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芭莉‧克里佐是給本書作者靈感發起二十九個禮物運動的南非女藥師
在接下來這封給讀者的信中,安芭莉‧克里佐要分享二十九天付出儀式的歷史,也要提出一些輔助訣竅和建議,讓你能從自己的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中得到最大的收穫,如果你也決定要義無反顧地加入的話。
各位親愛的讀者:
「Sawubona!」,這是祖魯語的「你好」。
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源自一種非洲儀式,但對西方世界的人們來說也完全合適。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任何形式的給予都將啟動轉變的過程,並促使我們記起我們是一個更宏大的宇宙的一部分。
「二十九天送出二十九個禮物」是我在人生陷入匱乏時所接觸到的一個儀式。那時我本來有一份熱愛的、做了八年的工作,不料卻遭到資遣,我深怕失去一切。在一次占卜中,治療師開立了這個二十九天送禮儀式的處方給我。那次的占卜就類似現在我會幫學生做的這般,是一種直覺式的算命法,利用貝殼、骨頭或石頭等工具,幫助人們藉由從他們祖先那兒得來的資訊釐清眼前的處境。
身為治療師,我師法非洲達格拉部落(Dagara)的傳統,此一傳統最初是由馬里多瑪‧派崔斯‧梭梅(Malidoma Patrice Some)傳授給我的。他是一位教育家,也是一名巫醫,寫過許多著作,並在世界各地演講。就像許多牽涉到神靈的治療法,我的做法常常受到懷疑,必須要有特殊信念和意願的人才會透過此種非正規的方式尋求療癒。包括卡蜜在內的某些人,則是因為接受正規療法之後病情缺乏進展,在灰心喪氣、走投無路之下來到了我門前。我不會聲稱我為人們「醫治」疾病,也從來不建議病患放棄接受合格的醫療專業人士所提供的治療。我毋寧是呼應這些專業的診治,以非正規的技巧補足所需。
在我自己的人生面臨到艱難的處境時,我去找了我的其中一位老師做占卜。猶記當時我覺得如果在這種時候去付出,還比較像是魯莽的行為,而不是善意的舉動。我也記得自己當時深怕要把已經所剩無幾的東西也拱手讓人。但身為一個愛冒險的人,我決定以開放的心胸擁抱二十九天送禮儀式。
關於我自己的二十九天送禮儀式,謹在此分享其中的一次送禮經驗。占卜時,老師說我的其中一件禮物應該要送給一個無家可歸的女遊民,而且一旦看到她,我會立刻知道就是她了。我要給她一個特定數目的金錢,並請她吃一餐飯。你可能會覺得這聽起來和本書當中卡蜜自己的故事不謀而合。
我把這筆特定數目的金錢放在車上,每天仔細查看街頭。一週之後,某個夜晚,我終於見到我的這位「真命天女」了。時間已是午夜,在遊民收容所結束了一天緊張、漫長的工作後,我正行駛在回家途中。老實說,我覺得那天在工作當中付出得已經太多,根本不想再多付出一點了。我大可以回家躺進溫暖的被窩,但有一個聲音叫我完成這件事。
我花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家仍在營業的餐廳,領到餐點之後,我開車回去,希望那個女遊民還在原地。當然,她已經不見了。她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我繼續開著車,直到找到她。
當我把食物和一綑鈔票交給她時,內心產生很深刻的感觸,那是一種混合了謙卑、欣慰和安心的強烈感受。一個小時之前,我還覺得筋疲力竭,但這下子,我又忽然覺得精神為之一振。我很好奇為什麼這會帶給我如此好的感受。那晚的付出還比較像是一件送給我的禮物。事後回想起來,我得到一個領悟:當我在為他人服務時,我的心境從自私轉變為無私。「付出」的舉動本身就帶有感恩的精神。對我而言,在付出的同時不可能不覺得感恩。
