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人測謊機』凱瑟琳.丹斯面前,邪惡將無所遁形!
凱瑟琳.丹斯心想:這傢伙真是我見過最聰明、卻也最邪惡的人!
『這傢伙』就是八年前犯下富商柯羅伊頓滅門血案的殘暴兇手──丹尼爾.培爾。當晚,富商的幼女因睡在玩具堆中沒被發現而逃過一劫,從此便有了『沉睡的娃娃』之名。
凱瑟琳是加州調查局特別探員,也是出色的偵訊專家。素有『真人測謊機』之稱的她,為了一件懸案的新證據而前往偵訊涉案的培爾。她發現培爾不但充滿了控制慾,並能直視人心弱點、操控人的行為,渾身散發出的邪惡氣息更讓凱瑟琳不寒而慄!而當凱瑟琳進行評估的同時,他也在觀察著凱瑟琳的一舉一動!就在凱瑟琳絞盡腦汁,想要贏得這場心理角力時,培爾卻已經在仰慕者的協助下成功越獄了!
為了追緝培爾,凱瑟琳找到了當年追隨培爾的『家族』成員,也找到了八年前那場滅門血案的倖存者『沉睡的娃娃』。過去與現在交織成的種種謎團成了凱瑟琳心中翻騰的追查動力,她能否在培爾再次大開殺戒之前,及時將他逮捕歸案?……
曾在《冷月》中與林肯.萊姆並肩作戰的表意學專家凱瑟琳‧丹斯首度領銜辦案!與擅長『科學鑑識』的萊姆不同,精通肢體語言的凱瑟琳則是以其高超的『心理技巧』來迎戰陰狠狡詐的兇徒。在迪佛一貫明快節奏和重重轉折的劇情之外,幽暗複雜的佈局更增添了吊人胃口的懸疑趣味!
作者簡介:
當代偵探小說巨匠
傑佛瑞.迪佛 JEFFERY DEAVER
一九五○年出生於芝加哥郊區的傑佛瑞.迪佛,從小即嶄露寫作的天分,他在十一歲時便完成個人第一部小說,而後更以詩作、小說得過多項文學獎。他曾當過記者、民謠歌手;從密蘇里大學新聞系畢業後,一度為雜誌社撰稿;之後又進入福特翰大學就讀法律系,取得學位後,曾在華爾街工作數年,而也就是在這段漫長的通勤時日裡,他開始以自己所熱愛的偵探小說進行創作。
他至今已出版近二十本小說,作品被譯成二十五種以上語文版本。在他眾多的作品中,最受矚目的是讓他躋身暢銷作家之列的『神探萊姆』系列,其中《人骨拼圖》被環球影業公司改拍成電影,由丹佐.華盛頓和安吉莉娜.裘莉主演。
迪佛不僅是全美各大暢銷書榜的常客,亦曾獲『安東尼小說獎』提名、兩度獲選『艾勒里.昆恩讀書會』年度最佳短篇小說獎,以及五度獲美國偵探小說作家協會提名『艾德嘉獎』等多項榮譽,《空椅》一書並榮獲『W.H.史密斯好讀獎』。二○○四年,他又以《野獸花園》獲得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年度最佳長篇小說『鐵匕首獎』,並以<週末度假者>榮獲年度最佳短篇小說『短匕首獎』。毫無疑問的,傑佛瑞.迪佛是當代推理小說界最耀眼的大師級作家!
