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旋

最近的我愛上『迴旋』這本小說，感覺很貼近現代人們的平庸樸實的生活；作者張讓可以把這麼無味的東西寫的如此細膩、有層次，尤其是迴旋裡的男主角「齊文農」－他的機智、邏輯思考與學問，另我驚歎不已；文農對我來說像智庫，可以滿足空洞乏味的我，像女主角「林雃君」一樣，樂於在他的言語裡面隱藏。作家張大春說：「作者顯然非常把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婚外情處理得不俗，男主角也很機智，作者甚至採用了類似昆德拉式的語言策略，一種類似雄辯的手段，諸如『婚姻是外遇的開始』、『沒有婚姻就沒有外遇』、『外遇證明婚姻的存在』」之類的辯論。



相對的，齊文農是一個強烈自覺但欠缺自制，或者，看輕自制的人。只要有意願聽他說話的女人，文農就像一個表現狂一樣鳴放；他在31歲，有一張嶄新如鈔票的博士文憑，孩子已滿街亂跑，而生命還沒開始。



在『迴旋』裏，作者平易近人、漸近式的帶入，我理解到這些平淡無味的生活，也能細膩地描寫活靈活現的感覺，擁有這本書也滿足了另一個灰暗堅強已久的我，不再莫名地流淚\。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書中女主角－雃君其中一段描寫：





 「雅君有個習慣，搭上公車以後，不管站或坐，車子一開動，除了開始幾秒，便很快忘神，對自己對身外都恍惚不覺。或者想到小同小文講的話（雃君孩子），或者想到晚餐\要弄什麼菜，或者想到一篇正在讀的論文，或者因為什麼觸動想到小時候的事。在公車停停走走的韻律中她的思緒很輕，像蒲公英，儘管根植於地，花絮卻等候隨風飄散。她不能把握自己會到那裏，也無意把握。每天公車帶她到一定的目的地：學校或家裡，如人生種種可見不可見的條理帶她往一定方向。而在到達之前，她很樂意暫時放縱自己飄遊。



而在公車上腦裡的活動，完全是散漫的，自來自去，絲毫不受她空制。任何一個景象、聲音、氣味，甚至只是她自內在蒙昧的感覺，都可能倏然發動另一個世界，她在世界裡來去自如，彷彿是自，又彷彿不是。偶爾黃昏時刻，洗米準備做飯，站在水槽前，她會突然凝鑄在一種感覺裡，整個人充滿了什麼而微微發光。就像那個時刻，白日將盡，明暗交接之際，什麼東西在逝去和成形邊緣，飽蓄了可能，複雜而耐人尋味。」



雖說這本書寫得簡單平淡、幾乎沒有情節的東西，卻能吸引人一直看下去；但現實還是得勇敢去面對，我的生活哲學是－偶而脫離現實中的軌道，讓自己喘一口氣，為下一步而準備。而下列的文章是摘自文農對女主角說的話，覺得很有意思的邏輯觀念，與你（妳）分享：



１

他相信世界上有兩個優秀的民族，中國人和猶太人。他所謂的優秀包括三方面：智力、文化和教育。他心裡可能覺得猶太人比中國強，因為諾貝爾獎得主至少有一半給猶太人囊括了去。不過他這人種族主義太強，絶不可能擺\明了說中國人不如猶太人。要像我這種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從平常的蛛絲馬跡中推敲出來。反正他提出猶太人，用意是說歷史上猶太人沒有國家，才吃盡了虧。如果他們早就有自己的國家，說不定現在整個地球都得聽他們的，那裡還得慘兮兮拿一個小不可憐的以色列，去和那種文化落後的巴基斯坦人打交道。可見種族一定得團結，國家一定要強才有戲唱。中國人就是不團結，清朝以前有點本錢還可以妄自尊大，可是這民族自尊心從鴉片戰爭以後給洋鬼子一炮打爛，從排外、懼外變成媚外，凡是自己的都不好，外國的都好，到現在不但沒恢復過來，還越來越厲害，除了提倡大中國主義，沒有別的方法可以矯正。他雖然認為毛澤東是中國史上最大的暴君，卻贊成他說矯正必須過正的說法。所以他從個人開始，實踐大中國主義。對外來的東西保持理性的警惕，甚至排斥。看見街上多開一家麥當勞、肯他基雞，他就氣得不得了，駡劣幣驅逐良幣，恨不得拿磚頭砸些店的招牌，像個小孩子。



２

我們都是普通人，可是我們不一樣。我的興趣正是普通人，看起來平常可是裡面有神秘的東西，使這種人一般又不失特別，耐人尋味。我最沒趣的是英雄，他們太極端。極端的東西搶眼，可是沒什麼可以咀嚼。小說裡極端容易，把他們誇張簡化，變成典型，stereotype。難寫的是普通人，既善且惡、愛恨交織，看起來沒寫什麼，裡面卻有很多迴旋餘地，進一步退一步可以造成完全不同的後過，這才有意思。我相信我對普通，可是我也相信世界只有一我，沒有第二個。所以你和我說你普通，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３

齊文農為愛抽煙的辯解

他說：「不是我不怕死，也不是我不想，實在是，我戒過太多次了，知道我的人形容我是永遠在為下一次戒煙做準備。我也看開了，人生夠沒意思的。問題是你不是我周圍唯一的人。這個說你酒喝得兇了點，那個你吃得太油了，另一個說肉就是毒，再一個說天下最傷身體的就是結婚，又一個說只有猛吞維他命丸才能保命，大家都是專家，都像佛教徒基督徒一心要渡你上他們的天堂。他們不知道我要是沒煙幫忙，搞不好馬上就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