那位女遊民從我手中接過食物和金錢時,我體認到自己確實擁有很多。短短一週之前,我還深覺匱乏,如今我立刻覺得自己是個富足的人,我不需要在街上遊蕩、睡在寒冷的戶外,還沒地方洗澡。我不用挨餓,更不用為了活下去每天上街乞討。上個星期,我迷失、害怕、憤怒、自憐,送出這件簡單的禮物卻讓我重新活了過來。還記得那天晚上回到家,我跪下來跟神道謝。接下來,我想著這位占卜老師的「處方」是多麼高明。我很確定她知道此時讓我和無家可歸的街頭遊民接觸將能點醒我,讓我體認到自己還擁有很多,並促使我跳脫自憐的心情。
那晚,我決定把付出當成一帖良藥來服用,結果不只「病情」好轉了,我的人生也隨之改觀。我離開了捨不得離開的工作崗位,開始更專心致力於靈療,也開始追求成為一名愛滋防治宣導者和諮商師的目標。在那之後不久,我便開始為卡蜜治療。
那晚,在送出給女遊民的禮物之後,我謹記以下九個心得:
一、當我懷著開放的心胸去付出,便會收到「謙卑」這份深刻的禮物。
二、感恩使我保持心胸開放。
三、付出也讓我能夠接受,因為付出和接受本來就是互相的。
四、無私並不意謂著將自己付出到一無所有的地步。
五、當我懷著熱忱、誠懇與滿足去付出,我只會覺得能量源源不絕。
六、當我基於責任、不情不願地去付出時,能量就變成負面的,什麼都不會改變。事實上,如此一來,我往往覺得忿忿不平、受到剝奪。
七、當我沉溺在自我中心的世界裡(這與愛自己並不相同),我就會變得孤立而寂寞,忘了自己是一個更宏大整體的一部分。此時,我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就是付出。
八、付出時,我就是在體現人性。當我有心地和他人建立聯結時,我的人生感覺起來就有意義,也真的有了意義。
九、當我每天都記得要有心地去付出,便很難再掉回匱乏的心境。
我相信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很適合西方世界,因為我們許多人普遍都處於匱乏的心境中,就算在物質上擁有得再多也一樣。儘管我們多數人都未曾經歷非洲國家所面臨的貧困,但卻常常自認不夠成功、不夠富有、不夠美或不夠瘦,我們就是覺得「不夠」。我們在匱乏感、低落的自尊和虛幻的自憐當中迷失,忘記了我們的生命是一個更宏大的整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我們有很多可以送給全世界的禮物。
基於強烈的同理心、深深的關懷與為她好的出發點,我將這帖付出處方傳授給卡蜜。她可以選擇抗拒、繼續陷在困境裡,也可以選擇接受挑戰、採取行動。很高興她有勇氣選擇了後者,我希望你也做得到。
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屬於你的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並盡情享受這趟旅程。你也不妨運用www.29Gifts.org網站免費提供的線上日誌,將你的經歷記錄下來。當你展開送禮行動時,我誠摯邀請你將你的付出當成一種儀式。用心看待你每天所做的付出,也用心看待你為這些付出所做的記錄,讓這整個經歷成為一個蛻變的過程,而且是一個你會想要記取、想要回味的過程。
除了每天為你送出的禮物做記錄,我建議你在這二十九天當中也花時間想一想、寫一寫下列課題:
感激:每天至少記下三件你覺得很感激的人、事、物,這可以是某個家人、你的健康狀況、你擁有的住處、或者大自然。
傳承:在這二十九天當中,花點時間反思你們家族的付出傳統與歷史。關於付出,你從父母、祖父母或其他祖先身上學到什麼?他們是否教導你,你是值得他人為你付出的,你所送出的獨特禮物也是受到重視的?你由於為他人付出而肯定自己的同時,是否又有一絲絲的罪惡感?這樣的反省可以讓你將各種經歷融會貫通,並記取透過這些經歷學習到的教訓。別忘了,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可能隱含某種象徵、寓意或者訊息,值得你多加留意。
自覺:下定決心每一天都要抱持開放的態度迎接付出的機會。落實送禮二十九天的行動,並注意在每一次送禮之後,內心有什麼感受。送出這件禮物是困難或容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些感受嗎?之所以想送出這個禮物,是不是與你記憶中的某件往事有關?送禮之前是否覺得抗拒?送禮之後是否覺得懊惱?
