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比穿過樹籬,剛現身在草地盡頭,崔維斯便從眼角餘光瞧見了動靜,他目光灼灼地看她走來,感覺到空氣裡瀰漫某種異樣氛圍,令他無法設防。
「嘿!」她簡單招呼:「晚飯還有多久會好?」
「再一下就好了。」他答道:「妳來的時間剛剛好。」
她看了一眼那幾根串燒蝦子還有色彩鮮豔的甜椒及洋蔥,肚子竟同時咕嚕叫了起來。「哇……」她低聲咕噥,暗地希望他沒聽見。「看起來好好吃哦。」
「想喝點什麼?」他朝露台對面比個手勢。「我想冷藏箱裡應該還有啤酒和汽水。」
她徐步穿過露台,崔維斯盡量不去看她那款擺的腰臀,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回事。他看見她拉開冷藏箱的拉鍊,在裡頭翻找,掏出兩瓶啤酒,回來時遞了一瓶給他。他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他扭開瓶蓋,長飲一口,目光順著瓶身斂眼看她。周圍靜悄悄的,她愣忡望著水面,陽光在樹梢間徘徊,燦亮依舊,但高溫已褪,草地上的陰影越拉越長。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買房子,」她終於開口:「因為我喜歡這樣的景色。」
「很美,對不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的同時,眼底浮現的其實是她的身影,趕緊揮卻潛意識裡的綺念,清清喉嚨:「莫莉還好嗎?」
「應該還好,我去看牠的時候,牠正在睡覺。」她環顧四周。「摩比呢?」
「我想牠溜到前面去玩了,牠只要看到我煮東西時沒打算賞牠一口,就會覺得無聊,自動溜走。」
「牠也吃蝦啊?」
「牠什麼都吃。」
「真是識貨的小狗。」她眨個眼說道。「要我幫忙嗎?」
「其實不用欸,除非妳願意到廚房裡拿幾個盤子出來。」
「樂意之至。」她點點頭:「盤子放在廚房哪裡?」
「就在水槽左邊的碗櫃上。哦,對了,還有鳳梨也拿來,就在長桌上,另外再拿把刀,應該在同一個地方。」
「馬上回來。」
她才剛轉身進屋,崔維斯就發現自己又開始在研究她了。她的確具有某種吸引他的特質,不光是漂亮而已。美女到處都有,讓他真正動心的是她的直率、慧黠與不做作的幽默感。美貌與質樸是罕見的綜合體,不過他懷疑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誘人特質。
等她回來時,蝦子已經烤好。他在兩張盤子裡各自放了兩根串燒蝦,再加幾片鳳梨,然後兩人在桌前就位。遠方河水緩緩流過,天空倒映其上,宛若明鏡偶有飛禽掠過,劃破這方甯靜。
「很好吃。」她說。
「謝謝。」
她啜了口啤酒,順手指指那艘遊艇。「明天還要出海嗎?」
「應該不會,明天我可能去騎……」
「騎馬?」
他搖搖頭:「騎摩托車,我唸大學時,買了一台已經報廢的一九八三年份的日本本田機車,想要自己修理,再盡快脫手賣掉,小賺一筆。好吧,我承認還沒脫手,而且也懷疑能不能賺到錢,不過我真的把它修好了。」
「那一定很有成就感。」
「我倒覺得用沒事找事幹形容比較貼切,因為很不務實,又很容易故障,而且市面上幾乎找不到原廠零件,不過要擁有一台經典級摩托車,就得付出代價。」
手中啤酒很快喝完了,於是她又拿了一瓶。「這種事我不懂,我甚至連車子
的機油都沒自己動手換過。」
「妳騎過摩托車嗎?」
「沒有,那太危險了。」
「危險與否是由騎士和車況來決定,不在於摩托車本身。」
「可是你的車常故障。」
「沒錯,我喜歡刺激一點。」
「我已經注意到你這種個性了。」
「這算好還是壞呢?」
「不好也不壞,就是不愛墨守陳規,尤其我很難想像你竟然是個獸醫,這種職業聽起來應該很安定才對。每次我一想到獸醫,腦海就會浮現一個居家好男人,家裡有個穿圍裙的老婆和幾個會去看牙醫的孩子。」
「換句話說,就是很乏味囉,好像我只能去打爾夫球似的。」
