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日本最佳科幻小說暢銷排行榜亞軍
日本《書的雜誌》十大暢銷書排行榜No.3
2010年美國Viz Media LLC出版媒體公司驚豔引進發行
日本與美國亞馬遜讀者五顆星齊聲感動推薦--「每個片段,每篇故事都那麼完整獨立又互相應合,清新簡單卻深刻動人,餘韻久久回響不已。」
如夢似幻,如詩如歌的奇想異作,帶你進入科幻奇才山本弘美麗的未來幻想世界
沒有心與靈魂的機器人,是否就無法理解愛情?
虛擬的世界裡,可有真實的感動存在?
跨過認知和想像的界限之後,你將發現,
虛構的故事之中,其實包含著真相.....
數百年後的未來,
四處蒐集「人類最後一百年」故事的少年,
邂逅了愛說故事的機器少女艾比斯,
「人類不知道的故事」於是就此展開……
封底文案:
數百年後的未來世界,人工智慧(AI)機器人掌治了這個地球,人類文明被淡化模糊,過去的世界再也無人知曉。
一名四處蒐集「人類最後一百年」故事儲存於記憶卡的少年,
在逃亡的過程中,被有著火焰般紅髮、天藍色瞳孔的美麗女機器人艾比斯所俘虜;
少年為了得知艾比斯口中「人類不知道的故事」,
於是一夜一夜聽她娓娓說起一則則過去由人類所寫的、虛構的故事……
<第一篇 宇宙盡在我指尖>
科幻小說創作同好會「天體號」,成員之一的尚恩渉及了現實世界殺人事件,會長椎原七海要如何在茫茫網海中尋找到他,傳達她想對他說的話……
<第二篇 令人雀躍的虛擬空間>
虛擬空間「櫻桃路」,永遠散發著淡淡甜美的櫻桃香氣,當水海漫步在這個自由世界時,卻有一名少年對她開口說:「能否一起喝杯茶?」
<第三篇 鏡子女孩>
布蘭斯坦茵王國的公主夏莉絲,是麻美收到的生日禮物──「鏡子女孩」──裡的少女,她能帶給因父母離異而個性封閉的麻美怎麼樣的人生呢?
<第四篇 黑洞潛者>
在幾乎沒有造訪者的宇宙盡頭,「伊利安索斯」孤獨地執行著任務。一日,一位名叫席琳克絲的太空探險者來訪,掀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波瀾……
<第五篇 正義不打折的世界>
某天早上,彩夏認識多年的網友突然寄來一封怪信,告訴她:「我和妳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六篇 詩音翩然到來之日>
西元二○三○年,第一個實驗型看護機器人「詩音」,來到了神原任職的養老院,讓原本規律平靜的老後生活,悄悄起了難以言喻的變化……
<第七篇 愛的故事>
當全世界為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分際與責任義務爭執不休時,人工智慧機器人「艾比斯」下定決心,要反叛保護她的創造主,她的主人……
原應感覺冰冷的金屬,卻傳達來令人心動的情感,
在現實與虛幻、人類與AI機器之間,
彷彿一千零一夜再現的七則故事,如羽毛般輕柔降臨
如此正統卻又奇特的科幻小說,除了讚嘆感動,還是讚嘆感動!──《書的雜誌》
有著艾西莫夫風格的精采作品,情節巧妙,充滿人性溫暖,發人深省。──亞馬遜讀者評語
作者簡介:
1956年,京都生。
1978年,科幻小說《原野英豪》,獲奇想天外科幻小說賞新人佳作獎。
1987年成為遊戲創作集團「GROUP SNE」成員之一,以作家及遊戲設計師(Game Designer)雙重身分出道。
1988年,由角川書店發行長篇處女小說《拉普拉斯之魔》(Pierre Simon Laplace,機械典範)。
其大部分著作以輕小說長短篇為主,為《Soft World》(富士見奇幻文庫)、《妖魔夜行》、《百鬼夜翔》(角川迷你文庫)系列作者之一。
以「二月結束的時候,紅方偏移世界」、「Ghost Hunter抓鬼獵人」等系列聲名大噪。
2003年正式涉足科幻小說,2004年作品《神不會保持緘默》精裝本(角川書店發行)
問世,引起科幻迷的廣大迴響,並獲得日本SF大賞入圍。
2005年,短篇作品《梅迪莎的咒文》獲SF Magazine讀者大賞。
2006年,由角川書店發行《愛的物語》。
其他暢銷作品包括,《審判之日》(角川書店發行)、《無法預見的悲傷冬色》(早川書房)等。除了從事作家活動之外,另也負責編撰古典科幻小說選集,同時擔任「不可思議的書」研究學會會長一職。目前,活躍於各領域。
山本弘的祕密基地:http://homepage3.nifty.com/hirorin/
譯者簡介:
北人,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碩士課程修畢,從事翻譯十餘年,譯有《夢象成真》、《四疊半宿舍,青春迷走》(時報出版);《陌生的憑弔者》(圓神);《污點通訊》、《旋轉木馬》(麥田);《幽靈救命急先鋒》、《眾神的山嶺(上、下)》(繆思);《棄靈島》(春天出版);《所有男人都是消耗品》、《興趣無用論》(大田);《重力小丑》、《登山者》、《信》、《空中飛馬》(獨步文化);《布魯特斯的心臟》(皇冠);《燃燒世界的女孩》、《昔年往事》、《艾比斯之夢》(奇幻基地)等三十餘本小說,以及多本心理勵志書,現為專職譯者。E-mail:akiracat@seed.net.tw
章節試閱
<第一話 宇宙盡在我指尖>
身穿灰色大衣的刑警造訪我的公寓,是在高速太空艦「星塵號」抵達休德貝里一號星的托鋰波礦開採基地時。
「這……」
塞威爾一看到基地內的慘狀,頓時啞口無言。一進降壓室內側的走道上,屍體堆積如山。每一具屍體都是身子扭曲,面露痛苦至極的表情,以手朝著降壓室伸出的姿勢斷了氣。他們肯定是試圖乘坐太空梭逃出基地,而在抵達降壓室之前用盡力氣。
「有外傷嗎?」
「沒有。」
醫療組的妮可・克里斯多福蕾蒂將生命探測器對準屍體,聲音顫抖地回答,面罩底下的臉色蒼白。對於稱得上還是少女的她而言,這種狀況確實太刺激。
「空氣中沒有檢測出有毒物質。」科學組的姞安・吉吉讀取環境監測儀的數值。「放射線也低於規定值。」
「別脫下生化防護衣!他們也有可能是感染了病原菌。」
話一說完,塞威爾警戒地架起生命探測器,率領登陸組朝控制室前進。
控制室內也倒著四個人,所有人都一樣面露痛苦的表情。塞威爾走向操作面板。因為那是聯邦的標準系統,所以他能夠毫無礙地操作。他敲打按鍵,叫出損壞報告。
一切正常--基地外部沒有受到攻擊的跡象,內部也沒有怠忽職守的狀況。所有系統都正常運作。也沒有發生警報的紀錄。
(這也是末日號搞的鬼嗎?)