熱忱:盡可能懷著真心為他人好的熱忱去看待你送出的每一件禮物。記下你特別花心思去幫助他人的時刻。是什麼促使你想為這個人付出?這個人吸引你去為他付出的地方是否反映了你自身的人生經歷?
驚喜:以願意好奇探索、樂於迎接驚喜的態度看待這個儀式。不要假設你會學到什麼特定的課題、解決某個疑難雜症或擁有一段驚天動地的經歷。相反地,注意一下每天的付出帶給你什麼驚喜。收到禮物的人有什麼出乎你預料的反應嗎?向他人伸出援手是否帶給你意想不到的感受?你是否得到什麼令人驚喜的回報?
接受:在給予的同時,你也為自己開啟了接受的空間。更有甚者,欣然接受別人的餽贈也會讓你感受到付出的喜悅。每天當你接受他人的餽贈時,注意一下你的心胸感覺起來是更開闊或更封閉。你能夠很容易就心懷感激地收下禮物嗎?你覺得自己值得這份禮物嗎?你允許自己大方地收下禮物嗎?
無所求:懷著一顆開放的心去給予,不要預期可能會得到什麼回報。事實上,我建議你試看看送掉某件你覺得永遠無法割捨的東西。這也許是一件物質上的東西,也許是你某個根深柢固的信念、行為或你覺得不再適合你的想法。在連續送禮二十九天當中至少嘗試這麼做一次,並注意一下在接下來幾個月的人生中,你看到了什麼改變。
以下是更多應該有助你享受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的建議:
訂下一個開始二十九天送禮大挑戰的日期,好讓你有個「有心的」開始。
在第一天,先短暫冥想一下,反思你之所以要參與這個活動的目的。要想清楚。如果你的出發點很模糊,或者對這個活動其實意興闌珊,那麼你的經歷將反映出這些現象。
不妨考慮以冥想開始每一天的挑戰,並且為這天寫下一句自我激勵座右銘,例如:
今天我要懷著愛心去給予。
今天我要懷著感激去給予。
今天我要懷著耐心去給予。
今天我要懷著喜悅去給予。
今天我要懷著富足的心去給予。
你的禮物可以是送給任何人的任何東西,多餘的零錢啦、一碗熱湯啦,乃至於你的時間、一句好話或一個善意的想法,任何你有心送給他人的東西都算數。不過要注意以下提到的心態,如果你是基於這樣的出發點去付出,那麼可能只會換來疲憊不堪的感受:
有所求的付出:如果我付出,我就是個好人,應該要得到回報。
基於責任感的付出:我必須付出,因為人們期望我這麼做。
減輕罪惡感的付出:如果不去付出,我會有業障。
吝嗇勉強的付出:他穿了一雙新鞋耶,那他不可能太缺錢吧!
受到規範的付出:我才剛花了三百美元修汽車的煞車,可是今天是送禮大挑戰的第十五天,我最好還是付出點什麼。
連續二十九天,每天至少送出一個禮物,如此一來,這個儀式的能量便得以蓄積。倘若中斷了一天,我建議從第一天重新開始,讓能量重新累積。如果這對你來說太為難了,那就從第二天接續下去即可。重點是持之以恆。
我的祖國南非有一則美好的哲理,叫做「吾幫托」(Ubuntu)。簡單地說,「吾幫托」的意思是「視人如己,仁以待人」。一如屠圖主教(Reverend Desmond Tutu,南非聖公會首位非裔大主教、一九八四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所言:「我和他人緊緊相連,密不可分。」即使我們擁有的很少,還是會和他人共享,我們的滿足感和仁愛心只會無可限量地加倍。「吾幫托」的精神就是要往自己的內心深入挖掘,找到付出的勇氣。我相信你藉此所經歷到的轉變將使你感到不可思議,謹此祝福你的二十九個禮物之旅一路順風。
願祖先時時降福於你,永遠庇祐著你。
安芭莉‧克里佐
第一部
禮物
禮物一:一通電話
三月十九日星期三
除了生理上的症狀,我開始看到多發性硬化症是如何讓我的自尊低落。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做個有用的人,一無所有的我無法對世界做出任何貢獻。我的工作沒了,一大部分的自我認同也跟著沒了。我被挫敗感滲透。連我都無法好好和自己相處,誰又會喜歡和我在一起呢?很久之前,我就已經不再和朋友聯絡,因為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正面的東西可聊。
