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裡乾坤（3）

第二十一章
在得知喬意晚和梁公子訂親後，冉玠是怨過喬意晚的，也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喜歡她，可在聽到她的消息之後，他還是立刻趕了過來。
「我以前去雲府找妳，妳為何避而……不見？」
說到後面，冉玠忽然明白了，他嗤笑一聲道：「枉我自詡聰明，竟然沒想明白，妳怕是並不知道我去找過妳吧？」
喬意晚搖了搖頭，她的確是不知道。
冉玠道：「那我寫給妳的信妳可有收到？」
喬意晚繼續搖頭。
冉玠本以為是她狠心故意不理他，沒想到她從頭到尾都不知他去找過她、還寫信給她。
「我早該想到的，當初妳母親為妳訂了我們冉家這門親事時我就該想到的。他們若是真心疼愛妳，絕對不會為妳定下我們家，再不濟，在妳母親主動上門退親時，我也該察覺到她的心思，可我那時都做了什麼……我日日怨妳絕情，怨妳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我，卻從來沒站在妳的角度想過問題……」
喬意晚垂眸道：「阿烈，事情都過去了，你不必自責，此事與你沒有關係，即便沒有冉家，也會有王家、李家、張家。」
這話一下子觸動了冉玠的神經，他抬眸看向喬意晚。
「所以，在妳心中，覺得我和別人沒什麼區別？」
看著冉玠受傷的模樣，喬意晚抿了抿唇，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兩個人認識多年，你和別人還是不同的。」
冉玠的眼裡又多了一絲希冀。
「那妳為何要找陳伯鑒幫忙而不來找我？」
喬意晚道：「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想把你牽扯進來，表哥和這件事有些關聯，他和你不同。」
冉玠心頭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說到底還是把他當成了外人。
「聽說那梁公子一直在讀書，沒有來幫妳。」
喬意晚詫異道：「梁大哥科考在即，自是要在家中溫書的。」
梁大哥？冉玠覺得這個稱呼格外刺耳，他咬牙再問道：「所以，妳真的喜歡上梁家那個窮書生了？」
看著冉玠的眼神，喬意晚終於明白他提及梁大哥的意思了。
有些話她有必要說清楚，她思考片刻，語氣柔和而又堅定地說道：「阿烈，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人，與你訂親之後，我很歡喜，冉伯父、伯母和冉妃娘娘也都待我極好，我很感激你在揚州時的陪伴。只是，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只把你當成一個好朋友。」
冉玠一向喜歡和喬意晚在一起，尤其喜歡聽她說話，喬意晚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聽起來甚為舒適，可不知為何，今日卻格外刺耳。
「我究竟哪裡比不上梁家那個書生？」
喬意晚秀眉微蹙。「此事和梁大……梁公子無關。」
冉玠道：「難不成妳喜歡陳伯鑒？」
喬意晚納悶道：「跟表哥有何關係？」
冉玠臉色微沈。和所有人都無關，她就是單純不喜歡他，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好，我知道了。」
說罷，冉玠陰著臉離開了花廳，但剛走了一射之地，又停下腳步，頓了頓，轉身回來。
喬意晚看著去而復返的冉玠，眼裡流露出詫異。
冉玠臉色依舊陰沈，嘴裡卻說著關心的話。「那雲婉瑩不是個好東西，她已經跟了太子，說不定會報復妳，妳小心些。」
喬意晚怔怔地看向冉玠。重生回來，最讓她震驚的事莫過於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除此之外，便是冉玠這一番話了。
怎麼可能？雲婉瑩雖一直準備參選，可她最後嫁給了顧敬臣不是嗎？難道是自己改變了軌跡？
「婉瑩跟了……太子？你莫不是聽錯了？」
冉玠臉色又沈了幾分。「妳不信我？」
喬意晚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話中之意讓人意外。」