她想到了凱文。「你還沒見過更糟的咧。」
「好吧,那就順便告訴妳,其實我真的是個居家好男人。」崔維斯聳聳肩。「除了老婆和孩子那一部分。」
「但那部分很重要啊,你不覺得嗎?」
「我倒覺得所謂的居家好男人是指這個人有正確的世界觀,而不是指實際的家庭狀況。」
「說得好。」她瞇起眼睛看他,感覺到酒精正在對她發揮作用。「我不敢想像你結婚的樣子,反正就是覺得不太適合你,你比較像是那種交過很多女朋友、一輩子單身的人。」
「妳不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事實上,要不是我自己心裡有數,我會以為妳是聽了我朋友太多的道聽塗說。」
「他們可都對你讚譽有加哦。」
「所以我才找他們來玩啊。」
「那史蒂芬妮呢?」
「她是異類,不過也是我妹妹,所以我能怎麼辦?就像我說的,我是個很愛家的男人。」
「我怎麼覺得你是想留個好印象給我?」
「也許吧。聊聊妳的男友吧,他也是愛家的男人嗎?」
「這不關你的事。」她說。
「好吧,那就別告訴我,至少現在不用,那聊聊妳在莎凡娜市的成長經驗吧?」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家的狀況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什麼都好。」
她遲疑了一下。「那裡的夏天很熱,非常熱,而且悶熱。」
「妳用詞遣詞都這麼模糊嗎?」
「我還以為模糊的措詞會比較有趣咧。」
「妳男朋友也這麼認為?」
「我男朋友很了解我。」
「他很高嗎?」
「這跟高不高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我只是沒話找話說而已。」
「我們聊點別的好了。」
「好吧,妳玩過衝浪嗎?」
「沒有。」
「戴水肺潛水呢?」
「沒有。」
「喀迷幻藥?」
「幹嘛這樣問?是在笑我的人生很無趣嗎?」
「不是啦,」他說:「因為我的朋友都結婚生子了,所以我得找個固定的玩伴。」
「我看得出來,你好像很懂得自我娛樂。每次看你一下班,不是在玩滑水板,就是在騎水上摩托車。」
「除了這兩種之外,人生還有很多好玩的事,譬如拖曳傘。」
她笑了,他也跟著笑了。她發現……她喜歡他的笑聲。
「我想問一個跟獸醫研究所有關的問題。」她順道提起,不再去管所謂的對話方向,這種全然放鬆的感覺很棒,崔維斯的陪伴令她如沐春風,心情跟著輕鬆起來。「我知道這問題有點笨,但我一直很好奇你們的解剖學要唸得多深入?到底得研究多少種動物?」
「只有幾種重要的動物。」他說:「牛、馬、豬、狗、貓和雞。」
「所以你必須很清楚所有這些動物的細部構造囉?」
「就解剖學來說,的確如此。」
她想了一下:「哇嗚,我還以為光是幫人看病就夠折騰了。」
「沒錯,但別忘了,大部分人不會因為他們家的雞死了就來告我。妳的責任顯然重大多了,尤其對象是小朋友。」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我敢打賭,妳在這方面應該很行。」
「何以見得?」
「妳有種溫柔的氣質,而且有耐心。」
「哈!你今天大概被太陽曬昏了。」
「也許吧。」他起身指指她的酒瓶。「要再來一瓶嗎?」
她不知道自己又喝完一瓶了。「還是不要比較好。」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不是重點,我只是不想讓你誤以為我很隨便。」
「可能嗎?」
「我不認為我男友會希望我喝這麼多。」
「那還好他不在這裡,不是嗎?再說,我們只是純聊天,熟悉一下彼此而已,何害之有?」
「說得對。」她嘆口氣:「不過這是最後一瓶囉。」
他又帶了兩瓶過來,幫忙打開她的。她喝了一口,酒才入喉,就聽見小小的聲音又響起:妳不應該喝的。
「你會喜歡他的。」她說,試圖在他們之間重新建立起某種防線。「他很優秀。」
「我相信他很優秀。」
「還有……再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沒錯,他很高。」