但服用二十九個禮物處方一事,我沒有改變心意,今天就想給出第一個禮物。要給什麼呢?我試著回想當我還不太能接納這個建議的那天,安芭莉舉了些什麼例子。我走進廚房泡杯茶,頓時有了主意。
給我的朋友羅莉撥通電話吧,她也在和多發性硬化症搏鬥。她是我的靈光。她的病情比我更嚴重,雖然只大我十歲,但從一九七○年代起,她就在迎戰病魔。她走起路來比我更困難,往往需要助行器、拐杖或電動代步車才能行動。儘管有這些障礙,羅莉還是每天鞭策自己走出門,一大早七點就到健身房報到。
「卡蜜!」羅莉接起電話時大叫:「真高興接到妳的電話!」結果我們聊了一小時,重拾聯絡的感覺太棒了。好巧不巧,她老公出城去了,她落得孤零零的,於是我提議這週找一天去拜訪她。掛上電話時,不知怎地,我的心情比較平靜、愉快,臉上甚至在笑呢!
電話響起時,我還在笑。對方是個大規模慈善機構,想請我去做行銷諮商,我聽了又驚又喜。那些日子裡,我覺得自己可以負荷時,就會透過提供剛起步的公司和非營利機構行銷上的指導,來補貼殘障保險的花費。不過,我已經幾個月都沒有精力工作了,更不用說花力氣去找客戶,所以這通電話來得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好的,樂意之至。」我對著話筒輕快地說。我們開始討論細節,約定過幾天再談一次。
哈!藥效立刻發揮了!我不禁把這個新的工作機會,和剛剛當作第一個禮物撥給羅莉的電話聯想在一起,但又有幾分懷疑。畢竟,宇宙要轉換能量應該得花一點時間吧。無論如何,我心情大好,滿心期待那份諮商工作。我想出門吃早餐當作慶祝,甚至想在外面待一會兒,但我需要馬克的幫忙,才能安然走出我們位於二樓的家。這個家充滿精心打造的風格,有很多嵌入式的櫃子、門上鑲了彩色玻璃、木頭家具染上圓潤深沉的色調,但也有一道又暗又陡的十四階樓梯,通往整棟樓的大門。當你的頭腦和四肢彼此不協調時,這可是很嚇人的。
馬克扶我下樓,載我到附近的咖啡館,又協助我進到裡面去,然後出發去做配音試音(他的工作是幫電視、電影、電台和電玩遊戲配音),過兩三個小時再來接我。
入口附近有幾張排得很近的小桌子,對我和我的拐杖來講比後面空間較大的座位方便。我想坐的位子旁邊那一桌坐了個身穿AT & T(譯註:美國電話電報公司)藍色T恤的先生,看起來很和善,我開口問他:「我可以坐這裡嗎?」
「當然,請坐。」
我第一次來,於是看著菜單又問:「這家有什麼好吃的嗎?」
「我常來,」他說:「所有我試過的都好吃。」然後,看著我的拐杖,他問:「怎麼回事?出意外嗎?」
「不是。」我想了一下該怎麼回應諸如此類的問題:「我生病了,自從搬到洛杉磯就沒法好好走路。」和陌生人攀談不像平常的我會做的事,遑論還要把焦點放在我的行動不便上。我們一邊吃著油滋滋的早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他先吃完了,起身離開時和我道了再見。和他道別過後,我便埋首大嚼我的馬鈴薯煎餅。
不多久,侍者過來告訴我,AT & T先生付了我的帳單。
真的假的?這種事從來不曾發生在我身上。
「好好喔,」我對侍者說。我和那位先生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或許洛杉磯人比傳說中的好很多。」
侍者一邊清理我的桌子,一邊笑了。我伸手到皮包裡摸索,想給他小費,最後湊出三美元的零錢。我本來打算用信用卡結帳,並把小費寫在收據上的。
我喝著柳橙汁,看著其他用餐的客人,突然想到在馬克來接我之前有幾小時要打發。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帶本書或日記,心情瞬間從自由自在掉到失望沮喪,但我可不想讓這個愉快早晨的正面能量溜走。好,卡蜜,妳不想坐在這裡無事可做。我對自己說。不,不要。我要試著自己用拐杖走回家。