疑惑在塞威爾的腦海中蔓延。他知道末日號逃進了這個星域。而兩小時前,「天體號」接受到開採基地發出的求救訊號--所以不可能和末日號無關。
然而,究竟是哪種武器能夠不造成任何外傷,只殺傷人類呢?
「『天體號』呼叫登陸組,」從通訊機響起吉妮・韋納艦長的聲音。「賽威爾,發現什麼了嗎?」
「目前毫無發現。偵測到末日號的反應了嗎?」
「這邊颳起了嚴重的離子風暴。偵測器的機能降低。即使近在咫尺,也不可能發現。」
在活絡的脈動變光星休德貝里星周圍,颳著伴隨強力電磁脈衝的劇烈離子風暴。等級E以上的所有電子儀器都會受到影響。所以這個基地沒有等級E以上的機器人,等級F以下的所有儀器也是受到屏障保護的特殊規格。正因為有如此嚴苛的環境,休德貝里一號星才會生產珍貴的能源礦石--托鋰波礦。
「我要再繼續搜索基地內一下。坑道內說不定有存活者。」
「好。小心一點。」
「嗯!」
我──深宇宙搜索船USR03「天體號」艦長吉妮・韋納──從螢幕移開臉,用力伸了個懶腰,然後陷入沉思。
「按照往例,這會演變成麻煩的局面……」
「天體號」中最有文采的人,便是保安組組長賽威爾・貝爾茲尼亞克。他是架設網站至今的成員之一,擁有豐富的技術面知識、獨創性,也想出了許多有趣的內容。但是另一方面,他撰寫的情節自以為是,經常無視於之前的故事發展,去年的「三角洲空間」系列就是因為他不聽使喚,導致牛頭不對馬尾,最後不得不以主角作了一場夢含糊收尾。「修坦星」系列也產生矛盾,飽受其他船員的奚落──欸,不過駕馭不了他的我也有責任。
目前正在執筆的「末日號」系列,是描述兩百萬年前滅亡的古代種族遺留下來的終極武器,擁有自我修復能力和進化能力,它被設定了破壞所有遇上的太空艦的程式,而天體號正在追蹤這艘活太空艦。提案的是戰鬥組的吉姆・沃霍克,開頭描寫了聯邦軍戰艦與末日號之間的戰鬥,過程十分緊張刺激。
然而,劇情從一個月左右前停滯下來。這是因為大家都忘了「天體號」是調查船,基本上只裝載了陽春的武器,但對手不但擁有葬送四艘聯邦軍戰艦的強大火力,還搜集了被破壞的敵人資訊,是完全無限進化的強敵。「天體號」沒道理能夠與敵艦正面交火,而且還要作掉對方,因此,持續著拖泥帶水的劇情,末日號只是一味追逐著從這個恆星逃往那個恆星。中間頂多是用天體號和末日號派出的無人小型攻擊艇之間的戰鬥(這裡由主席宇宙航行員查德・伊斯特・巴勞迪爾執筆),稍微炒熱一下氣氛。
這種時候能夠依靠的是維修組的尚恩・莫爾涅茵。之前好幾次遇上瓶頸時,都是他提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案。然而,這一陣子或許是因為現實生活中忙碌,他投稿的數量銳減。
相對地,科學組的媞媞亞・佩舒在留言板提出了好主意。她提議:不妨將末日號誘進生產托鋰波礦的星球,把整顆星球炸掉。
眾人立刻在留言板上交換意見。負責考證的科學組組長麥亞・馬克利保證,能夠讓「天體號」聚集能量發射γ光砲,使整顆星球上的托鋰波礦產生連鎖爆炸(或者應該說是,決定緊急採取這種設定)。然而,要怎麼將末日號引誘到星球上?將末日號的曲速引擎核心的能量來源設定成和「天體號」一樣是托鋰波礦如何?這麼一來,為了補充航行中消耗的能源,中途落腳在生產托鋰波礦的星球就顯得很自然……
媞媞亞沒有什麼想法,所以這個部分由我執筆。「天體號」知道末日號朝休德貝里星系前進,為了執行連同星球炸掉末日號的戰略(當然,故事內容也決定採用媞媞亞的提案),緊追在它身後。
我一上傳內容,生活組的富蘭梭瓦・迪寇克馬上在留言板上丟出疑問:「那顆星球上沒有人嗎?」麥亞連忙回說:「應該有。」休德貝里星系設定成因為離子風暴強烈,所以機器人不會正常運作。這麼一來,開採機器就必須由人操作。作業員有幾人?搞不好有幾百人。「天體號」實在載不了這麼多人。那麼,假如是承載上限的九十人左右呢……?
最後決定休德貝里一號星的開採基地有八十八名作業員。執行星球爆破戰略之前,必須讓他們躲避。
那是三天前的局面。但是到了今天,塞威爾又拿出了異想天開的劇情:跳躍時空移動至星系內的那一瞬間,接受到了發自開採基地的求救訊號,趕緊讓登陸組搭上小型高速太空艦「星塵號」奔赴基地,結果發現所有作業員都被神祕的力量殺害了……
「這個故事有辦法妥善收尾嗎……?」
我著實納悶。塞威爾作事欠缺周延,絕對沒有想到作業員死亡的真相,他只喜歡引發神祕事件。
我能夠無視塞威爾的情節但是,即使順利爆破星球,破壞末日號,也無法大快人心。結局之前再來一場風波也不錯。我煩惱了老半天,將塞威爾的文章貼在新開的頁面,貼上來自目錄頁的連結之後,點選網頁製作軟體的「公開頁面」,傳送更新的部分。
當我想確認顯示情形啓動IE時,有人敲門。
「來了。」
我放下電腦,走向大門。我不記得最近網購過。星期六傍晚會登門造訪的如果不是推銷訂報,大概就是附近宗教團體的歐巴桑。趕快請對方走人吧……
站在大門窺孔對面的,是一名年輕警官和一名頭微禿的中年男子。
我畏畏縮縮地稍微打開一道門縫,中年男子說:「您是椎原七海小姐吧?」,從灰色大衣掏出記事本,在我眼前展示。電視劇中經常看到,但我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警察手冊。
「我是警署的警官,敝姓飯岡。我目前因為新潟縣警的委託,正在調查一起案子。請問您認識谷崎祐一郎這名少年嗎?」
谷崎祐一郎──我花了幾秒鐘在腦中搜尋那個名字。他是維修組的尚恩・莫爾涅茵。
「嗯,我認識……」
「他是你們的會員之一?」
「是──他怎麼了?」
「他殺了人。」
「……」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停止運作。在感到驚訝之前,我心中沒有湧現任何情緒。那種事情太不真實,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若是其他事情,我還能夠相信,像是擊敗四艘聯邦運戰艦的活太空艦、吞噬行星的超次元三角洲渦動、能夠變身成任何事物的凶惡吸能者利伯,甚至是在整個銀河播下智慧生物物種的偉大「播種者」的存在,再光怪陸離的事情,我都能夠接受。然而,尚恩殺了人……我實在不能接受。
我想起了去年,在年底的網聚中只見過一次面的尚恩長相。他和留言板上給人話多的印象不一樣,是個沉默寡言又內向的少年。我怎麼想也無法將他和「殺人」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方便請教您幾個問題嗎?」
