍然沒人移動過,連校工也不過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案頭放滿書簿,一個盛滿紅筆的筆筒,間隔板貼著零落的普通話拼音便條,恍如渾身脫毛的可憐小鳥。比較引人注目的,是座位非常整齊,桌上的書簿由高至矮排列,每個角度都是九十度。筆筒的筆,也按顏色分類,前面是紅色,後面是黑色和藍色,遠看像一面國旗。雖然已兩個月沒人坐了,但桌面一顆塵也沒有。另一奇怪之處,是慧的桌頭和書櫃上放滿了鏡子,監視用的圓形小凸鏡、鑲滿馬賽克的梳妝鏡、鋪上鏡面的小飾盒……,連接起來像一面鏡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