如同多數日子裡,今天我也是這裡痛、那裡痛,雙腿相當僵硬。身體狀況沒有不同,不同的是我衡量了一下兩種選擇,而坐在這間咖啡館兩個小時無所事事,比不上嘗試自己走路回家。我的手機帶在身邊,中途如果覺得不行了,隨時可以要馬克到某張路邊長椅或誰家的前院來載我。
我掙扎了一番才站起身,一步出咖啡館,頓時意識到接下來要走過六條街,不禁心慌意亂起來。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單靠自己走超過兩條街了。
一步一步慢慢來,我邊想邊出發穿越停車場。在聖塔莫尼卡大道上,我沒能趕在綠燈轉紅前過完馬路,雖不致慢到出意外,但卻足以提醒我可能會卡在有危險的地方。我繼續走下去,一步接著一步。令人驚喜的是,花了四十五分鐘,我總算走完六條街,凱旋歸返家門。我四肢著地拖著身軀爬上階梯,到了最上面一階時,坐下來把頭靠著拐杖休息,最後竟然還喜極而泣。我剛剛自己走到家了!我不完全相信我可以,但我辦到了。還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呢?
我很累,也很激動。但當馬克回到家,我滔滔不絕地將早上的經歷告訴他時,我們倆都很開心。
「卡蜜,太棒了!我真以妳為豪!」他滿面笑容。
我們相安無事地度過整個下午,這些日子以來能這樣可不簡單。由於我們雙方都因我的身體狀況而萬分沮喪,在家時往往多所爭執,我簡直想不起來上一次風平浪靜度過一天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天傍晚,我去參加戒治互助團體的聚會。我漫長的物質濫用歷史,可追溯到十二歲時第一次喝醉,我總是在尋求某種麻痺自己的方法。我想變成酒鬼,但卻不善此道,要嘛喝了就吐,要嘛喝了就昏過去,於是轉移目標去抽大麻,而且抽得可凶了。之後便是吃處方用藥吃上癮,從安眠藥、鎮靜劑到止痛藥。有時也會戒個乾淨,其中一次斷了兩年,另一次五年。但在我努力要保持神清氣爽的十二年間,故態復萌的次數還是數不勝數。
我服的藥絕對遠超過醫生所開立的,完成停藥排毒療程出院後,我重新開始「常保神清氣爽大作戰」。我喜歡參加聚會,讓自己離開家裡出門去。馬克過去也有藥物濫用的問題,事實上,我們是在一次戒治互助團體聚會中認識的。但對他而言,「神清氣爽」似乎得來較為容易。七年前他就戒治成功,從此滴酒不沾,也不再碰毒品。
今晚的聚會上,一位叫英格莉德的女士起身告訴大家,她有個會對子女施暴的酒鬼媽媽,也分享了她如何修補母女關係的故事。兩週前,英格莉德才剛從英格蘭參加媽媽的葬禮回來,她媽媽死於多發性硬化症併發症。
英格莉德操著倫敦佬的口音娓娓道來,所有人全神貫注在她身上。「我媽人生最後十年過得很苦。除了付錢請來照顧她的人之外,沒什麼人陪在她身邊。我到醫院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淚水湧上她的眼睛,就像她是在等著見我最後一面,才好放心地走。」聽她凝重地說出這個感人的故事,淚水也湧上我的眼睛。她在家暴的陰影下長大,但她找到了隨著原諒而來的自由,並且在戒治成功的狀態下重建起和母親的關係。英格莉德戒掉各種上癮惡習已逾十餘年了。
會後,我和她及其他一些人聊天、交換彼此的電話號碼。對這樣的社交活動,我有點生疏了。自從四個月前抵達洛杉磯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用心地花力氣在交朋友上。
回家後,我心情很好,想和馬克一塊兒外出用餐。稍晚在床上,我躺在他身旁,靜靜地回憶這一天是如何變成美妙的一天。今天我總共出門三次,比平常三、四天出門一次好太多了。我打電話給羅莉,送出二十九個禮物中的第一個。我從咖啡館一路走回家,甚至在互助團體聚會上交了幾個新朋友。馬克對我很好、很照顧……他真的很努力。