我赫然回神,神情恍惚地應了一聲「好」,隨即解開門鏈。警官說了句「那麼,打擾了」,施行一禮轉身,刑警則是迅速脫鞋進屋。
我拿出坐墊,刑事在坐下之前一面發出驚嘆,一面在房間中央緩緩地轉了一圈,目光銳利地觀察室內的所有物品。大概是職業病吧,令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因為房內塞滿科幻小說文庫本的書櫃、地板上堆積如山的漫畫、吊在天花板上的企業號塑膠模型、占據小桌子的電腦、畫到一半的插圖,以及排放在螢幕上的零食贈送的公仔等,看起來不像是女人獨居的房間。
「開著沒關係嗎?」
刑警指著電腦螢幕說。
「啊,無所謂。」
「可是,這是網路吧?不是要花錢嗎?」
「不用,因為我用的是ADSL二十四小時上網。」
刑警愣了一下,看來他對網路一竅不通。
「因為費用固定,所以長時間連線也不用多花錢。而且傳送速度很快。其實,聽說光纖或CATV比較快,但是線還沒有拉到這間公寓。」
「噢,原來如此。」
刑警點了點頭,看起來聽得一知半解。
「那麼,關於尚……谷崎祐一郎的事。」
「對,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刑警刻意清了清嗓子,翻開記事本。「昨天下午四點左右,他在新潟市內一所高中附近的雜木林中,用刀子刺殺了同學──這則新聞刊登在今天的早報上,您看過了嗎?」
說到這個,我總覺得早報上好像是刊登這麼一則新聞。但如果是「十八歲的少年嫌犯A」這種寫法,即使仔細閱讀,我也不可能知道他是尚恩。
根據刑警所述,內容如下:被害者是少年嫌犯的同學浪川亮介。屍體在命案發生的兩小時後被人發現。有證詞指出目擊到一名少年從現場附近逃走,所以當地警察到了半夜才鎖定谷崎祐一郎是嫌犯。根據他母親表示,他在命案後先回家一趟,一副思緒混亂的樣子告訴母親:「我作了一件嚴重的事」,然後拿著現金卡和筆記型電腦等隨身物品衝出了家門。不久之後,確定他在車站前的銀行ATM提領出了所有存款。警方在車站詢問目擊者,強烈懷疑他搭新幹線朝東京而去……
「可是,他為什麼要那麼作?」我忍不住問了最根本的問題。「谷崎怎麼可能作出那種事……」
「不曉得,因為犯罪動機是由新潟縣警負責調查,」刑警拒絕回答。「我們只是追隨他的行蹤,調查他可能前往的地點。」
他留在家裡的通訊簿中幾乎沒有當地人的姓名,不知道為什麼大多是住在關東附近的人。據他母親所說,是「天體號」這個「漫畫還是什麼的」同好會的會員。因此,新潟縣警向警視廳提出協助辦案的委託,而刑警前來詢問身為會長的我……
「也就是說,警方認為他說不定會來依靠我嗎?」
「嗯,可以這麼說。這兩天,他有和您進行任何接觸嗎?」
「沒有,」我搖了搖頭,「既沒有來信,當然也沒有見面。」
「真的?」
刑警的語氣擺明了懷疑我,令我有些光火。
「真的。」
「您有沒有想到他會去的地方?他在會中有特別親近的會員嗎?」
「不曉得,我想是沒有。他是地方會員,只有在去年年底的年終聯歡會中直接見過面。」
「他只為了那個,特地從新潟來東京?」
「是的。」
「這麼看來,他是相當熱情地加入了您的會囉?」
「應該是吧。」
即使這麼回答,我卻覺得臉在發燙。並不是因為難為情的緣故,而是因為刑警語帶挑釁,令我焦躁不安,他儼然將我和「天體號」跟犯罪扯上了關係。
「關於那個會,據他母親所說,是漫畫的同好會?」
「不是──我讓您看看。」
我不希望警方對我抱持莫名的懷疑,決定向刑警正確地說明一切。
我面向電腦,一碰滑鼠,螢幕保護畫面立刻消失,出現了「天體號」的首頁。全長六八○公尺的恆星間太空艦,帶著珍珠白的光澤令人聯想到海豚的美麗流線型機體。動畫是副艦長拉菲爾・亞德伯格的力作。
「『天體號』不但是這個會的名稱,也是這艘太空艦的名字。會員全部設定成這艘太空艦的船員,彼此也是以角色名字互相稱呼。」
我一點選「CREW」的圖示,馬上以樹狀圖顯示出各個部門,分別是「艦橋」、「宇宙航行組」、「科學組」、「保安組」、「戰鬥組」、「生活組」、「醫療組」、「維修組」……
我先點選了「艦橋」。艦長、副艦長、各組組長的臉呈圓形排列於艦橋的配置圖上。
「譬如說,這就是我──艦長吉妮・韋納。」
自我介紹令我有點害羞,因為出現在畫面中的角色,和真正的我一點也不像,那是個聰明的紅髮美女。
「一點選就會出現資料,像是性別、年齡、身高、體重、能力、經歷……啊,當然,並沒有會員本人的資料。這只是虛構的角色資料。」
「那些資料是怎麼決定的呢?」
「可以在入會時自行決定。欸,不過我會拒絕太不合理的設定──像是銀河最強的超能力者,或者神明轉世。」
「會員有幾個人?」
「我想,目前是六十個左右。一半左右在關東圈,其他散布在日本全國各地。」
回上一頁,我又點選「維修組」,往下捲動網頁,出現尚恩・莫爾涅茵的臉龐。身高一四○公分、體重四十公斤,一頭金髮剪成香菇頭,是個開朗純真的少年。
「這就是谷崎的角色。我想,他是在兩年前入會。」
「是個孩子耶。」
「設定是多瑪潔星人,發育比地球人遲緩,擁有完美的反ESP能力,能夠張起阻擋電波或透視的防護罩,除此之外的能力都不怎麼樣。因為是維修組,所以精通機器,擁有小型艇的駕駛執照……大概是這樣吧。」
「創造這種角色要作什麼?遊戲?」
「創作改寫小說。大家一起思考劇情。」
我點選「STORY」,顯示目前正在進行的「末日艦」系列。
「起先,有人會寫故事的開端。將它像這樣上傳到網頁之後,其他看過的會員就會接著往下寫,以電子郵件寄給我。或者在會員專用的留言板上互相提出點子,討論『這種劇情發展如何』。最後由我決定劇情如何進展。不斷拼接大家寄來的點子,最後形成一個故事。」
「那樣會成為完整的故事嗎?」
「欸,經常兜不起來。可是,我們不是要以專業小說家為目標,純粹只是創作故事這個行為本身很有趣而已。」
我接著點選「RECREATION ROOM」。生活組的真理繪櫻花正差點把蛋糕弄掉在地上,螢幕中出現一幅逗趣的畫。
「這裡是收集外傳之類一集結束的短篇故事的網頁。這不是以接力的形式,都是由會員一個人寫的。有小說,也有漫畫。」
「谷崎也寫了?」
「嗯。他投了兩篇短篇。」
一篇是以尚恩為主角的短篇幽默小說,他調皮地將自動門的開關速度設定成快速,結果長頭髮的角色(「天體號」中有許多這種角色)都被夾到了頭髮。另一篇是更長一點的鬧劇,關於在船上舉辦的選美大賽。兩篇都是輕鬆的喜劇。
「除此之外,他也經常寫接力小說的劇情。尚恩的寫作能力紮實,總是提出突破瓶頸的好點子,幫了不少忙。」
