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小姐和彼得兔的故事

第十章 故事
1906年聖誕節，碧雅翠絲給了薇妮芙蕾•沃恩一個圖畫故事——《貓布丁的故事》(The Roly-Poly Pudding)，主角是她以前的寵物老鼠鬍子山慕和牠的太太安娜，現在設定牠們定居在丘頂。《三隻小貓的故事》確定以丘頂花園和庭院為背景，還會帶到一些內部景觀、村裡的鴨池塘、遙遠的荒野等。

《貓布丁的故事》則以房子內部為主，她於1906年開始畫圖，這本書原本與《三隻小貓的故事》設定為套書，但是後來出書的時間卻耽擱了，因為她完成的背景素描還不夠。波特有意以梭利村的故事來慶祝她的新身分——丘頂農場主人——所以甚至把自己也畫進插畫裡去了。雖然她每年只能從家庭的桎梏中擠出幾周的時間到農場，這兩本書卻可以證明她愈來愈投入鄉村生活，以及在農場獲得了許多樂趣 。

《三隻小貓的故事》講的是禮貌和規矩，在1907年9月出版。湯姆的媽媽泰比莎太太，就是以住在貝兒綠的沙特懷特太太所養的貓為名。這本書獻給「所有的淘氣鬼——尤其是那幾隻跳上我花園圍牆的貓咪」。碧雅翠絲很喜歡「淘氣鬼」這個字眼。她用這個字形容思想自由、生氣勃勃的人們，就像她的表姊卡洛琳，或是那些無法控制熱情，而在她的花壇和蘋果園蹦蹦跳跳的頑皮貓咪和小朋友們。湯姆穿著可笑的圍兜和花邊領布鬧出意外的故事中，可愛的背景插圖正是丘頂農場，園中花木茂盛的景觀其實是她所期待的景象。她詳細畫出的一些特別的樹、花、灌木和蝴蝶，也曾在那年夏天寫給米莉的信中提過。這些圖是她最好的作品之一，也給這本書添加了特別的視覺樂趣。稍後她還加進了一群農場的鴨子，讓故事活了起來，也增加了意外的轉折。

《三隻小貓的故事》就像《松鼠胡來的故事》一樣，對動物的行為做了有趣的解釋。鴨子的頭常常潛到水底下，碧雅翠絲在故事中解釋說牠們是在尋找從湯姆和他妹妹們那兒偷來的衣服 。

她精準地呈現農舍內部的景觀。入口門廊的大型布雷謝石板牆、石板地面、深陷的橡木窗框，都是依原貌繪圖。她也畫了一些自己買的小家具：漂亮的雕花洗臉盆、泰比莎太太幫小貓洗臉時站的籐椅、大廳的新時鐘、牆鏡，全都忠實地呈現出來。新設的走道盡頭的白色側門也畫出來了，還有覆滿蒼翠繁茂羊齒植物的石牆，三隻小貓就在這裡跳舞跳到衣服掉光光，並且遲疑地看著瘦小傲慢的壞心鴨子，睜著一對「很小的眼睛」，把牠們脫下的衣服搶走。從丘頂看出去的田園風光和花園，都與真實的景色幾乎一樣。史密西巷(Smithy Lane)盡頭真的有一道門，而史東尼巷(Stoney Lane)順著山坡蜿蜒通向伍德坡(Bank Wood)的這一幕也很逼真，她還畫出越過田野到山腰隨處可見的乾砌牆 。

丘頂農場真正擁有的家畜，包括鴨子和母雞，都在1906年後快速增加，照顧這些動物占去碧雅翠絲大多數的精力。1907年夏天，除了十六隻賀氏綿羊和柯利牧羊犬凱普(Kep，碧雅翠絲的第一隻，也是她最愛的農場牧羊犬)之外，還有六隻乳牛，裡面有一隻奶量很驚人的母牛，叫作「廚房」(Kitchen)。「牠們的名字都很好笑」，碧雅翠絲7月寫信給哈洛德．沃恩的女兒露意說：「我有兩隻可愛的豬，一隻比較大，她很肥又很黑，有個很翹的鼻子，腮幫子是我見過最胖的。她喜歡人家在她的下巴呵癢……我都叫她蘇珊姑媽(Aunt Susan)。」多凱(Dorcas)是比較小的那隻，比較不那麼友善，在碧雅翠絲抓住她耳朵時會發出可怕的尖叫聲。「但是蘇珊姑媽太溫馴了，當她想啃我的高筒橡皮套鞋時我得踢她一把呢！」大約在那一年的夏天，碧雅翠絲在她的練習簿上畫了一些農場動物的素描，她想為兒童設計圖畫書。第二年，八隻小豬出生了，丘頂農場的家畜增加到十四隻，碧雅翠絲心裡很清楚必須將一些小豬拿到市場去賣。