傑佛瑞.迪佛官方網站:www.jefferydeaver.com
22號密室網站:www.crown.com.tw/no.22
譯者簡介:
宋瑛堂
台大外文系學士,台大新聞所碩士,曾任China Post記者、副採訪主任、Student Post主編等職。譯作包括《大騙局》、《數位密碼》、《斷背山》、《人魔崛起》、《冷月》、《藍色駭客》、《永遠的園丁》、《蘭花賊》、《非關男孩》等書。
章節試閱
偵訊開始時並無異狀。
凱瑟琳.丹斯走進訪談室,看見四十三歲的培爾被銬在金屬桌前坐著,凝神抬頭注視她。接受偵訊的人難免會有這種神態,不過目光絕不會比他的嚇人。
『早安。』她說,在培爾對面坐下。
『妳早。』丹尼爾.雷蒙.培爾以柔和的嗓音回應。八年前他橫刀奪走一家四條人命,至今未曾透露殺人動機。
培爾的身材精壯矮小,蓄了大鬍子,臉上掛著一抹淺笑。他向後靠坐,神態輕鬆自若,偏著頭,長髮呈灰黑色。囚犯接受偵訊時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多數會以大幅度的手勢揮舞出一般預料得到的動作,震得手銬鏈鏗鏘直響,但是丹尼爾.培爾卻一聲不吭地坐著。
凱瑟琳擅長偵訊,研究過表意學,精於解析肢體語言。在她眼中,培爾的神態與坐姿透露出謹慎的意味,也隱含了自信;但奇怪的是,其中也帶有苦中作樂的意味。他穿的是橙色連身囚衣,胸前有以模板印製的『卡皮托勒監獄』字樣,背後則多此一舉地印了『囚犯』兩個字。
培爾與凱瑟琳目前並不在卡皮托勒監獄裡,而是在四十英里外的薩里納斯郡法院的安全訪談室中。
培爾繼續觀察凱瑟琳。他首先發現凱瑟琳的雙眼是綠色,和他的藍眼是互補色。她戴著方形的黑框眼鏡,深金色的頭髮紮成法國辮,身穿黑色夾克,裡面是厚質而保守的白上衣。培爾也注意到她腰間掛了一個空槍套。他鉅細靡遺地將這些特徵盡收眼底,而且不慌不忙。(訪談人與受訪者具有同等的好奇心。凱瑟琳在研討會傳授偵訊的秘訣時,曾叮嚀與會人士:『當你觀察受訪者時,受訪者也會反過來觀察你,而且往往觀察得更用心,因為他們的得失心比你更重。』)
凱瑟琳從皮包中掏出證件,看見一個玩具小蝙蝠。她無動於衷,心知是十二歲的兒子韋司或小女兒瑪姬故意整她,或者是兄妹聯手搗蛋,在她今早出門前把去年萬聖節的玩具塞進皮包。
她找到證件後亮給培爾看,培爾靠向前,久久凝視不放。『丹斯,這個姓很有意思,不知道淵源何在。CBI是什麼縮寫?加州的什麼局,對吧?』
『加州調查局,就像州級的聯邦調查局FBI。言歸正傳,培爾先生,先告訴你一聲,我們要側錄訪談的過程。』
他瞄了鏡子一眼,鏡子後面的攝影機正嗡嗡運轉中。『你們真的以為我們這麼好騙?以為你們會貼心到在這裡裝鏡子,好讓我們整理頭髮?』
偵訊室裡的鏡子不是用來隱藏攝影機或證人,比單向鏡更高科技的產品多的是。安裝鏡子的真正用意在於,人犯面對鏡子時比較不容易說謊。
凱瑟琳淡然微笑。『另外,訪談過程中,你隨時可以中止問答,也有權利請律師,你瞭解嗎?』
『我很瞭解刑案偵訊的程序。加大哈斯汀法學院的應屆畢業生全湊在一塊,也比不過我。把那麼多人湊成一團,樣子大概很可笑吧。』
凱瑟琳沒料到他如此伶牙俐齒,腦筋也動得快。
丹尼爾.雷蒙.培爾八年前犯下柯羅伊頓滅門血案,被判處終身監禁,進入卡皮托勒監獄服刑。上個星期,培爾一位牢友的刑期將滿,培爾託他出獄後做一件事。培爾對牢友說,幾年前他在農莊殺了一位富商,把證物藏進薩里納斯的一口井。最近他看報紙得知薩里納斯市政府正在整修供水系統,想到入獄前犯的農莊命案還沒破,擔心證物重見天日會讓他罪加一等,因此希望牢友幫忙找出證物並加以銷毀。