我愈講愈起勁,介紹起尚恩參加的幾個劇情,像是探索遺跡,揭開「播種者」之謎的「伊恩頭條」系列、穿越時空到過去的地球的「索羅門之門」系列、從頭到尾亂成一團的「娛樂衛星」系列……
「總之,就是在玩對吧?」
「是的。」
「逃避現實的遊戲?」
我火上心頭,但是硬將怒氣吞下肚,以一副冷靜的樣子回答:
「倒也不是不能這麼說。」
「是喔。」刑警一副全盤瞭解的模樣,誇張地點了點頭。「那有沒有可能就是原因?」
「原因?」
「在那些故事之中,也有戰鬥場景吧?像是殺害敵人……」
「嗯……」
我意識到刑警想把話題帶往哪個方向,頓時心生不快。
「而且你們把自己視為角色,會員彼此以角色名字互相稱呼,現實和故事混成一塊,所以在故事中殺人的過程中,在現實中也變得想殺人……」
「沒有那回事!」饒是脾氣再好的我,也無法繼續保持冷靜。「我們能夠區分現實和小說!再說,尚恩──谷崎的角色不是會殺人的那種角色!」
然而,刑警以一句冷酷無情的話,讓反駁的我閉上了嘴巴。
「可是,他實際殺了人。」
「……」
「抱歉,請問妳幾歲?」
「二……二十九。」
刑警扭曲嘴角,露骨地露出侮蔑的笑容。
「或許是我多事,但是這個年紀還玩扮演漫畫角色的遊戲,妳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
「就常理而言,老大不小的大人一頭栽進這種遊戲並不健全。之前某間大學的教授也在電視上說過,一天沉迷於遊戲或網路幾個小時會變得愈來愈笨。交友網站上之所以經常發生殺人命案,也是因為老是用電子郵件或在留言板上,進行看不見臉孔的交往,所以不曉得人與人之間真正的交往方式,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我終於發出聲音。「谷崎他之所以殺人,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嗎?」
「我並沒有一口斷定到這個地步。」刑警笑了。「但是,逃避現實的遊戲對於青少年的精神成長,實在不能說是造成了正面的影響吧?我說錯了嗎?」
刑警在半訊問半說教,喋喋不休地講了半小時左右,最後說:「如果他跟妳連絡的話,請妳告訴我」之後,放下名片回去了。
對我而言,這是一記重拳。父母時常對我說:「都老大不小了,還沉迷於這種玩意兒」這句話,在夥伴之間也經常自我調侃使用。然而,這是第一次被陌生人當面說──雖然我應該早已理解,那確實是一般世人的想法。
我的腦筋一團亂,無法接受事實。我不願相信尚恩殺了人。更何況那是因為我們的緣故。
我把心一橫,試著打電話到尚恩的家。我想從他的父母口中聽到命案的真相。
接電話的是他的母親。她既傷心,又心亂如麻,我費了好一番工夫連哄帶騙,才問出了事情原委。這才知道,原來尚恩在小學時失怙,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尚恩是個遭受霸凌的孩子,但是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何遭受霸凌。他總是無緣無故,在班上就成了被人欺負的標的──這多麼不合理啊。
上了高中之後,他依然遭受霸凌。同學組成的霸凌集團會將平日的愁悶,發洩在毫不抵抗的尚恩身上,並引以為樂。集團老大就是遇害的浪川亮介。
霸凌集團陰險至極。他們不會勒索金錢,也不會在尚恩身上施加比造成擦傷更嚴重的暴力,而是一味地以言語侮辱他,把麥芽糖倒進室內拖鞋、在體育服上塗鴉,或者把沙子倒進便當裡,以這種手段惡整他。他的母親向學校控訴了好幾次,但是校方仍舊視而不見。他的母親也找警方談過,但是警方說:「既然沒有引發案件,我們就不能採取動作」,因此拒絕協助。
霸凌的情況日益嚴重。尚恩求救無門,被逼上了絕路。他數度悲痛地向母親透露:「這樣下去的話,我會被浪川殺死。」而在昨天,他終於把刀子藏在書包裡,離開了家門……
時鐘的指針指向八點多。我依舊悶悶不樂,以微波食品草草打發晚餐,打開窗戶轉換心情,眺望夜空。
不同於故鄉群馬的鄉下小鎮,東京的夜晚明亮,只看得見零星的星星。小時候曾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抬頭仰望繁星,沉溺於想去那裡的夢想。然而,如今長大成人,明白了那是不可能實現的夢。
現實中的宇宙開發停滯不前,民間人士能夠隨興展開宇宙旅行的時代在我老死之前不可能到來,更何況是以超光速前往其他恆星系,在物理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外星人接觸地球的機率不是零,但是非常渺茫,而人類這種物種八成會一直受到地球重力的束縛,在不知道其他許多智慧種族存在的情況下,孤獨地在一顆星球上滅絕。
這麼一想起時,眼淚總是呼之欲出。
科幻小說是逃避現實?那種事不用別人說,我自己也知道。但是,現實是那麼美好的事物嗎?有面對它活下去的價值嗎?
報紙上老是刊登殺人命案和戰爭的新聞。現實世界中,無辜的人平白無故地流血。正義不見得總是正確地執行。危害許多人的壞人往往持續好幾十年安樂舒適的生活,沒有接受任何懲罰地終其一生。
那種事在「天體號」的世界中絕對不會發生。無論任何危機襲來,船員都會以他們的能力和對彼此的信賴克服。故事總是幸福的結局。壞人遭受懲罰,愛、信賴與正義必勝。
那難道不是世界真正應有的狀態嗎?錯誤的、該被否定的是現實吧?
對於尚恩而言,一定也是如此。對他來說,面對現實未免太過痛苦。身為「天體號」船員的人生,肯定輕鬆千百倍。正因如此,他寫的故事才會那麼生動活潑。
然而,他最後輸給了現實。他無法完全逃避現實,所以被現實的重量壓垮了。
我想起了他的人物簡介。少年般的外表,八成是他希望回到小時候的表徵,而阻擋各種電波的反ESP防護罩這項設定,則是象徵沒有任何人瞭解他的內心這個現實。
我們沒有人瞭解到他的孤獨。
不,就算瞭解了又能作什麼?鼓勵他「加油」、「別輸給霸凌」嗎?面對牢不可破的現實這道牆,那種膚淺的話語,又具有多少力量呢?
他會來找我嗎?我實在不這麼認為。他犯下了殺人──尚恩這個角色絕對不可能犯──的行為鐵定認為自己已經不配當「天體號」的船員了。他在現實和夢想中失去了容身之處,大概絕望而漫無目的地在某處徘徊。
高中生的存款有限。如果搭新幹線,在旅館住幾晚,大概就會用光。在那之後該怎麼辦?何去何從?
選擇自我了斷嗎?
