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標:艱困成長路,淬練堅強性格
前言:少年在天剛亮時走出三峽家門,先徒步四公里到鶯歌鎮上,搭火車到桃園,再從桃園火車站步行三.五公里,才能到他就讀的中學,每天都這樣來回十五公里。
放學後回到家,少年先做家事,挑水、起火、照顧雞鴨和菜園;土角厝時有破洞、漏水時,他試圖學著做些修補小工,因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家倒掉。少年的力量是那麼微不足道,渺小到不敢想像未來,有一天,他將會以數億倍的力量,蓋出一棟棟令人必須仰頭張望的雄偉建築。
內文(2P)
那是半個世紀前的北台灣,三峽。在礦區與農田交錯並落的黃土地上,人們總是辛勤地工作著,不分晝夜,不分男女。但即使盡全身之力勞動,也僅為了換取足以溫飽的一餐飯,是這樣貧瘠的年代。
這一天,一個瘦小的少年,和往常一樣地,在天剛亮時走出三峽家門,他要去上學。他先徒步四公里到鶯歌鎮上,搭火車到桃園,再從桃園火車站步行三.五公里,才能到他就讀的中學(台北市五省立中學桃園聯合分部,後改制為武陵中學)。這段路程相當遙遠,每日來回十五公里,將近從台北步行到樹林。但少年不以為苦,即使正處在叛逆期,他懵懂了解,在這樣的年代,上學是何等奢侈的事。
有時候,走得累了,他會跟以輕便車載運煤礦的推車伕商量,上坡的時候我幫你推一把,下坡的時候讓我搭車涼快一下;或者,少年會和同校的好友,三四個少年嘻嘻哈哈,邊鬧邊走。少年身上揹著一個破爛的書包,是從台北艋舺舊貨市場買到的舊美軍揹包,卻是家徒四壁的他,僅能夠擁有的珍貴物品。
放學後回到家,少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溫習功課,而是先做家事。挑水、起火、照顧雞鴨和菜園。家中只有媽媽,如果媽媽出外打工晚歸,少年還要負責煮飯燒菜。母子倆容身的家,說起來也只是一個土泥為牆、瓦片為頂的土角厝,要是稍有破洞,一個大風雨就可以輕易地摧毀的脆弱小屋。
那時候的少年,是家中唯一的男人,這土角厝時有破洞、漏水,他會試圖學著做些修補小工,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家倒掉。該時,少年的力量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渺小到不敢想像未來,但是有一天,他將會以數億倍的力量,蓋出一棟棟讓人必須仰頭張望的雄偉建築。
李文造,長虹建設董事長,二○○七年關係企業總營業額約一百億。他,就是那個在土腳厝裡長大的少年。
小標:坎坷的童年(4P)
當上董事長之後,每當有人問李文造,小時候家裡窮,到底有多窮?他就會拿前總統陳水扁來做比喻。「阿扁家是三級貧戶,但他們好歹是做人佃農,有得吃有得穿,我們家,比他家還窮,吃穿都沒著落,算是超級貧戶。」
李文造來自三峽農村的單親家庭,只有他和媽媽兩人相依為命;事實上,媽媽是他的養母,生母在他不滿週歲時便過世了。李文造原生在許家,因為生母的遺言而將他托孤給娘家的姐妹照顧,也就是李文造的養母李妹;但李妹又是李家的養女,和李家並無血緣關係,卻讓李文造陰錯陽差姓了李,他跟著終生未嫁的養母生活,如同單親家庭的孩子
在當時,三峽、鶯歌、和山佳三地所形成的產煤礦區聚落裡,由於採礦工作的高危險性,人們向來懷抱著對生命的不確定性,所以在聚落裡有各個家庭彼此支援照應的風俗習慣;甚至有原本不是夫妻的男女,卻因為各自喪偶或離異之後共組家庭,而出現一家的兄弟姐妹是同父異母或異父同母,甚至於異父異母的情形。李文造從許家過繼到李家,特殊的身世背景在同學間並不稀奇,或者說在那種艱苦的生活環境,大人們只不過是想盡辦法合力把下一代扶養長大,血緣和婚姻這種東西,還不如真實的生活體驗來得可靠。
就像李文造說的:「媽媽就是媽媽,是唯一扶養我而且有感情的人。電視電影裡描繪那種拼命也要找到生父或生母的情節,對我來說太過矯情了。」
印象中,一直以來就只有媽媽,所謂的「母子相依為命」,在李文造身上是真真實實的。李文造從小就學會操持家務,種菜、養雞、煮飯、洗衣,在他上了小學四年級,成為比較有力氣的男生之後,媽媽連要剁開一隻雞也會叫他幫忙。
他記得,每一年的年夜飯,媽媽說要團圓,就狠下心把家裡養的雞殺了,熱熱鬧鬧湊出一桌菜,還在桌旁擺滿了椅子,作為團圓的象徵;可是從來沒有其他親友前來探訪或拜年,到頭來,桌旁還是只坐了他和媽媽,母子倆一如往常、默默地吃著飯。那種書本上年夜飯一家團圓,熱鬧溫馨的景象,在李文造小時候是不曾有的,相反地,每遇逢年過節,母子倆相對無言,更備感淒涼。
因為母子相依為命,雖然有一塊小小的田,但就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的力量根本無法耕種,所以母親把田讓給別人去種,每年收成的時候可以換到幾包稻穀算是所得,但除此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為了維生,母子兩人得到鄰家的田去打工,不過,換來的不是現金,頂多是一頓免費的餐飯。
不聽李文造本人親口說,現在生活富足的這一代,或許很難想像李文造母子那時候到底可以有多窮。農忙的時候到田裡去打工換飯吃,到碾米廠去撿稻穀做柴火,撿米糠來養雞養鴨,這都算是還好的,更辛苦的狀況要撿破爛,或是幫忙去叫賣枝仔冰;反正各種可以賺錢的方法都努力去試了,但是賺來的所得,不要說溫飽,也僅僅是餓不死而已。國小五年級的時候,真的窮到見底了,媽媽還把李文造寄養給鄰居,一個人到台北去幫傭賺錢;所謂的寄人籬下,無依無靠,當時的李文造可真的是體會透徹。
現任台灣企銀董事長蘇金豐,和李文造在三峽國小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同班。他記得班上有些家裡較貧窮的小孩上學會遲到,因為他們必須在每天清晨五、六點,跑到屠宰場去撿一些被屠夫丟棄的豬油,帶回家用作烹調或佐餐;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能偷懶,李文造便是其中之一。所謂「千金難買少年貧」,蘇金豐觀察李文造,對於人情冷暖、世間炎涼,他應該在幼年就有刻苦銘心的感受。
在這個僅有李文造和媽媽的家,沒有長輩和其他男人可以依靠。母子倆常常三餐吃的是稀飯,身上穿的則是媽媽用美援麵粉袋縫的內衣褲,即使是這樣的一貧如洗,母親卻從沒動過要李文造放棄升學的念頭。「以前我媽媽是養女,每次她去上學,養母就把她從學校裡抓回來,要她做家事。她很想上學,但沒得上,所以她許下一個願望,『以後我有孩子,做牛做馬也要讓他讀書。』」
蘇金豐回憶,因為家境困苦的關係,李文造每天都忙得不得了,根本沒時間唸書,不過他的成績,在一班五十幾個人之中,都還可以維持在前十名以內。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考比較難的算術,很多同學都考不好,但李文造卻能拿到最高分。「我覺得他是很聰明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