可惜培爾找錯了對象,這位快出獄的牢友向典獄長告密,典獄長進而通知蒙特瑞郡警局。檢調人員懷疑,培爾所說的農莊富商可能就是十年前遭毆打致死的羅伯.何倫,凶器據研判是羊角鎚,至今仍未尋獲。郡警局派了一組人到命案現場附近搜遍每一口井,果然找到了一件破爛的T恤、一把羊角鎚和一個壓印了R.H.縮寫的空皮夾。鐵錘上有兩枚指紋,經比對後證實出自丹尼爾.培爾。
蒙特瑞郡檢察官決定將本案呈交薩里納斯的大陪審團,同時延請加州調查局的探員凱瑟琳.丹斯前來偵訊,希望從培爾嘴裡套出口供。
凱瑟琳問:『你在蒙特瑞一帶住過多久?』
凱瑟琳沒有立即擺出威嚇的嘴臉,似乎令培爾感到訝異。『住了幾年。』
『在哪個市鎮?』
『海濱鎮。』這個鎮在一號公路沿線,位於蒙特瑞以北,人口約三萬,鎮民以年輕的勞動家庭與退休人士居多。『同樣是血汗錢,在海濱鎮買房子比較划算。』他說明。『妳們有錢人住的卡美爾,我就住不起了。』他的視線落在凱瑟琳臉上。
凱瑟琳留意到他用的文法與句型標準。培爾這話別有用心,想套出她的住處,她不予理會。
凱瑟琳繼續詢問他在海濱鎮的生活,也問他在監獄裡過得如何,同時觀察大小細節:她提問時,他有何舉動;他回答時做出什麼動作。她問這些問題另有目的,因為她事先調閱過培爾的檔案,瞭解每個問題的答案。她的用意是建立培爾的『行為基準線』。
偵訊者在測謊時會考慮三項因素:無關言語的行為(肢體語言,或稱表意行為)、言語的音質(嗓音高低,或在回答之前是否出現語氣停頓)以及言語的內容(嫌犯所說的話)。利用前兩項來測謊,可靠度遠超過第三項,因為說話時控制內容遠比控制語調和肢體的自然反應來得容易。
行為基準線涵蓋了受訪者說實話時的反應,偵訊者往後可用基準線來對照受訪者有可能說謊時的反應。一比對出偏差,便能顯示受訪者有所欺瞞。
在六月一個起霧的早晨,凱瑟琳坐在風格現代而樸素的法院裡,以提問建立了培爾說實話時的基準反應,終於開始觸及任務的核心。『我想請教你幾個有關羅伯.何倫的問題。』
培爾的視線在凱瑟琳的眼睛上流轉,進一步觀察細節,看見了她戴在頸上的鮑魚殼項鍊──這條項鍊是她母親親手做的。接著他看見凱瑟琳塗成粉紅色的短指甲。他多瞄了無名指上的灰珍珠戒指一眼。
『一九九六年一月,你住在哪裡?』
『蒙特瑞。』
『住哪一條街?』
他皺起嘴唇。『想不起來了,大概在市區北邊。』有意思。存心騙人的嫌犯唯恐日後出庭時說詞矛盾,因此接受偵訊時通常避免涉及細節,以免檢察官指出前後不一致的地方。此外,很少人記不得自己住過哪條街。儘管如此,培爾的表意反應並沒有欺瞞的跡象。
『你怎麼認識羅伯.何倫的?』
『是妳自己假設的,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他。我發誓。』
最後這三個字讓凱瑟琳起了疑心。然而,培爾的肢體語言仍舊沒有露出可能說謊的跡象。
『可是,你在卡皮托勒監獄叫牢友去找那口井,要他幫你找出鐵鎚和皮夾。』
『不對,那是他跟典獄長講的。』培爾再次露出苦中作樂的微笑。『妳去問他不就得了?丹斯警官,妳的眼光銳利,我看得出妳用眼睛上下觀察我,想判定我有沒有說實話。我敢打賭,妳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謊話。』
凱瑟琳不動聲色,心裡卻明瞭極為罕見的一點──警方分析嫌犯的表意反應時,鮮少被嫌犯一語點破。
『可是,他怎麼知道證物被藏進井裡?』
『喔,這一點我早就想通了。有人事先偷走我的鐵鎚,用鐵鎚打死了何倫,然後丟進井裡,把罪賴到我身上。兇手戴了「CSI犯罪現場」影集裡的那種橡膠手套。』