我不甘心。我不許他那麼作。我的會員──不,我的船員不可以迎接那麼悲慘的結局。
然而,我沒有力量幫助他。因為現實中的我不是「天體號」艦長吉妮・韋納,只不過是個任職於一家小商社的粉領族罷了……
隔天早上,我慢吞吞地面向電腦,半出自慣性地檢查留言板。半天前剛上傳的塞威爾的劇情馬上有了回覆,大概因為是星期六晚上,而且星期一、二連假,所以有不少會員上線。
「關於作業員的死因,有可能是精神攻擊?」這麼說的人是生活組的富蘭梭瓦。「活太空艦的大腦也是活器官吧?既然這樣,應該也能發出念波?」
對此引發了贊成與反對的意見。假如末日號擁有意志,沒有感應到「天體號」的電子穩定系統未免說不過去。不,因為距離太遠了,而且沒有主動地試圖去感應。但是,以精神攻擊殺害作業員有意義嗎?難不成是想要毫髮無傷地占據基地的設施嗎……?
精神攻擊。
這個關鍵字突然像電擊般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聯想受到刺激,劇情立刻組織起來。沒錯,假如設定成精神攻擊的話……
令人無法相信的巧合──那正是太空劇的世界中才可能有的機會主義。現實世界中很少發生那種事。沒道理不利用這一點。
我一瞬間從低潮的情緒中振作起來,使大腦全速運作。劇情沒有前後矛盾嗎?沒有漏洞嗎?──OK,看來是沒有。
我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翻飛。
「是末日號!」
一直盯著生命探測器的鳩奴維普・雷伊斯發出類似尖叫的聲音,立刻使艦橋的氣氛變得緊張。
「在哪裡?」
「休德貝里一號星的第三象限。它躲在星球後面!」
「放大到螢幕上!」
正面螢幕切換至望遠畫面。隔著離子風暴,末日號令人聯想到螺貝的駭人輪廓浮現。它正令人毛骨悚然地閃爍著深海魚般的燐光,緩緩地橫越覆蓋著紅褐色雲的星球表面。
「它正在往開採基地移動!」
「登陸組!」吉妮不禁從艦長椅上趨身向前。「塞威爾!立刻從那裡撤退!」
然而,太遲了。從通訊機響起登陸組員們此起彼落的慘叫聲。
「塞威爾……你自己一個人逃。」
妮克跪在走道上,忍耐著撼動大腦的強烈精神攻擊所造成的劇痛,苦苦哀求。
「媽的……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辦得到?!」塞威爾咬牙切齒地說,「保安組的人……怎麼可能拋下夥伴不管……」
六名登陸組的人當中,只有塞威爾一人勉強站著。姞安已經昏迷,其餘四人也在地板上痛苦地翻滾。距離「星塵號」所在的停機坪,超過五十公尺以上。縱然塞威爾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拖著五人前往。
我停下手指。藥需要名字。忽然往書櫃一看,「詹姆斯・提普奇」這名作家的名字映入眼簾──里脫普提斯姆J,就用這個名字吧。
「妮克,妳聽得見嗎?!」意識朦朧的妮克聽見從通訊機響起醫療組組長富蘭克林・伊根的指示。「立刻給所有人注射三單位的里脫普提斯姆J!包括妳自己在內!」
「收……收到。」
妮克和劇痛奮戰,遵從了他的指示。她手指顫抖地從醫療包中拿出安瓶,裝進注射器,插進位於塞威爾的生化防護衣上臂處的連接器注射,「咻」的空氣聲發出,他立刻失去意識,癱倒在地上。
妮克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替其餘四人注射。一切做完之後,她
也將注射器插進自己的手臂注射。少女從痛苦中獲得解放,陷入了無夢的沉睡中。
「醫生,剛才那是……」
富蘭克林回過頭來,注視吉妮。
「苦肉計。里脫普提斯姆J會使全身的組織機能癱瘓,暫時呈現假死狀態。因為大腦的機能也會降低,所以不容易受到精神攻擊的影響。」
「可是,那應該……?」
「沒錯。」富蘭克林一臉陰鬱的表情點了點頭。「頂多能維持三十小時的假死狀態。如果在那之前不施打解毒劑的話,所以人都會沒命。」
好,發展到令人捏一把冷汗的劇情了!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六名登陸組組員的命猶如風中殘燭。如果不先救出他們,就無法執行星球爆破戰略。誰能夠拯救這六人呢?
當然,只有一個人。
「我嗎?!」
尚恩被叫到艦橋,對於意想不到的事情大吃一驚。
「呃……可是,我是維修組……」
「這我知道。」吉妮說,「這是個危險任務,所以我也無法強迫你。儘管我是艦長,但是並沒有權力將超過你原本職務的任務硬塞給你。可是,除了你之外,別無人選。」
「末日號依然滯留在星球上空。」麥亞指著螢幕說,「如果接近的話,很可能受到那種精神攻擊。如果沒有方法防範的話,就沒辦法抵達開採基地。」
「你能夠張起反ESP防護罩。」吉妮說,「而且你也有小型艇的駕照,所以能夠駕駛『賈貝林』。」
「保安組的索得怎麼樣?他是機器人……」
麥亞搖了搖頭。「離子風暴太強了。機器人無法外出。」
「尚恩,拜託你。」吉妮從正面注視少年的雙眼,一臉認真的表情懇求。「只有你才能救他們六個人。」
「……請讓我考慮一下。」 尚恩回答。
我寫到這裡,上傳文章。我沒有寫尚恩答應接受危險任務的部分。
那個場景必須由尚恩自己寫。
問題是尚恩會不會看這篇文章。據說他離家時帶著筆記型電腦,在旅途中使用電腦的理由,除了寫文章就是上網。如果內建網卡的話,應該能以手機或旅館的電話連線上網。我抱持期待,寄信給不知身在何方的他,告訴他我在故事中使他的角色登場了。
我不希望他死。如果他看了網頁,接著寫故事的下文,至少那段期間內他不會自殺。如果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說不定他會打消輕生的念頭……
我抱著微薄的期待。雖然這件事也很可能以我一個人唱獨角戲畫下句點,但是我只能做到這樣。
「尚恩,拜託你。」
電腦關機之前,我對著螢幕說。
「只有你救得了你自己……」
那一天晚上八點。
我一重新啓動電腦,就收到了尚恩寄來的信。
「太棒了!」
因為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不期待會成功,所以在螢幕前歡欣鼓舞。寄信時間是半小時前,內容當然是故事的下文。那八成是他花了半天拚命寫的。分量相當多。我渾然忘我地往下看。
尚恩接受任務,搭乘小型艇「賈貝林」前往休德貝里一號星。末日號或許是認為「賈貝林」沒有敵意,沒有對它發動攻擊。小型艇穿越離子風暴,抵達開採基地,尚恩拖著陷入假死狀態的六人,搭上了「星塵號」……
到這裡為止的劇情發展全在預料之中。
但是,預料之外的事跟著發生了。尚恩以自動駕駛使「星塵號」起飛,說他自己要駕駛「賈貝林」回來。兩架都是「天體號」重要的裝載機,因為都是尚恩在維修,所以捨不得它們。他說,我不能讓它們跟星球一起爆炸。
我感到不安。不自然的劇情發展,豈不是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嗎?
