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麻布木桶店命案〉
江戶、麻布谷町住著一位木桶店店主甚八。
此人家中有一位老母親,但並無妻小。由於甚八為人正直可靠,所以生意相當好,連「南町奉行」大岡忠相都是他的客戶,其為人如何不難想像。
店裡有一名叫長吉的青年。從小就由甚八照顧,乖巧聽話,因此,甚八老早就想好好把技藝傳授給他,收他為養子,將來木桶店就由長吉繼承。
商店附近有一名木匠,叫勘太郎,一天到晚沉迷於賭博,長吉逐漸和他混在一起而染上惡習。剛開始,只用自己的零用錢,賭來賭去,連店主甚八的衣服等值錢的東西也偷出去典當。之後,勘太郎開了一家賭場。
某一天,「南町奉行」大岡忠相訂購一個大洗澡桶,並附了貨款三兩;此事被長吉知道,竟把三兩偷了跑到賭場準備決一勝負──結果,賭運正旺,贏了二十二兩之多。
當天賭場賠了不少錢,付了二十兩給長吉,並約定改天再補二兩。
過兩天,長吉去勘太郎的賭場準備索回先前欠他的二兩。不巧勘太郎外出不在家,冒出一名青年。一見面突然說:「前些天,你這傢伙在路上一直瞪著我,是什麼意思?」
長吉回答:「誰有空跟你談這個?我是來要欠我的二兩金子的!」
對方說:「老闆不在,改天再來!」
長吉不吃這一套,他想賭場怎麼可能二兩都付不出來。於是兩人一語不合,打起架來。賭場裡跑出來幾條大漢,你一腳、我一拳,打得長吉頭昏眼花。
懷恨在心的長吉跑回木桶店,手裡拿著一把鐵鎚正想出去。店主甚八問他拿鐵鎚幹什麼?長吉卻回答:「這件事老闆不要管,我要去報仇!」
店主甚八看長吉行色匆匆,臉色也不太正常,就隨後追到勘太郎家去。長吉先一步到達,正和好幾個人吵吵鬧鬧時,甚八趕到現場,而碰巧,外出的勘太郎也回到家。
由於甚八和勘太郎原本是熟識,兩人把事情弄明白以後,一場糾紛已平息。甚八要長吉先回去,事情由他來解決。
勘太郎主動邀甚八:「難得見面,留下來喝一杯如何?」甚八覺得事情已解決,就喝它一杯吧。
所謂「酒逢知己」,兩人喝得十分痛快。一直到半夜,甚八才拿了長吉要索取的那二兩金子準備回家。
夜已深,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甚八大概喝多了,突然想小解。當他準備在路旁草叢裡小便時,提燈照到他的腹部,腹部鼓鼓的好像是藏著一大筆錢,這時,從甚八身後出現一名惡漢,用盡力氣對他砍了一刀,甚八當場斃命。
歹徒正高興可以發一大筆橫財時,卻發現鼓鼓的的乃是一把鐵鎚,以及二兩金子而已,也立刻逃之夭夭。
第二天早上,甚八遇害的消息很快傳了開來。
「奉行所」開始找嫌疑犯。
一開始,勘太郎被懷疑有沒有問題。可是,經過仔細調查當天勘太郎的行動,以及兩人的交往情形等,推測似乎不是勘太郎所為,何況勘太郎知道甚八身上只有二兩,何苦殺他奪取小錢?
一直沒捉到兇手。
五十天後,「奉行」大岡忠相派人去請甚八的老母親來一趟。
「奉行」先慰問她:
「事情都已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了,這些日子你一定很難過吧。」
甚八的母親回答:
「謝謝大人的安慰。這些日子,我這老婦人幾乎天天都以淚洗面。每天,夜半九刻︵十二點︶就想到此時兒子被殺,白天八刻︵下午兩點︶又想到正在辦喪事。每天一到九刻、八刻總是非常不安……」
「奉行」聽了於心不忍,包了一份心意給她,也派人送她回去。
「奉行」事後一再思考,甚八的老母親提到,每天九刻、八刻心神不安。是否暗示了什麼呢?
第二天,派出手下數人,在麻布、青山、龍土、伊皿子、目黑……各處尋找有沒有名字叫「九八」的人。
手下回報,找到三個人,分別住在:
二本椱、飛坂、伊皿子。
隨即下令傳喚這三人。
第一個被傳喚的,「奉行」問:
「前此的五月十二日晚上,甚八在麻布谷町被殺,身上二兩金子不見了,此事是你所為吧。」
不料這一名「九八」馬上辯稱:
「大人,絕無此事。小的在當地有三家店舖,當地的人全部知道。再說,連一百兩、二百兩,做生意的收支都十分方便。何以要去搶那二兩金子呢?」
「奉行」說:「爾暫且退下。」
於是傳喚第二名住在飛坂的「九八」問話。此人是包工頭,一身工作服,而且手上提了一個看起來頗高級的煙盒。
「奉行」問了:「五月十二日命案是否爾所為?」
此人面無懼色,慢慢說:
「大人,小的絕非此等小賊。在飛坂、人人叫我﹃九八老大﹄隨時施捨一兩、二兩是常有的事,何苦偷人家的二兩呢?」
第三名「九八」,一身單薄,臉色如土。
「奉行」問:
「爾平日以何營生?」
此人回答:「小的係打零工過日。」
「奉行」依然問起:
「五月十二日殺人案件是爾所為嗎?」
「大人,沒有、沒有,不是我。」──此人講話聲音有些曖昧。
「奉行」派人去伊皿子調查此人的住處。
住處只有簡單的一口竈、一個水桶,其他沒有一樣比較像樣的傢俱。接著去房東那裡找來房租繳交的紀錄。發現每個月均遲交,甚至拖欠沒交。但五月十四日不僅交了當月的,還補交二個月的欠款──這些事都向房東查證了。
「奉行」提訊伊皿子那名「九八」。
起初,此人還是不承認。不得已用刑再問,終於供出因為一直缺錢用,五月十二日夜晚偶然看到甚八肚子鼓鼓的,以為身懷巨款,就把他殺了。
這個殺人案,在遇害者母親無意間爆出了九刻、八刻,使「奉行」得到靈感而得以破案,也許是巧合。
──歹徒因殺人手段惡毒,判決處以殛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