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卓九勒伯爵》中的性、知識與權力 曾瓊瑢
本篇論文所要討論的是在布蘭姆.史托克(Bram Stoker)的作品《卓九勒伯爵》(Dracula)中,性、知識和權力如何產生聯繫來壓制性反常,性的言說如何透過不同知識領域的機制孳生及統整後,被用來排除不同於己的異質聲音,以及本書中性言說如何自我解構。
對於多數讀者來說,布蘭姆.史托克的作品《卓九勒伯爵》不僅是一本充滿性暗示的小說,而且還是一本描述維多利亞人性壓抑的作品。在故事中許多不見容於維多利亞時期的性問題,以隱喻的方式被詳盡且無保留地呈現在讀者面前。由於吸血伯爵卓九勒令人難以忽視他異性(otherness)、吸血行為中所顯露出的駭人性怪僻,以及繼而引發之一連串密集且毫不留情的獵鬼和撲殺行動,多數的評論家在討論《卓九勒伯爵》時,因而著眼於性壓抑的層面。莫利斯.理查(Maurice Richard)在其〈卓九勒伯爵之心理分析〉、“The Psychoanalysis of Count Dracula”指出有關吸血鬼的迷信主要根植於「佛洛依德的名言,即病態的恐懼所顯示的是受到壓抑的性欲望。」 克理斯多弗.班特利(Christopher Bentley)在〈臥房?的怪物:布蘭姆.史托克之《卓九勒伯爵》小說中的性象徵〉、“The Monster in the Bedroom: Sexual Symbolism in Bram Stoker’s Dracula”中亦提出,史托克在創作該書的過程中,並不自覺事實上自己在書中大量地談色說性,而他對於性議題的緘默實際上已達到壓抑的程度了。 從表面上看起來,《卓九勒伯爵》的確是一本記錄了追蹤及撲殺吸血伯爵過程的小說。由於吸血伯爵所代表的是不可言說之性怪僻,他及其子民和追隨者都必須被撲殺,進而趕盡殺絕。卓九勒伯爵自己的話語或關於他的話語皆須被消除,而本書即是對於如何將不見容於世之性和性言說消音的一個詳盡記載。換言之,《卓九勒伯爵》是一本論述性壓抑的書。然而,在本書中,我們看到各式各樣有關於卓九勒的言說在被消音的過程中不斷地孳生。「消音」並不同等於「消失」。相反地,我們看到吸血伯爵卓九勒的身影,因應公眾利益的急迫需求,透過各式各樣的敘述型式被拼湊起來,反而更加的醒目而引人注意。令人好奇的是,儘管卓九勒伯爵的對頭們多為進步的維多利亞時代中,或信奉科學、或追求效率的人,然而在面對只存在於古老迷信中的活死人卓九勒伯爵這樣不可思議的生物時,不僅從不曾懷疑他存在的可能性,更不曾從科學的角度去解釋或駁斥他所引發的各種謎樣現象,反而是像著了魔般,不斷地從各方收集資料、進而分析及論述,以科學而理性客觀的方法,想盡辦法要證明他的存在。因此活死人卓九勒本人是被消音了,但他的對頭們卻反而像是得了強迫症般,必須不斷地書寫並言說和他相關的任何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