冉玠道：「這有什麼好意外的？雲婉瑩早就勾搭上太子了，妳初來京城去寺中上香那日，她便是打聽到太子的行蹤才故意過去的，後來也一直私下跟太子聯繫，這幾個月書信、荷包可沒少送，上次參選他倆就在御花園假山裡待了許久才出來，如今跟了太子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說起雲婉瑩，冉玠一臉嫌棄。
喬意晚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因為前世的事情，她一直以為雲婉瑩會和顧敬臣在一起，即便她前面醉心於參選太子妃，她也認為此事不會變，沒想到這其中發生了這麼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不過，冉玠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喬意晚又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冉玠有口難言。「我……」
月珠縣主和雲婉瑩關係好，為了意晚，他故意套了月珠縣主的話。
「妳管我怎麼知道的，總之妳要提防雲婉瑩！」
看著冉玠氣急敗壞的模樣，喬意晚忽然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阿烈。」
冉玠本想再說些難聽的話，可一看到她的笑容，那些話又吞回了肚子裡。他盯著喬意晚看了片刻，想起她剛剛說的絕情話語，心氣仍舊不順，便轉身離開了。
喬意晚一直看著冉玠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這才準備回後宅，一轉身，她看到了站在廊下看著她的顧敬臣和喬西寧。
這二人是何時來的，剛剛又在何處？他們有沒有聽到了什麼？
喬意晚穩了穩心神，朝著二人走去。
「見過侯爺、大哥。」
想到剛剛聽到的兩人的對話，顧敬臣心情甚好。
前世做夫妻雖不到一年，喬意晚對顧敬臣也算是有幾分了解。雖他依舊板著臉，但細微的臉部變化出賣了他，他這神情分明是內心很愉悅。
他在高興什麼？自己喜歡的姑娘跟太子在一起了，所以他很開心？
可哪有人會因為別人給他戴綠帽子而歡喜的。
喬意晚道：「母親還在等我，侯爺和大哥若無事，我便先回去了。」
說完，她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等一下！」顧敬臣開口了。
喬意晚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顧敬臣。
顧敬臣道：「我送妳的話本子如何？」
喬意晚回答。「挺好的。」
「妳若喜歡，我再為妳多尋幾本。」
喬意晚道：「多謝侯爺，不必了。」
喬西寧看看顧敬臣又看看妹妹，他怎麼覺得這二人好像有點熟稔又陌生的感覺？
顧敬臣想多跟她說說話，又繼續說道：「喬姑娘覺得那兩本話本子好在哪裡？」
喬意晚不解。
喬西寧看出顧敬臣的意圖，藉機離去。「父親好像有事尋我，意晚，妳代兄長好好招待侯爺。」
「我……」喬意晚本能地有些抗拒，很想叫住喬西寧，但眼角瞥到顧敬臣時，忽然想起了那日夢中之事，於是應道：「好。」
顧敬臣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顧敬臣今日是特意來永昌侯府的，而且是在得知冉玠進入侯府之後急急趕來的。
他並不擔心梁家那個書生，因為他知道梁行思與喬意晚並沒有太多的接觸，二人之間沒有什麼感情，他擔心的是和喬意晚曾訂過親又相識多年的冉玠。
之前他曾見過冉玠和喬意晚在一起談話，兩個人之間雖然有爭吵，但關係似乎不錯，好在意晚剛剛明確拒絕了他。
顧敬臣道：「妳這幾日在侯府過得如何？可還習慣？」
喬意晚看向顧敬臣，她沒想到這麼溫情的話能從他的嘴裡問出。
她回道：「挺好的。」
顧敬臣又道：「妳若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助，儘管與我說。」
喬意晚更覺詫異，他為何對她的事這般熱心？現在應該不是關心她的時候吧！
她不知顧敬臣剛剛聽到了多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婉瑩可能有了意中人。」
顧敬臣面色平靜。「嗯，我知道。」
喬意晚覺得困惑，試探道：「你剛剛聽到我和冉玠說的話了？」
顧敬臣頓了頓，沒有隱瞞，說了實話。「此事我早已知曉。」
早已知曉？喬意晚道：「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你看開些。」