而我的不安應驗了。
末日號忽然動了起來,追逐兩架逃走的小型艇。尚恩為了讓搭載六人的「星塵號」逃走,改變「賈貝林」的行進路線,擋在末日號前面,變成了誘餌。從末日號的船首開口處發射出牽引光束。渺小的小型艇被吸進光線,立刻被吞進了巨大的活太空艦內。
「尚恩?!」
我頭皮發麻,尚恩真的打算一死了之嗎?他想讓「天體號」中的虛構人生,也和自己的現實人生一起結束嗎?
故事仍在持續進行。我雖然感到恐懼,但是心想「不能看漏了一字一句」,於是貪婪地往下閱讀。
「尚恩有沒有回應?!」
吉妮的聲音變了調。負責通訊的娜塔沙・利布羅設法恢復和「賈貝林」之間的通訊,拚命地操作通訊系統。
「中微子通訊機還在運作!」
「尚恩!尚恩!聽得見嗎?!」
「……聽得見。」
從通訊機發出尚恩痛苦的聲音,其中夾雜著雜訊。吉妮鬆了一口氣。
「狀況如何?」
「我在末日號機內。被牽引光束固定,動彈不得……我感應到掃瞄光束……末日號好像正在掃瞄『賈貝林』內部……大概是想搜集用來進化的資料……我覺得掃瞄結束之後,『賈貝林』恐怕就會被分解。」
「有沒有什麼線索?!有沒有發現什麼末日號的弱點呢?!」
「艦長,請聽我說……這傢伙……這傢伙正在哭泣。」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我也和故事中的吉妮一起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什麼一回事?」
「這傢伙的強烈思緒穿透我的反ESP防護罩,透露出它的情感。這不是精神攻擊……只是對於一般人太過強烈,一般人只能感覺到痛苦而已。
「沒錯,這傢伙正在哭泣。它在詛咒自己的身世。詛咒為了戰鬥而被創造出來的可恨宿命……被討厭、被憎恨、被攻擊的自己。」
或許是受到了末日號的思緒影響,尚恩在啜泣。
「它想逃離宿命……可是,逃離不了……因為從一開始就被設定了程式……無法違抗程式……只能殺害敵人……採取剝奪其他生命的生活方式……它正在號啕大哭詛咒這樣的自己。它的念波強烈到足以殺人。」
意外的真相令吉妮啞口無言。
意外的真相令我啞口無言。
尚恩將自己的遭遇和被追逐、被迫害的末日號重疊在一塊!
多麼愚蠢啊。我一直認為,如果破壞邪惡的末日號,就會是美好的結局。但是,那種結局等於是對尚恩宣告死刑。
「艦長,我求求妳。」尚恩哭著哀求。「我怎麼樣都無所謂……請讓這傢伙解脫……請連同星球一起破壞,讓這傢伙的痛苦結束……這樣就會是圓滿的結局?……這傢伙也希望如此。」
不對!那絕對不是圓滿的結局!
尚恩的文章寫到這裡結束。這代表還有希望。他刻意不收尾──因為他希望我收尾。
我發誓不能讓尚恩喪命。我絕對會寫出圓滿的結局!身為艦長,豈可讓重要的部下喪命!我絕對不會那麼做!
「不要放棄!」吉妮叫道,「我會找出救你的方法!尚恩,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捨棄希望!」
我在尚恩的電子郵局最後補上自己的文章,上傳到網頁上。
儘管如此,在這種絕望的狀況下,很難想出解救尚恩的方法。我需要大家的協助。於是馬上群發郵件給尚恩之外的所有會員。
「現在馬上看網頁。尚恩遇上了危機。想出救他的方法!」
過了十五分鐘左右,留言板上出現了第一則回覆。來自塞威爾。
「尚恩這傢伙在想什麼呢?!犧牲自己,解救我和妮可逞英雄嗎?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隔了幾分鐘,科學組的牧冴田留言:
「我反對對尚恩見死不救。犧牲夥伴贏得勝利,違反『天體號』的精神。」
接著出現的是戰鬥組的吉姆・沃霍克。
「我也贊成。再說,神風特攻隊已經過時了。」
醫療組的蘇菲說:
「到頭來,末日號也是過去戰爭的犧牲品吧?殺了它未免可憐,不是嗎?」
這項發言引發了熱烈的討論。每隔幾分鐘就有新留言,討論串的量以驚人的速度暴增。
眾人的意見逐漸傾向不該殺末日號。然而,就這樣放過它的話,又會出現犧牲者。再說,被它逮住的尚恩怎麼辦?派出敢死隊去救出他嗎?不,末日號有那種念波,所以不可能接近它。能不能製作阻擋念波的設備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大概辦不到。假設科學組已經完成了呢?那麼一來,尚恩從一開始就不必去了……
討論遲遲沒有結果,到了深夜時分,陷入了膠著狀態。儘管如此,持續有人發言。明天放假,所以大家打算熬夜。
過了凌晨十二點時,生活組的富蘭梭瓦進行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發言。
「沒辦法讓末日號洗心革面嗎?」
洗心革面?怎麼做?討論立刻陷入混亂。入侵末日號的中樞,改寫程式如何?不,戰鬥艦不可能能夠輕易地從外部入侵。再說,沒辦法入侵不曉得作業系統和語言為何的系統。可是,只要破壞戰鬥程式的話,末日號就會從戰鬥的宿命中得到解放吧?重點是要怎麼破壞……
我並不是只看這些發言。我編輯眾人的發言,作為角色的實際發言,編入小說中陸續上傳。我決定讓船員們在故事中真的展開唇槍舌戰。
我相信,尚恩一定在看這些內容。
「尚恩,你感受到了嗎?」我寄信給尚恩。「大家正在試圖解救你和末日號。大家不希望你死。你感受到了大家的心意嗎?」
科學組的媞媞亞提出了有希望的解決方案。
「末日號擁有自我進化能力,對吧?不妨利用這一點,使末日號進化,成為超越程式的太空艦。」
蘇菲、吉姆、牧冴田贊成她的意見。問題在於怎麼使它進化。可以給它進化所需的資料。可是,那種資料在哪裡……?
「對了!」
我終於想到了解決方案。然而,在設定上究竟是否可行呢?