「我以為你不想談他。」
「是不想,但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愛他。」
「戀愛是很美妙的,可以讓生活變得有意義,我也喜歡戀愛。」
「聽起來像很有經驗似的,但請記住,只有真愛才是永恆的。」
「詩人會說,真愛總是以悲劇收場。」
「你是詩人嗎?」
「不是,我只是告訴妳他們說了什麼,我可沒說我同意這種看法。我跟妳一樣,也喜歡浪漫的圓滿結局。我父母牽手了一輩子,我希望也能像他們一樣。」
嘉比不得不承認這人真的很會討女人歡心──隨即又提醒自己,那是因為他經驗豐富,可是又不能不承認他的殷勤令她受寵若驚,即便她知道凱文不會高興。
「妳曉不曉得我差點就買了妳那棟房子?」他問道。
她搖頭,一臉訝色。
「妳那棟和我這棟是同時出售的,我喜歡妳那棟的樓面設計,但這一棟多了露台、船庫,還有起重機,所以當時也滿掙扎的。」
「現在你又加裝了溫水按摩池。」
「妳喜歡嗎?」他挑眉問道。「我們晚點可以去泡,等太陽下山就行了。」
「我沒帶泳衣。」
「其實穿不穿泳衣都可以。」
她轉了轉眼珠子,假裝不在意這句話讓她有多麼不自在。「我可不這麼認為。」
他伸伸懶腰,看起來滿得意的。「要不,泡個腳好了。」
「這倒可以接受。」
「這算是個開始。」
「也是結束。」
「顯然是。」
就在河岸對面,夕陽將天空化成金色的調色盤,漫向地平線。崔維斯拉了張椅子過來,兩腳翹上去。嘉比凝視水面,好久不曾有的幸福滋味油然而生。
「告訴我一些非洲的事吧,」她說:「像想像中的世外桃源嗎?」
「對我來說是如此。」他說:「我一直想再回去,就好像基因認定那兒是我的根一樣,即便我從來沒有從那裡的所見所聞想起什麼前世今生的事。」
「你看過獅子或大象嗎?」
「很多。」
「很棒吧?」
「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有點嫉妒。」
「那就去啊,如果妳真的去了,一定要去看維多利亞瀑布,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棒的地方,七色彩虹、雲霧飄渺、水聲隆隆──就像來到世界盡頭一樣。」
她笑得夢幻:「你在那裡待了多久?」
「妳是指哪一次?」
「你去過幾次?」
「三次。」
她試圖想像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想像不出來。「那就全都告訴我好了。」
他們低聲聊了許久,黃昏已逝,夜色登場。他生動地描述那裡的人事物,逼真又詳盡,彷彿她正跟他身歷其境。她發現自己不免好奇,這些故事他說了多少次?告訴過多少女人?說到一半,他從桌前起身,拿來兩瓶水,顯然很尊重她剛才的決定,她油然感激,對他的好感更深了。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就是無法克制自己。
等到他們起身把盤子收到屋裡時,熠熠閃爍的星子已經高掛夜空。崔維斯去洗碗盤,嘉比在他客廳裡閒晃,心想這裡跟她以為的單身漢公寓不太一樣。家具擺設得很舒服很有風格,棕色的皮製沙發,胡桃木茶几,還有黃銅燈具。屋子很乾淨,但不到一塵不染的地步。雜誌隨意疊在電視機上,音響表面有一層薄薄的灰,不過這很正常。牆上掛的不是藝術品,而是一張張電影海報,反映出崔維斯不拘一格的品味:這頭掛的是《北非諜影》,那頭掛的是《終極警探》,旁邊緊鄰著《小鬼當家》。她聽見身後水龍頭關掉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崔維斯走進客廳。
她笑了笑:「可以泡腳了嗎?」
「主隨客便囉!」
他們慢慢往外頭的按摩池走去。崔維斯掀開蓋子,擱到一旁,嘉比脫掉涼鞋。過了一會兒,兩人並肩而坐,腳浸在水裡,輕輕擺動。嘉比抬頭仰望夜空,在心底勾勒出各個星座。
「在想什麼?」崔維斯問道。