1908年聖誕節，她向「另一位老太太買了一頭漂亮的母牛」，這位老太太給了她帶來好運的一先令硬幣。約翰．甘農把賣豬的錢都拿去買羊，現在農場上有了足以自豪的十隻乳牛和三十一隻綿羊 。

碧雅翠絲學到很多農場動物的相關知識，還知道怎麼照顧生病的動物。她在甘農太太的協助下照顧一隻生病的小牛，用空心牛角裝藥，插進牠的嘴裡餵牠，這樣叫做灌藥。就在灌了一劑急救的白蘭地後，小牛復元了；但是拉車大馬卻開始牙痛，同樣也需要照顧。

1907年8月，碧雅翠絲告訴米莉她一大早出門「在小綿羊死之前幫牠們照相！噢，真是震撼！但在農場上多愁善感是沒有用的，我也需要一些小羊皮地毯。」雖然碧雅翠絲夠現實，知道飼養家畜的目的，她偶爾也會覺得經營農場很不容易。丘頂農場的動物在她虛構的兒童故事中是主角，但在現實世界牠們是她的收入來源，必要時牠們還會成為食物 。

改良外屋和田地所花的時間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久，包括蓋新牛舍和擠奶間、為新的廚房牽設水源、裝設排水設備、遷移農場小徑等，加上農舍的室內配管，整個修建工程終於在1907年10月完成。「新的牛舍很令人滿意」，她向米莉描述，「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它安裝完工，上面有一個大廄樓，下面是給小牛和閹牛的廄房。這個飼養場做得很好。」她秘密地慶祝。接下來的兩周天氣很好，伊斯威特湖像一面鏡子一樣，她徜徉其間，寫道：「寂靜的秋日幾乎是一年裡最美的時光，但是當夜晚結了陰沉沉的白霜，就可以知道第二天若是太陽沒有穿破薄霧，就是要下雨了。」接下來碧雅翠絲便將精力投入農舍內部了 。

第一間被選中的房間是廚房——或是大廳，她是這麼叫它的。她保持壁爐的原貌，因為她想要在《貓布丁的故事》裡畫老壁爐。但是她也把許多她個人的寶貝，和一些她開始收集的舊橡木家具都放進大廳，「我收集到一個漂亮的食具櫃，上面放了一些盤子，還有一些老式的椅子。」她寫給米莉說。她還把一個珍愛的加熱平底淺盤畫進去，這個平底淺盤是她鍾愛的波特祖母的，是特別設計用來裝熱水而不是裝煤炭，「沃恩先生的風箱也放在大廳，看起來很好」。她馬上又加進一個雕刻精美的壁櫥，還有一個以胡桃木鑲飾的史菲德(Schofields)老爺鐘，使樓梯平台增色不少。

農家椅子和摺疊式桌子使橡木餐廳的裝潢顯得完備。還有筆拭和水壺架，後來還有一個裝框的照片集，照片裡是她從沒見過的孩子，這些孩子曾寫信給她，後來他們成為朋友，還有一些他們送的禮物也都被放在大廳。特別是一個草編的小袋子，那是紐西蘭威靈頓(Wellington)的小露意莎．佛吉森(Louisa Ferguson)和她的媽媽寄來的。碧雅翠絲快樂地幾乎要暈眩了，她寫信給露意．沃恩說：「我躺在床上可以看到窗戶外面整片山坡的綠草……當綿羊走過去的時候，窗玻璃上就會照出牠們變形扭曲的身影，像這樣……(畫出古怪的畸形綿羊)，母雞也全都變樣了，這真是個有趣的房子。」

碧雅翠絲緩慢但穩定地建立起新的生活模式，一如當初她進入出版世界一樣，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跟上了農場生活的季節和律動。但她還是很留意與她的書有關的一切細節；《小兔彼得的故事》已經翻成法文和德文，沃恩公司正在尋找出版商，但是碧雅翠絲一直不太滿意翻譯的品質。「那個法文翻譯版裡面塞滿了錯字和文法錯誤。」她告訴哈洛德，她覺得翻得很「平板」而且「太英語化了」。她比較滿意《三隻小貓》的成果，她說：「裡面有一些圖很糟，但是這本書整體上還過得去，裡面的鴨子可說是大功臣。」