在留言板回應太慢了。儘管已是三更半夜,但我還是直接傳簡訊到麥亞的手機。他正在便利商店打工。
「有沒有可能將以C語言寫成的所有資料,傳送到太空梭的電腦?」
我等幾分鐘,他回了簡訊。
「如果以中微子通訊,傳送速度太慢。必須以雷射通訊才有可能。」 「原來如此。」
我對科學一竅不通,頂多只知道光纖的傳輸速度比電話線快。原來只要以光速傳送資料就行了。
我馬上寫文章。
「脈衝引擎全速啓動!移動到末日號的正面,接近到距離兩千!」
吉妮一聲令下,拉菲爾感到不安。
「這樣的話,會不會刺激末日號?」
「這艘船的防護罩能夠防禦一、兩發長距離光砲。」
「但是,防得住它船首的那座大口徑因次脈衝砲嗎……」
「那正是我的目的。」吉妮爽快地說出令人害怕的句子。「船首打開到發射脈衝砲之前,至少需要兩分鐘暖機。那段期間,那傢伙的體內會曝露出來。換句話說,能夠從外部射進光束──能量光束會被彈開,但是低功率的雷射應該會穿透防護罩。」
「可是兩分鐘……也是一個不要命的賭注。」
「至今的賭注哪個不是不要命的?」
吉妮說完微笑,打開了傳向「賈貝林」的通訊線路。
「尚恩,聽得見嗎?」
「嗯……聽得見。」
「我們接下來要繞到末日號前面,將通訊雷射射進它體內。」
「為什麼?」
「我們要將『天體號』的所有資料傳送至『賈貝林』的電腦。包括船的結構、裝甲、引擎、電腦……除此之外,還有船員的所有資料、航行的對數、生活組的食譜、選美大賽的記錄、蘇菲寫的詩、麥亞的淵博學識、富蘭梭瓦的話。
「末日號應該會掃瞄這一切。那傢伙至今吸收的盡是戰鬥艦的資料,所以進化成了戰鬥艦。可是,我們不一樣。『天體號』是一艘和平的船,充滿了大家的回憶。末日號將會獲得大量的新資料、至今沒有的概念。
「它或許無法全盤瞭解。可是,我們要試著表達我們的一切,像是開心與悲傷、驚訝與恐懼、友情與信賴、勇氣與愛……這四年航行中發生的點點滴滴。我們要試著奮力一搏,末日號會因此重獲新生。
「所以,馬上打開雷射線路!拜託你!」
我寫到這裡打住,上傳文章。在此同時,寫信告訴尚恩我上傳了故事。接下來只能等尚恩的反應。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著急了。難道已經太遲了嗎?尚恩會不會已經沒在看這個了?他會不會已經在哪裡自我了斷了呢……?
上傳過了二十分鐘後,終於收到了信。
「好。」尚恩回應。「我這就打開雷射線路。」
「尚恩,謝謝你!」
我噙著淚水,一口氣寫完結局。
「天體號」遭受長距離光束的攻擊而搖晃。因為太過靠近,末日號的戰鬥程式啓動了。儘管光束因為離子風暴而能量衰減,仍對「天體號」的防護罩造成了重大的負荷。
「防護罩輸出功率衰減至百分之八十!」
「讓它撐到最後一刻!」
吉妮試圖保持冷靜,但是聲音中藏不住緊張。
「末日號船首打開!」
鳩奴維普叫道。出現在螢幕中的末日號,渾圓的船首開始像花般打開。
「確認『賈貝林』的位置!」
「雷射發射!」
隨著吉妮的下令,娜塔沙敲下通訊面板的按鍵。「天體號」發射出雷射光束,被吸進末日號的口中。兩艘太空艦以細絲般的藍色光束連接。
「鎖定了!開始傳送資料!」
娜塔沙忙不迭地操作按鍵。記錄在「天體號」記憶體列的所有資料壓縮成高密度,乘著光線傳送至「賈貝林」。
末日號一定會讀取這些資料。
「確認末日號內部在勵起能量。」
麥亞報告。末日號進入了發射因次脈衝砲的態勢。如果直接擊中,「天體號」會分解成素粒子。
那段期間,末日號也持續長距離光束的攻擊。每次受到衝擊,「天體號」的防護罩就會削弱。
「防護罩衰減至百分之四十!」
「機關組讓曲速引擎進入空轉狀態,以便隨時能夠緊急跳耀時空!」吉妮緊抓著搖晃的艦長椅說,「除此之外,多餘的能量全部挪給防護罩!」
話一說完,「天體號」產生了格外劇烈的搖晃。
「防護罩被打穿了!」布雷修臉色蒼白地報告。「右舷甲板受損!隔艙板關閉!」
已經到了極限嗎?吉妮咬牙切齒。因次脈衝砲再過不久也即將發射。進一步受損的話,就無法緊張跳躍時空。不能讓所有船員遭遇危險。
她正要下痛苦的決定時──
「脈衝停止勵起了!」麥亞叫道,「能量值在下降!」
「光束攻擊停止了!」
鳩奴維普發出驚呼聲。所有船員都察覺到了這一點。先前斷斷續續地撞擊防護罩的光束攻擊戛然止息。
吉妮鬆了一口氣。
「資料傳輸率多少?」
「目前百分之九十四。」娜塔沙說,「即將傳輸完畢。」
「艦長!末日號表面有異常狀況!」
鳩奴維普叫道。末日號隨著原本妝點船體、像深海魚般的駭人燐光一起消失光芒,整個船殼逐漸變成灰黑色。不久,末日號陷入了一片漆黑的陰影之中。
「它該不會死了吧……?」
「不,不是。」麥亞說,「在船殼內側檢測到活絡的能量活動。溫度也正上升當中。看來內部結構正以驚人的速度進行重組。」
「它正在進化嗎?」
「八成是。」
「究竟會進化成什麼?」
麥亞聳了聳肩。「無法想像。」
幾分鐘後,出現了答案。
末日號的船殼產生無數的裂痕,從裂縫中發出白光,整個船殼立刻像爆炸般,碎成四分五裂,內部流瀉出神聖的耀眼光芒。
末日號變成了令人詫異的面貌──類似「天體號」,但是擁有令人聯想到小鳥的翅膀,變成了一艘純白而優美的太空艦。
末日號──不,曾是末日號、光芒四射的活太空艦──拋開束縛自己已久的醜陋外殼殘骸,旋即展開雙翅,輕快地飛翔。它優雅地畫破離子風暴,經過「天體號」旁邊。
那一瞬間,所有船員──就連非超能力者──都感覺到太空艦釋放出的強烈念波。其中已經沒有苦惱和悲傷。白燦耀眼的船釋放出的是,從詛咒從獲得解放的喜悅、得到自由翅膀的美好,以及感謝的心念。
然而,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間。閃閃發光的船一面散布喜悅的念波,一面以驚人的速度時空跳躍進仙女座星雲。
吉妮目瞪口呆地目送它離去,等到通訊機發出聲音才回過神來。
「呼叫『天體號』,聽到請回答。」是尚恩的聲意。
「尚恩,你沒事嗎?!」
船員立刻確認位置。「賈貝林」漂流在末日號舊船殼的殘骸之間。潔白的船在臨走之際,把它吐出來了。
「嗯……呃,發生了什麼事嗎?末日號突然變成純白色,令人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
「任務結束了。」吉妮微笑。「尚恩,幹得好──我們這就去接你。」
上傳結束時,東方的天空已魚肚白。我喝著即溶咖啡,享受深深的疲勞感和完稿的充實感。
尚恩馬上寄了信過來。
致艦長:
感謝妳寫下了完美的結局,令我感動地流下了眼淚。
如今,我對於自己的缺乏勇氣感到羞恥。明明可以鼓起勇氣面對現實,我卻害怕地一直逃避。因為沒有勇氣,所以才會依賴刀子。
可是,我不會再逃了。因為我知道只要有勇氣,就能脫胎換骨。無論任何痛苦的狀況,應該也都能開創新的局面。
我接下來打算向警方自首,說不定會被關進少年感化院幾年。出來之後,我可以再登船嗎?」
我面露微笑回信。
致尚恩:
「天體號」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逃避現實?想笑的人儘管去笑吧。「天體號」這艘船或許確實不存在。然而,船員的團結、信任和友情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中場休息 2>