我滿足地翻過身。幾個星期以來第一次,我沒有靠藥物熟睡了整晚,整整八個小時。醒來時,我竟然很高興迎接新的一天。不知道這一切和第一個禮物有沒有關係,但我已經在思考第二個禮物將帶來什麼可能。
第二部
來自二十九個禮物網路社群的故事
付出的一課
瑪麗‧伍茲
註: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本文人物為化名。
工作上,我每天都要和所謂的問題少年相處在一起,就是那種在我中學時代也遇過的校園惡霸,只不過是現代版的。同事們和我特別頭痛的是其中一個男孩,姑且稱他為「壞孩子」吧。他總是穿鬆垮垮的牛仔褲,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上半身搭配一件髒兮兮的過大運動衫,一樣鬆垮垮地垂下來蓋住露出來的內褲頭(感謝老天!),內褲頭看起來也是又髒又舊破爛不堪。當他撥開眼睛上的過長頭髮時,就會露出一張表情輕蔑的面孔。他從頭到腳一副爹不理娘不管、放任不羈的模樣。
自然而然地,他成為六年級學生心目中的迷人壞痞子,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步履瀟灑而從容,每走一步就吸引無數目光。他是老師們口中的「大魔頭」,天生魅力無邊,卻選擇欺負其他孩子、招惹他的老師,而且盡可能不做一丁點兒正事。他很聰明,但幹嘛花腦筋,人生何必那麼累?
不幸的是,這種吊兒郎當的傢伙只會討人厭,「壞孩子」也不例外。為他著迷的一干花樣少女還是對他忠心耿耿,但我感覺到同事們開始放棄他了。聖誕節的時候就顯出端倪。值此時節,學校裡的教職員會捐錢給迫切需要錢來過節的孩子。這豈不是個充滿愛心的好主意嗎?其中一次會議上,我們討論到誰最需要幫助──父母住在收容所的一個很懂事的女孩,一個顯然只有一兩套衣服穿的移民學生,一個有障礙但很努力、最近被安排到養父母家的女孩。我想到了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的「壞孩子」,我想到當他不在同儕注目之下時,臉上那副冷漠的表情。
「『壞孩子』怎麼樣?」我拋出這個問題。其他老師瞪著我,好像我瘋了似的。
「我不確定他配不配得到這種禮物。」其中一位老師回應道。
「他不會感謝我們吧!他不懂得感恩啦。」另一位老師說。
「今年一整年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製造災難。」又一位老師說:「我們為什麼要獎賞他?這麼做能讓他學到什麼?」
在教師群當中,我是軟心腸的一個。由於我看待孩子的樂觀態度,大家為我冠上「好好老師」的稱號。校和萬事興,我沒再堅持為「壞孩子」爭取。
那天傍晚和先生一起看電視時,「壞孩子」還是盤據我的腦海。我也想到了二十九個禮物大挑戰的事,想到我們不是為了受人感激才去付出,不送出這份禮物似乎說不過去。
「我只是覺得事情不應該這樣……我知道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不成材的朽木,可是……」出乎意料地,我竟然熱淚盈眶。
「他是個孩子,」我先生下結論道:「說到底,他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我希望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藏著一個渴望得到聖誕禮物的小男孩。」
第二天放學後,我去找校長談,她同意了。我自己捐出一筆錢,這筆錢會夾在賀卡裡給他。包括「壞孩子」在內,沒有人會知道誰為他做了這件事。我希望他能感覺到有人在乎他。說不定他會把這二十美元拿去胡亂揮霍在天曉得什麼東西上,但我知道在和校長研擬出天衣無縫的祕密計劃之後,那天晚上我可以睡得更安穩。有時候只要你生在這個世界上,你就配得到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