「星星啊!」她說:「我買了一本天文學的書,我正在考我自己還記得多少。」
「記得多少?」
「只記得大的星座,比較容易認出來的那幾個。」她指著房子,「煙囪正上方約兩個拳頭寬的地方,可以看到獵戶座的腰帶。參宿四在獵戶座的左肩,參宿七是指它的腳。它有兩隻獵犬,那邊比較亮的是天狼星,屬於大犬座的一部分,前犬星屬於小犬座。」
崔維斯看到了獵戶座的腰帶,不過雖然很努力照嘉比指的方向找,還是沒看出其他星座。「我不確定有沒有看到另外兩顆。」
「我也看不到,我只是知道它們在那個位置。」
他指指她身後:「我看得到北斗星,就在那裡,那是我可以靠自己找到的唯一星座。」
「它也叫大熊星,或大熊座。你知不知道自冰河時代起,就在用熊的圖案代表那個星座了?」
「這我倒不知道。」
「我好喜歡這些名字,即便我還看不太出來所有星座。獵犬座、后髮座、昴宿星團、盾牌座、仙后座……它們的名字都好有趣哦。」
「我想這應該是妳的新嗜好吧。」
「是很想多了解啊,只是工作太忙,不過才剛學了幾天,就開始著迷了。」
他笑了。「至少妳很誠實。」
「我知道自己的能耐到哪裡,不過還是希望學得透徹點。我七年級的時候,遇到一個很喜歡天文學的老師,他形容星星的方式,會讓你一輩子忘不了。」
「說來聽聽。」
「你看到的星星,其實是以前的星星,因為有些星星距地球遙遠,遠到它們的光得花幾百萬年的時間才能抵達地球,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不是當下的星星,而是幾百萬年前恐龍仍在地球橫行時的星星。不知怎麼搞的,當時我聽到這種說法就覺得……很感動。」
「聽起來他是一個很棒的老師。」
「是啊,我們學到很多,不過大多忘了,妳應該也看得出來,只是那種驚嘆的感覺一直都在。每當我望著夜空時,就會遙想好幾千年前,也有某個人和我一樣看著同樣的星星。」
崔維斯凝神看她,黑暗中,她的聲音令他陶醉。
「奇怪的是,」她繼續說道:「雖然我們已經有這麼豐富的宇宙知識,可是現代人卻比我們的祖先還不了解天文學。那時候他們沒有天文望遠鏡,也沒有數學知識,甚至不知道地球是圓的,但卻懂得在海上靠星象來導航;只要觀察夜空星宿,就知道何時該播種耕田;蓋建物時,也會觀察星象;更學會了預測日蝕……這一切都讓我很好奇,要是完全根據星象來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她陷入沉思,靜默了好一會兒。「對不起,這話題可能讓你覺得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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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事實上,以後我看星星,感覺肯定很不一樣。」
「你是在笑我。」
「當然不是。」他語氣認真。
他的目光鎖住她的。她突然覺得他好像要吻她,趕緊別過頭去。那一瞬間,她清清楚楚聽見草叢裡的蛙鳴及樹梢間的蟋蟀吟唱。月兒已經當空,他們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下。嘉比緊張地撥動水裡的雙腳,知道該是告辭的時候了。
「我的腳好像都泡皺了。」她說。
「要不要我拿條毛巾給妳?」
「不用了,沒關係,反正我也該走了,太晚了。」
他站了起來,伸手幫她。她握住,感覺到那大手的溫暖與厚度。「我送妳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那麼陪妳走到樹籬那兒好了。」
她從桌邊拾起涼鞋,瞟見摩比正朝他們走來。他們才踏上草地,牠就急忙跑來,快樂地吐著舌頭,繞著他們轉幾圈,又往水邊衝去,像在查看那兒有沒有藏什麼東西。牠的前腳突然剎車止住,然後又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摩比是條很好奇又很熱情的狗。」崔維斯說道。