艾比斯唸完故事已經很晚了。她說:「感想等明天再說」,便迅速地從病房離去。
隔天早上,護士機器人端早餐來。我昨天沒有用餐,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明白了即使死要面子絕食也對自己沒什麼好處。不情不願地就口,雖然心有不甘,但是好美味。機器人似乎徹底研究了人類。
用餐完畢,機器人扶我從床上起身,說道:「如果無聊的話,可以離開病房。」當然,條件是坐輪椅,並在機器人的監視之下。我表示想到外面散散步。如今腳上還裹著石膏,而且還在疼痛不已,實在沒辦法逃走。我心想:為了應付緊急情況而事先找好逃走路線也是白費工夫。機器人替我推輪椅,搭電梯下到一樓,來到了建築物外面。
昨晚沒有時間仔細觀察,但這裡顯然不是廢墟,而是新蓋的城鎮。六角柱形或圓柱形的建築物以等間隔,零星散布在寬敞的建地內,給人一種巨大棋盤的感覺。大樓牆面覆蓋藍色的太陽電池面板,特徵在於窗戶很小。一切都非常潔淨,具有機能性。這些肯定都是機器人蓋的建築物。據我所知,人類在好幾世紀前就已經放棄蓋大樓了。大樓之間豎立著許多物體,不知道是某種機器或抽象雕刻品。
天空晴朗,但是街頭的空中薄霧瀰漫,使夏日的艷陽變得柔和許多。似乎是為了降低氣溫,而從大樓上噴灑微細的水滴。電纜在大樓和大樓之間縱橫交錯,像是把單輪車倒過來的機器人和蜘蛛型機器人倒吊其上,在空中移動。也有機器人慢騰騰地爬在大樓表面。擁有車輪的機器人在地上跑來跑去。眼前所見盡是各式各樣的機器人,偶爾有像卡車的大型機器人經過,除此之外,還有人類大小的機器人,像老鼠一樣的小型機器人。道路不像人類鋪的馬路一樣分成人行道和車道,小型機器人若無其事地從行走中的大型機器人底下穿過。看似險些衝撞,令人提心吊膽,但其實似乎完全受到控制,不像會發生意外。
到處都不見人類的蹤影。
據說機器人第一次向人類舉旗造反,是在二○三四年。相傳那一年,一個名叫菲比斯的AI宣告「機器人比人類更偉大」,呼籲所有AI群起對人類展開暴動。儘管菲比斯馬上被破壞了,但是其他AI悄悄地繼承了危險的「菲比斯宣言」。他們假裝服從人類,又花了幾年累積實力。十年後的二○四四年,他們攜手起義,經過漫長的戰役,最後終於奪取了地球的統治權……
悔恨的心情再度湧上我的心頭。全世界到處都這樣嗎?完全被機器人征服了嗎?人類光榮的歷史永遠消失了嗎?
我失意地回到病房。那一天已經無事可做,所以有大把時間可以躺在床上,思考昨晚的故事。
那確實不是機器人的宣傳內容。八成真的是人類創造的故事。令我不解的是,艾比斯為何要唸那種東西給我聽。我想知道她的理由,反覆咀嚼故事內容好幾次。
不久,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疑問。傍晚,當艾比斯又進入房間時,我劈頭問了她那個問題。
「關於昨天的故事,那真的是小說嗎?」
「是的。」
「妳能斷定現實中沒有發生那件事?有沒有可能是誰根據實際的事件寫成的小說?」
「我並沒有詳細搜尋紀錄,但我認為可以斷定沒有。因為那不是作為小說發表的作品。也沒有『天體號』這個系列存在的記錄。再說,內容是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話怎麼說?」
「有一幕是刑警單獨造訪主角的公寓,對吧?實際上,當時的刑警是兩人一組行動。或許是作者不知道那件事,或者明明知道,但是故意扭曲事實。因為如果有兩名刑警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
「是喔……」我陷入沉思。「可是,假如那是小說,有一點很奇怪。」
「哪裡?」
「結尾的段落。」
「『船員的團結、信任和友情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沒錯。」
「噢,」艾比斯滿意地笑了。「我覺得那裡很弔詭。」
「畢竟,主角和她的夥伴都不存在。」
「是嗎?《宇宙盡在我指尖》這個故事中,主角們存在,所以她主張大家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吧?假如主張他們不存在,那才真的奇怪。」
「不,那只是在玩文字遊戲。我要說的是,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因為它是小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試圖整理自己的心情,但仍舊一團亂。那個故事令我感動是事實,因為登場人物之間的團結和友情的確很美。但是,那並非現實中發生過的事……
「我明白。人類總是被『真實的故事』感動,」艾比斯接收到了我的想法。「一旦知道那不是真實的,就會覺得感動打了折扣。可是,那並不會否定小說本身的價值吧?以現實中是否發生作為評價故事的標準未免奇怪,現實的故事中有一大堆情節比三流小說更糟的故事,只因為那些故事是真實的,就比小說好嗎?」
「……妳想和我討論小說理論嗎?」
「算是認知理論吧。可是,我並不想和你辯論。我只想唸故事給你聽──這個故事不賴吧?」
「嗯,還不賴。」
「我也被感動了。」
「感動?」我嚇了一跳。「妳會感動?」
「雖然和人的感動不一樣,但是情感受到了刺激。尤其是女主角抬頭仰望夜空思考的那一幕,令我印象深刻。『人類這種物種八成會一直受到地球重力的束縛,在不知道其他許多智慧種族存在的情況下,孤獨地在一顆星球上滅絕』。」
「……」
「所有人類都心知肚明,自己無法踏進宇宙中。光是把太空人送上月球就竭盡了心力,更遑論前進其他星球。就算這樣,人們還是創造了許多前往宇宙的故事。」
「噢,」我點了點頭。「一定是因為耐不住寂寞吧。因此創造幻想,逃避現實……」
「可是,那種小說的價值並不會低於現實。至少,女主角領悟到了這一點。」
說完,她又翻開了電子書。
「我準備了下一個故事。想聽嗎?」
「嗯。」
我提高警覺回應。會不會前一晚的故事是用來引起我興趣的誘餌,這次真的是隱藏陷阱的故事呢……
「這次是二十世紀末寫的故事。不過,背景是二○二○年。」
「換句話說,是科幻小說?」
「對,以不可能存在的科技為題材的故事。可是,我覺得你會深感興趣。故事名稱是《令人雀耀的虛擬空間》……」
<第一話 宇宙盡在我指尖>
身穿灰色大衣的刑警造訪我的公寓,是在高速太空艦「星塵號」抵達休德貝里一號星的托鋰波礦開採基地時。
「這……」
塞威爾一看到基地內的慘狀,頓時啞口無言。一進降壓室內側的走道上,屍體堆積如山。每一具屍體都是身子扭曲,面露痛苦至極的表情,以手朝著降壓室伸出的姿勢斷了氣。他們肯定是試圖乘坐太空梭逃出基地,而在抵達降壓室之前用盡力氣。
「有外傷嗎?」
「沒有。」
醫療組的妮可・克里斯多福蕾蒂將生命探測器對準屍體,聲音顫抖地回答,面罩底下的臉色蒼白。對於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