1907年聖誕節的下午，碧雅翠絲與米莉和她母親一起度過，在她們的陪伴下享受親切的溫情，米莉和母親的新家位於櫻草陵(Primrose Hill)，靠近哈洛德的家。那年冬天天氣非常惡劣，許多人生病了，碧雅翠絲自己也得了重感冒。她請了醫生來，希望把支氣管炎或任何可能使病情更嚴重的呼吸道傳染病先壓下來，因為她似乎很容易感染這類的疾病。她復元以後，便開始畫《母鴨潔瑪的故事》(The Tale of Jemima Puddle-Duck)草圖，這本書要和《貓布丁的故事》一起在1908年出版。她同時也將小書中的角色做成黏土模型，打算請工廠製成小雕像。關於這項商品的製作，她強烈堅持自己來選擇授權合約。

1908年4月，她陪著父母進行每年例行的春節度假，這次到南部海濱小鎮錫德茅斯(Sidmouth)，但她的心卻繫在丘頂的小羊身上，丘頂在下雪，她擔心牠們沒有青草可以吃；她另外也擔心沃恩太太的身體狀況，這位親切的老太太得了支氣管炎，雖然米莉盡了全力照顧她，她還是於4月25日去世了 。

碧雅翠絲感到身心交瘁，第二天她從錫德茅斯寫了封弔唁信給米莉，表示：「面對這麼可怕的失去，我不知能說什麼來安慰妳。我希望諾曼還在，會讓妳好過一點……不過我們必須努力，相信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們對妳親愛的母親所懷有的回憶，永遠是最明亮而快樂的。她是位勇敢而爽朗的老太太，不會有誰比得上她，現在說這些枯燥乏味的老生常談，似乎是太早了。」碧雅翠絲的信中還罕見地祈求上天賜福給米莉，她寫道：「懇求上帝給妳力量和平靜，我一直認為應該去[參加葬禮]，為此我也非常地煩惱。」

碧雅翠絲返回工作崗位，繼續畫母鴨潔瑪的故事，潔瑪這個角色帶有某種自傳色彩。碧雅翠絲將牠取名為潔瑪，無疑是要向有名的鳥類插畫家潔瑪．布萊克本(Jemima Blackburn)致敬。她十歲的生日禮物便是這位畫家的作品《來自大自然的鳥類》(Birds from Nature，1868)，她也很榮幸地在1891年見到這位畫家。《母鴨潔瑪的故事》7月出版了，之前為了內容的對話和封面插畫，她與哈洛德歷經好幾次激烈的討論。潔瑪是一隻土生的鴨子，戴著闊邊女帽，披著披肩，故事寫她到處閒逛，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下蛋。

這個故事是波特送給她的農場管理員甘農的兩個孩子雷夫和貝西的農家故事。故事的靈感部分來自兩個孩子的媽媽，這位太太認為鴨子非常不擅於孵蛋，因此她習慣把鴨蛋沒收，拿給農場上的母雞孵；部分靈感則來自這些鴨子帶給她的樂趣。兩個孩子跟甘農太太都出現在這個故事裡，還有其他丘頂農場的動物，特別是英勇的柯利牧羊犬凱普，牠從打扮整齊、舉止優雅的「淡茶色鬍子紳士」(指狐狸)手中救了潔瑪，讓她免於可能被吃下肚的悲慘結局。故事中可以看到丘頂的新牛舍和外屋、碧雅翠絲放在果菜園前面的鍛鐵大門、一小片大黃田、農場入口門廊、村子裡的Tower Bank Arms——小酒館的正面圖、漂亮的粉紅色指頂花正在綻放，還有想像的上梭利農村鳥瞰圖。《母鴨潔瑪的故事》馬上大獲成功，還激發了更多商品，包括大受歡迎的「母鴨潔瑪布偶」 。