「有點像你。」
「是有一點,但我不像牠那樣喜歡在臭魚堆裡打滾。」
她笑了。腳下的草地很柔軟,他們走到了樹籬處。「我白天玩得很開心。」她說:「晚上也玩得很開心。」
「我也是,而且上了一堂天文課。」
「下次我會說得更棒,再告訴你更多有趣的『星』聞。」
他笑了。「這雙關語用得好,是妳發明的嗎?」
「才不呢,是我老師說過的話,他下課前都用這句話來做結語。」
崔維斯的大腳在地上畫了幾圈,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嘉比。「妳明天有事嗎?」
「還不一定,我只知道我得去超市一趟,怎麼了?」
「想跟我一塊兒出去嗎?」
「坐你的摩托車?」
「我想給妳看樣東西,相信我,很好玩的。午餐由我準備。」
她猶豫了。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她知道答案應該是什麼,尤其……如果她不想讓事情更複雜的話。她只需要說「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她想到凱文,也想到幾分鐘前心裡的罪惡感,還想到她剛搬來這裡時所面臨的抉擇。但儘管有這些問題,又或者說……就算有這些問題,她發現自己竟還能夠笑得出來。
「好啊!」她說道。「幾點?」
即便他很訝異這答案,卻是不動聲色。「早上十一點可以嗎?先讓妳睡飽了再說。」
她抬手摸摸頭髮。「好啊,不過還是要再謝謝你一次……」
「我也要謝謝你,明天見囉。」
就在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只要轉身離開就好,不料兩人的目光竟又再次交會,而且多停留了那麼一秒,結果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崔維斯已經單手扶上她的腰,一把拉了過來,低頭吻她,唇印上她的,不深也不淺,她突然搞清楚怎麼回事,伸手推開他。
「你在做什麼?」她倒抽口氣。
「我情不自禁。」他聳聳肩,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只是覺得好像該這麼做。」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她又提醒一次,心裡卻再清楚不過自己一點也不介意這個吻,她討厭自己竟然有這種想法。
「如果冒犯了妳,我很抱歉。」他說。
「沒關係。」她說道,同時舉起雙手,保持距離。「這件事就算了,可是別再發生了,好嗎?」
「好。」
「好。」她也跟著說,但突然好想回家。她不該讓自己陷入這種處境。她早該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甚至早就警告過自己,而且料得很準。
她轉身穿過樹籬,呼吸急促。他吻了她!她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她本來打算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家大門,讓他知道她有多不願見到這種事發生,但終究忍不住回頭偷窺了一眼,卻惱羞發現他竟瞧見了她,而且還揮了揮手,一副自在得意的樣子。
「明天見!」他大喊。
她不想回答,因為真的沒那必要。光想到明天可能發生什麼,就夠她膽顫心驚了。他為什麼要毀了這一切?他們為什麼不能單純當個鄰居或朋友?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她拉上身後的玻璃門,大步走進臥室,很想讓自己對這件事情火冒三丈。本來可以只當朋友的,現在卻心如擂鼓,兩腿發抖,腦海裡揮之不去一個……崔維斯.帕克已經為她著迷到想要吻她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