依舊泰然自若。他的肢體語言和基準線並沒有出入,只做出了表徵反應──也就是取代語言的尋常動作,例如聳聳肩或指指點點。他沒有露出暗示心情緊張的『適應反應』,也沒有表現出情緒的波動。
『可是,假如兇手想誣賴你,』凱瑟琳指出,『為什麼做案之後不直接報警?何必等了超過十年才講出藏鐵鎚的地點?』
『他大概有點小聰明吧,覺得多等幾年也無妨,然後才觸動陷阱。』
『可是,真兇何必打電話給卡皮托勒的囚犯?為什麼不直接報警?』
培爾先是遲疑,然後一笑,藍眼珠閃現看似真心的興奮光芒。『那還用說,因為警方也參了一腳嘛!警察知道何倫的命案一直沒破,想找個倒楣鬼來賴帳,那何不乾脆找我?反正我已經被抓去坐牢了。我敢打賭,鐵鎚一定是警察栽贓的。』
『你的說法值得研究。你剛才講了兩種不同的版本,先是說有人在何倫遇害之前偷了你的鐵鎚,拿鐵鎚打死了何倫,然後等了十年才賴到你頭上;後來你又改口說何倫被不明兇手打死了之後,警方才拿走你的鐵鎚,丟進井裡好誣賴你。這兩種說法前後矛盾,只能二選一,你認為哪個比較合理?』
『嗯……』培爾思考了幾秒。『好吧,我選第二個。是警方在搞鬼,警方想陷害我。我敢確定。』
凱瑟琳的綠色眼眸注視著他的藍眼睛,以隨和的態度點點頭。『值得推敲一下。首先,警方從哪裡拿走你的鐵鎚?』
培爾想了一下,說:『我為了卡美爾的那件案子被逮捕的時候。』
『一九九九年的柯羅伊頓滅門血案?』
『對,警察從我海濱鎮的家裡搜走了一大堆證據。』
凱瑟琳皺起眉頭。『不太可能,證物保管嚴謹,一樣也少不了。我倒認為鐵鎚是最近才被偷走的,這個假設的可能性比較高。除了海濱鎮的家以外,你在加州還有沒有別的房子?說不定有人從別的地方偷走了你的鐵鎚。』
『沒有別的房子。』
『你有沒有親戚或朋友,說不定是他們拿走了你的工具?』
『不盡然。』
這問題的答案不是『有』就是『沒有』,培爾的回答卻比『我不記得』更狡猾。凱瑟琳也注意到,培爾留著乾淨的長指甲,聽到『親戚』一詞時把雙手放在桌面上,舉動偏離了基準線的行為,這不表示他說謊,卻顯示他感到壓力。凱瑟琳的問題惹得他心煩。
『丹尼爾,你有沒有親屬住在加州?』
培爾猶豫著,想必已經推斷出凱瑟琳屬於凡事查證型的警察——她確實是。他說:『只剩下一個姑姑,住在加州中南部的貝克斯菲爾德。』
『也姓培爾嗎?』
他再度猶豫了一下。『對……丹斯警官,推理的功夫不錯嘛。我敢說,一定是警察一直破不了何倫的命案,所以才從我姑姑家偷走鐵鎚栽贓。整件事都是警察在搞鬼。妳怎麼不去找他們問個清楚?』
『好,我們先來討論皮夾。皮夾怎麼來的?我的假設是,那個皮夾根本就不屬於何倫。說不定是栽贓的警察隨便買一個皮夾,在上面壓印了何倫的姓名縮寫R.H.,連同羊角鎚藏進井裡。有可能是上個月藏的,甚至可能是上個星期。丹尼爾,你覺得這種可能性有多高?』
培爾低下頭去,沒有吭聲,凱瑟琳看不見他的眼神。
偵訊正依照她的規畫步步接近結局。
培爾提出兩種說詞來為自己脫罪,凱瑟琳逼他挑選可信度較高的一種,接著證明這種說詞靠不住。警方怎麼可能從刑案現場幾百英里以南的民房偷走鐵鎚,而且還羅織證物?腦筋正常的陪審團絕不會相信。培爾逐漸瞭解自己下錯了一著棋,即將落入凱瑟琳的圈套。
將他一軍……
凱瑟琳的心跳稍微加速,心想培爾的下一句話可能是商量減刑的條件。
可惜她料錯了。
培爾猛然張開雙眼,視線直鑽她的眼睛,神態帶有純然的惡意。他極力向前撲,卻被扣在金屬椅上的鏈條拉住。幸虧椅腳被固定在地板上,否則培爾一定咬得到她。
她倒抽一口氣,向後退縮。