顧敬臣濃眉皺了起來，看向喬意晚的神色有些古怪。「妳以為我愛慕那位雲姑娘？」
喬意晚驚異道：「難道不是嗎？」
顧敬臣有些頭疼地看著喬意晚，認真地說道：「不是，我早已有意中人。」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誤會他了，太子和母親都曾誤會他喜歡那位剛回歸雲府的雲婉瑩，旁人便也罷了，沒想到意晚竟也誤會他，可自己先前連雲婉瑩長什麼樣子都沒記住！
看著顧敬臣的眼神，喬意晚內心的猜測又確定了幾分。
他喜歡的人是自己，可是，怎麼可能呢？
他若真的對自己有意，前世又為何待她那般冷淡？
想到往事，喬意晚本能地否定此事，快速說起了別的話題。「顧老夫人身體如何？」
顧敬臣盯著喬意晚看了片刻，隨後移開目光，說道：「母親身體最近好些了。」
喬意晚記得前世秦氏纏綿病榻許久，直到顧敬臣打了勝仗回來才好些，她開口提醒。「有些病表面上症狀輕微，實則可能很危險，萬不可掉以輕心，侯爺須得重視。」
顧敬臣再次看向喬意晚。他一直很好奇她是如何得知母親病了的，又或者說，她怎麼知道母親中了毒？按照時間來推算，她提醒他那日，母親尚未中毒。
難道是……巧合？
「嗯，喬姑娘的提醒，顧某記住了。」
喬意晚雖前世與顧敬臣成親過，今生也有幾次接觸，可她始終覺得兩人不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這麼聊下去，兩個人如何能有身體接觸？
這時，喬意晚看到小廝重新沏了茶過來，她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侯爺為我送來解悶的話本子，我還沒來得及謝謝您，今日我便以茶代酒，謝謝您的好意。」說著，她從茶盤中拎起茶壺，在茶杯中斟滿茶，雙手捧著遞給顧敬臣。
茶杯小，顧敬臣伸手拿茶杯時定會碰到自己。
顧敬臣看著眼前的茶水，又看看喬意晚，抬手去拿茶杯。
正如喬意晚所料，因茶杯比較小，她又兩手握著，所以顧敬臣拿茶杯時，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他修長而帶有薄繭的手指微微擦過了喬意晚白皙嬌嫩的手背。
涼涼的，又有些疼，一種酥麻的感覺從手指傳遞到心頭，喬意晚的心不受控地跳動了幾下。
穩了。
喬意晚鬆了一口氣。
然而，那雙手在觸碰到自己的手指後不知為何卻停了下來，從上面看去，像是用大掌包裹住自己的兩隻手。
顧敬臣並非這般無禮之人，怎會做出如此輕浮的舉動？
喬意晚秀眉微蹙，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顧敬臣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像豺狼一般想要把她吞入腹中。
他故意的！她見過他這種眼神，前世無數個夜晚，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盯著自己。
喬意晚心裡咯噔一下，手一抖，茶杯掉了下去。
然而，想像中茶杯落地的聲音並未響起，顧敬臣彎下腰，一隻手穩穩托住了茶杯，另一隻手仍舊握著她的兩隻手。
「喬姑娘，下次拿穩一些。」
聽著顧敬臣的調侃，看著他略帶戲謔的眼神，喬意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前世他在床笫間說過的話。
「晚兒，妳太瘦了，以後多吃一些。」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喬意晚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心慌意亂，手快速從他手中抽出來，甚至忘了行禮，轉身跑開了。
在她身後，顧敬臣的冰塊臉終於有了溫度，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原來她也喜歡他。他抬起手嗅了嗅手中的茶水，上頭似乎殘留著一絲荷花的香氣，他一飲而盡。
很甜。
隨後把茶杯放回茶盤中，顧敬臣離開了永昌侯府。
喬意晚向來沈穩，這是她第一次失態，還是在顧敬臣面前失態，想到剛剛那一幕，她心緒久久難平，在後院裡的小花園中坐了片刻，這才覺得心頭的燥熱散了不少，心裡也平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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