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的散文

北島、李陀所編《給孩子的散文》是《給孩子的詩》之延續讀本。選文以近代中國散文為主軸。編者以「我手寫我口」的白話文運動，啟廸現今青少年對語文修辭、句式、寫作等之興趣。多讀散文，可視野更廣，懂得更生動的知識云云。

閱了致讀者的「代序」後，慨嘆現今的少年，真的連拿起一本散文去讀的力氣都沒有？看編者們委婉勸惜，希望少年人多閱讀散文尋找當中樂趣，實是有點卑躬屈膝吧。

所選的篇章，如果只是以學會修辭、句式等舉措而來，是浪費了編者選章的真正內心。純以什麼語文技法去吸引少年人看看散文，對學業有幫助，對學好中文有所成……在個人而言，這只是一種市場導向的綽頭罷。有點竉壞了當今的少年人，以為讀二三十篇，每篇不多於五千字的文章，就可以寫好一篇生動活潑，行雲流水的作文，栩栩如生。實則「讀其文，不明所以。」對散文背後的訊息，或編者在「代序」中所述的「古意」全不理解。散文之所以寫得生動，文筆固然重要，精髓卻不能少一筆呢。偏偏，兩位編者不太著跡分享選這些文章的精髓何在？

近代作家，均為溫飽而生存，出道成名之初，寫作之路十分崎嶇。很多都靠投稿藉以糊口，看到蕭紅寫上自己的餓，愈看愈餓，那種歇斯底里地找飯吃，淒慘得來，真的寫得拍案叫絕。又有孫犁沒差事可做，沒飯開，只能下田維持生計下，仍要每月花三大元訂購大公報精神食糧閱讀。雖沒錢吃飯，但不能失卻文人的風骨，這正就是古人意的意志，卻轉為今用之實証。

人物刻畫，反襯黑色控訴，是近代中國散文寫作題材的主流。代表人物首推魯迅與巴金了。魯迅以雪喻人，巴金吐出十五歲車伕坎坷的遭遇，暗黑的夜色下透出無聲的控訴，流淚中的少年殘留樸實而黝黑的雙臂，忍著淚咬緊牙關前行，實有窮途末路的現實感。這延續至當代中國的作家裡，看莫言的《賣白菜》就十分呼應那窮途末路的現實，筆下母親的眼淚，既黑色又無助，兒子悔不當初，為口奔馳。淒慘中的寂靜，暗黑隱喻，諷時局之弊，十分辛辣警世。

自古以來，中國的文言詩句總會與山水鄉鎮連結起來。近代中國作者亦循此道，當代作家仍費筆不少。沈從文嘆那鳳凰縣的變遷，韓少功筆下的山水連結，蘇童筆下的故鄉三棵樹，馮至像尋覓桃花園的秘幽山村。有一種避世，但有出世的情懷，相關散文源源不絕，此亦是「古意今用」的又一實證。

重友惜友悼友，作家多用散文藉以抒發所悼之情，情感豐富，言溢於表。又像傅雷寫給傅聰的書信一樣，敦敦善誘，行文中帶著溫情，伴讀成長。散文之妙，不在於修辭技巧，句式順暢之言，反卻是感受作者書此之情懷，筆者的本身，像郁達夫寫得急躁熱血，要不來賺稿費，寫散文來幹什麼。反之毛尖筆下的表弟雖有悲痛之意，卻滲透著兒時那純潔無瑕的回憶。人性不同，感覺不同，表達不同。讀散文之趣，莫過於此吧。

讀懂其外，而不懂其意。讀來的文章沒有感染力，只知技巧，言不及意，技不入心。寫的散文只有侃侃而調，失卻情感之流露，想不是兩位編者所願見的吧。少年人所失卻的，正是與散文及作家連繫的情感，偏偏很多人仍視而不見，甚至推修辭技法之軀殼，冷冰冰地將文學推向亂葬崗裡活埋，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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