『該死的賤貨!喔,我知道了,妳當然也有一份!對,對,全賴給丹尼爾準沒錯,全是我犯的罪!我成了最容易惡整的目標。妳擺出朋友的姿態來這裡問我幾個問題……天啊,妳跟那堆混帳警察沒兩樣!』
凱瑟琳的心臟噗通狂跳,被他嚇到了。但她很快留意到培爾被牢牢固定住,怎麼也搆不著她。她轉向鏡子,知道在鏡子後面操作攝影機的警官一定站了起來,隨時會衝進來解圍。但她對著鏡子搖搖頭。最好順其自然,因為她有必要知道培爾接下來的反應。
突然間,培爾的怒火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冰霜般的冷靜。他向後坐,緩和了呼吸,再次來回打量著凱瑟琳。『妳今年三十幾歲,丹斯警官。長相還不賴。我覺得妳是異性戀者,所以我敢保證妳生命中一定有個男人,不然就是曾經有過。』他第三次瞄了珍珠戒指一眼。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推論,丹尼爾,我們另外再想一個,推敲一下羅伯.何倫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當作凱瑟琳沒出聲。『妳有小孩,對吧?錯不了,我看得出來。跟我聊聊小孩的事嘛。我打賭,妳的小孩不只一個,年齡一定很相近,而且還小。』
這話打亂了她的陣腳,她立刻想到瑪姬與韋司,但是她極力壓抑情緒。培爾當然不知道我有兒女。他不可能知道,卻裝得有十足把握。該不會是我的舉止出了什麼破綻,讓他推斷出我有小孩?
你觀察受訪者時,受訪者也會反過來觀察你……
『丹尼爾,你聽我說,』她的語氣平穩,『發脾氣也無濟於事。』
『告訴妳,我在外面有朋友。他們欠我一個人情,一定很樂意去妳家拜訪,或者去陪陪妳的丈夫和小孩。唉,當警察太辛苦了,家裡的小朋友常常沒爸媽陪,對不對?有人去找他們玩玩,他們大概會很高興。』
凱瑟琳凝視著他,絲毫沒有退縮的神色,繼續問:『能請你描述和卡皮托勒那位牢友的關係嗎?』
『能是能,可惜我不想。』他以不帶感情的回答來嘲弄凱瑟琳,流露出她雖然是專業偵訊人,提問時的遣辭用字卻太粗心的弦外之音。接著他以柔和的語調說:『我回牢房的時間到了。』
蒙特瑞郡檢察官亞隆佐.山多瓦坐在辦公室裡,拘留所在兩層樓之下,辦公桌上散放著檔案。『嗨,凱瑟琳。問得怎樣?他有沒有捶胸痛哭認錯?』
『還好。』凱瑟琳坐下。『要我替自己打分數的話,這次名列我史上最不成功的偵訊之一。』
『老大,妳看起來像被嚇到了。』講話的是個矮小精壯的年輕人,臉上有雀斑,紅髮鬈曲,身穿牛仔褲、T恤以及花格休閒西裝外套,他的姓名是TJ.史康倫。以加州調查局的調查員來說,他的裝束算是反傳統──而在俗稱『大熊州』的加州,他的單位算是全州最保守的執法機關。除了穿著之外,他的一切幾乎也一反傳統。TJ年約三十歲,單身,住在卡美爾谷的斜坡上,房子搖搖欲墜。TJ執勤時多半獨來獨往,任務不外乎跟監與臥底。
『沒被嚇到,只是覺得奇怪。』她說明,禁不住TJ懷疑的眼神,只好承認說:『好吧,我是有點被嚇到。我以前也被威脅過,不過他的威脅屬於最恐怖的一型。』
『最恐怖的一型?』胡安.米亞爾說。高瘦、年輕的胡安膚色偏棕色,現任蒙特瑞郡警局調查科的警探。
『冷靜式的威脅。』凱瑟琳說。
TJ補充說明:『這也屬於開朗式的威脅。嫌犯停止叫罵、開始壓低嗓門,這個時候麻煩就大了。』
小朋友常常沒爸媽陪……
『出了什麼事?』檢察官山多瓦問。他似乎比較關心案情的進展,不太在乎凱瑟琳聽到什麼狠話。
『他否認的時候,一點壓力反應也沒有,表示他真的不認識死者。只有在我引他談論警方陰謀陷害他的時候,他才開始展現嫌惡和否定,手也做出違反基準線的動作。』