《貓布丁的故事》終於在1908年10月出版，故事的情節來自碧雅翠絲買下這座農場，發現老鼠為患，而且還持續與牠們大戰的內容。碧雅翠絲將這本書獻給一隻真實的寵物鼠，牠叫做鬍子山慕，已經去世很久了，獻詞寫得恰如其分：「獻給『山慕』——一隻聰明伶俐、有著粉紅色的眼睛、不得已受迫害的種族代表。一個溫柔親切的小夥伴，而且是技藝最高超的偷兒！」這本書由黑白線條畫及全彩圖畫組成，也比之前的每一本書長度更長、故事更複雜。主角是貓咪泰比莎太太和她可憐的兒子湯姆，湯姆被精力充沛的老鼠拘禁了，鬍子山慕和他太太安娜打算把湯姆做成布丁，他們的烹調原料還是從農場廚房「借」來的呢！有的小朋友很好奇，畫家是不是真的「用線把貓咪捆起來，很像填了料的羊胸等著要被烤一樣」。因為她所畫的湯姆，無助地被揉進麵糰裡那一幕，圖畫看起來是如此地真實 ！

碧雅翠絲勇敢翻新老舊農舍的經歷，也被編進故事裡去，融合在房屋建築的細節，包括它的厚牆、老鼠在煙囪後面打造的秘密地道、許多壁櫥，以及她曾經從上面跌下來的廚房屋頂；丘頂農舍的大廳和家具在彩色插圖中畫得非常精細。放牧地和部分的大煙囪蓋出現在好幾幅圖中，樓梯平台也一樣，圖畫中還有挑高的大廳、樓梯地毯、紫紅色的帷幔、老爺鐘、浮雕鑲板前門和閣樓的舊木材。正因她畫的丘頂內部是如此逼真，它所呈現出來的樣貌，馬上被大家公認為英國舊式農舍所應有的風格，就像麥先生的花園一樣，它也因此成為一般蔬菜園樣貌的代表。

碧雅翠絲大膽地把自己也畫進故事裡，她就站在史密西巷盡頭，旁邊是金傑和皮克商店。有一幅圖是馬鈴薯農夫(Farmer Potatoes)在他的穀倉旁，當鬍子山慕和安娜落荒而逃時，他們正把獨輪車推進這個穀倉，上面還載滿了「借來的」一大綑東西。馬鈴薯農夫的模特兒是碧雅翠絲的鄰居約翰．波斯衛(John Postlethwaite)，碧雅翠絲曾幫他拍了一張照片，並依這張照片來畫插畫。村裡的修理工約翰．泰勒(John Taylor)也出現在書中，他化身為狗木匠約翰。

《貓布丁的故事》是她對這棟老農舍的獻禮，就像《三隻小貓的故事》和《母鴨潔瑪的故事》是頌揚她的花園和農場的表現。她所畫的丘頂內部擺設細節和從屋頂俯視的鄉村風光，都是相當個人化的，這本書顯然歡慶著她脫離父母一家而擁有自己的房子後的那份自由 。

那年早秋，碧雅翠絲寫信給哈洛德．沃恩，說她打算同時開始創作好幾本書。她顯得精神奕奕，希望哈洛德考量一下她所提的一些故事。她寄了「忠誠的鴿子(The Faithful Dove)」的文案給他，這個故事在數年前便寫好了，場景設定在黑麥鎮(Rye)，她也畫了不少的草圖。

她還寄去《小兔班傑明的故事》的續集，雖然她已經厭倦再畫兔子了。「我要試著再畫一本兔子書，」她曾寫信給一個小書迷威廉．華納(William Warner)，「小男孩和小女孩們最喜歡的還是兔子。」這個故事是關於小兔班傑明的家人小福。還有一個故事是關於梭利村裡的商店。「我應該拿掉其中一個故事，」碧雅翠絲告訴哈洛德：「一個故事一旦出版，我就會把它從我的幻想天地裡移去！也不會擔心評論家會說什麼。不過，累積了一堆半完成的點子還真是麻煩。」最後《班家小兔的故事》和《金傑和皮克的故事》(關於村裡商店的故事)獲選為1909年即將出版的兩本書 。

第十章 故事1906年聖誕節，碧雅翠絲給了薇妮芙蕾•沃恩一個圖畫故事——《貓布丁的故事》(The Roly-Poly Pudding)，主角是她以前的寵物老鼠鬍子山慕和牠的太太安娜，現在設定牠們定居在丘頂。《三隻小貓的故事》確定以丘頂花園和庭院為背景，還會帶到一些內部景觀、村裡的鴨池塘、遙遠的荒野等。《貓布丁的故事》則以房子內部為主，她於1906年開始畫圖，這本書原本與《三隻小貓的故事》設定為套書，但是後來出書的時間卻耽擱了，因為她完成的背景素描還不夠。波特有意以梭利村的故事來慶祝她的新身分——丘頂農場主人——所以甚至把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