凱瑟琳.丹斯素有『真人測謊機』的美稱,但這種形容並不正確;她和所有成功的表意分析家與偵訊者一樣,偵測的其實是壓力反應而非謊言。壓力是測謊的關鍵;一旦她偵測出壓力反應,就會抓住同一個主題追問下去,一直追問到受訪者的心防瓦解。
表意學專家能看出受訪者體驗的幾種壓力型態。受訪者沒有據實以告時會心生壓力,這種反應稱為『欺瞞壓力』。但是,受訪者在不安或緊張時也會有壓力,這種壓力反應無關真話或假話,不過是一般人上班遲到、被拱上台發言或擔心遭受肉體傷害時的正常反應。不同的表意行為能表達出這兩種壓力反應。
她解釋完壓力反應的類別之後,說:『我的直覺是,他失去了偵訊的主導權,想搶也搶不回去,所以才大發脾氣。』
『就算妳說支持他的辯解,他還照樣發飆?』胡安心不在焉地搔搔左手,虎口處有道疤痕,原本紋了黑道的刺青。
『答對了。』
凱瑟琳的思考方法有時呈跳躍式,從A跳到B,然後大幅躍進到X,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但是每次出現跳躍式思考,她必定多加留意,這次也不例外。『羅伯.何倫的命案地點在哪裡?』她走向辦公室裡貼了蒙特瑞郡地圖的那面牆。
『這裡。』山多瓦檢察官點一點黃色梯形涵蓋的區域。
『找出鐵鎚和皮夾的那口井呢?』
『差不多在這一帶。』
井位於住宅區,距離命案現場有四分之一英里。
凱瑟琳凝視著地圖。
她察覺TJ在看她。『怎麼了,老大?』
『你有那口井的照片嗎?』她問。
山多瓦翻找著檔案。『胡安那邊的鑑識人員拍了很多照片。』
檢察官找出一疊彩色照片,逐張翻看後找到他要的幾張。
凱瑟琳邊看照片邊問TJ,『我們六個月還是八個月前辦過一個案子,記得嗎?』
『記得,那件在建築工地的縱火案。』
凱瑟琳點一點井的方位,接著說:『那片工地還沒有完工,而這一口井──』她朝一張照片點點頭,『屬於硬岩井。』
加州的這一區供水向來吃緊,硬岩井的水源不多,供水不穩定,農家絕不會靠硬岩井來灌溉作物,只有民宅會鑿硬岩井來使用,這是此地人盡皆知的事實。
『可惡!』山多瓦閉上眼又立刻睜開說:『十年前發生何倫命案時,那裡全是農牧用地,沒有人會在那一帶鑿那種井。』
『而且,一年以前那口井也不存在,』凱瑟琳喃喃說:『所以培爾才那麼緊張。我正要推敲出真相,確實有人最近從他姑姑家偷走鐵鎚,在皮夾上假造壓印的姓名縮寫,然後藏進井裡,不過目的並不是想陷害他……』
『慘了!』TJ低聲說。
『怎麼了?』胡安問,視線在兩位調查員之間遊走。
『全是培爾捏造出來的!』她說。
『怎麼說?』山多瓦問。
『因為卡皮托勒的戒備太森嚴,他沒辦法越獄。』卡皮托勒監獄和北加州的鵜鶘灣監獄一樣,同屬高科技的超級監獄,專門用來監禁最危險的犯人。『但從這裡──他逃得出去!』
凱瑟琳.丹斯衝向電話。
偵訊開始時並無異狀。凱瑟琳.丹斯走進訪談室,看見四十三歲的培爾被銬在金屬桌前坐著,凝神抬頭注視她。接受偵訊的人難免會有這種神態,不過目光絕不會比他的嚇人。『早安。』她說,在培爾對面坐下。『妳早。』丹尼爾.雷蒙.培爾以柔和的嗓音回應。八年前他橫刀奪走一家四條人命,至今未曾透露殺人動機。培爾的身材精壯矮小,蓄了大鬍子,臉上掛著一抹淺笑。他向後靠坐,神態輕鬆自若,偏著頭,長髮呈灰黑色。囚犯接受偵訊時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多數會以大幅度的手勢揮舞出一般預料得到的動作,震得手銬鏈鏗鏘直響,但是丹尼爾.培爾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