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談論自己
在本章中,隨著王爾德(Oscar Wilde)的論述,我們可以說,閱讀一本書的適當時間是十分鐘,超過十分鐘,你可能就會忘記當初與書籍相遇的目的是為了撰寫自己的傳記。
如我們所見,談論一本沒讀過的書,不應該被以負面的方式來看待,也不該成為焦慮或自責的來源。那些知道該如何以正面方式來體會這種經驗,能夠釋放自己的罪惡感,將注意力放在找到自我潛力的人,會知道談論沒讀過的書能引領自己進入真正創意的領域。我們應該學會迎接這種進入虛擬圖書館的大好機會,學著去擁抱其豐富的可能性。
而這正是王爾德(Oscar Wilde)針對這個主題所撰寫的著作所要探討的重點。他的焦點放在談論沒讀過的書的情境之一,亦即文學批評的情境,但他所提供的建議,很容易被延伸到其他情境,例如在社交或學術環境中的對話。
閱讀不一定都是有益的**
世上若真有嗜書成痴的讀者或飽讀詩書之人,那麼非王爾德莫屬,但他也是個堅決不讀書的人。遠在穆齊爾和梵樂希之前,王爾德就有勇氣警告文化人士,閱讀是一件具有危險性的事。
王爾德對不閱讀之研究的最重要貢獻,可從其在英國倫敦的《佩爾美爾街報》(Pall Mall Gazette)中的一篇文章「讀,或不讀」(To read, or not to read)1中發現(他定期為此報寫稿),因這篇文章開啟了不閱讀之研究的新管道。有人詢問他是否能提出百大最佳書籍,他回答這個問題時,提到應該將集體圖書館的內容分成三大類。
第一類是應該讀的書,在此類中,王爾德提到的包括古羅馬的政治文學家西賽羅(Cicero)的書信、古羅馬傳記作家蘇埃托尼烏斯(Suetonius)、義大利畫家瓦撒利(Vasari)的傳記2、義大利雕塑家切里尼的傳記3(Benvenuto Cellini)、英國旅行作家曼德維利(John Mandeville)、馬可波羅(Marco Polo)和法國哲學家聖西門(Saint-Simon)的回憶錄4,以及英國歷史學家格魯特(Grote)的希臘史5。
第二類,同樣可預期到的,是指值得閱讀的書,例如柏拉圖和濟慈。在「詩類的領域」中,王爾德建議「大師作品,不要吟遊詩人之作」;至於在哲學領域,「則要先知不要學者」。6
除了這些沒什麼新意的類別,王爾德還增加了令人驚訝的第三類,這類是他認為應該勸阻社會大眾閱讀的書籍。對王爾德來說,勸阻閱讀的活動非常重要,甚至應該成為大學的官方目標。「這目標,」他說,「在我們這個時代尤為需要,因為這時代太著重於閱讀,以致於沒有時間去欣賞,書寫太多東西而沒時間思考。不論是誰,挑選出當代的『百大壞書』並加以出版,肯定能讓新生一代真正持久受益。」7
很可惜,王爾德沒有列出盡量別讓學生閱讀的百大壞書,不過比書籍清單更重要的是觀念,這觀念就是:#閱讀不一定永遠都是有益的行為,其可能有害#。閱讀某些文本可能深具危害性,而應避免閱讀之書籍的清單也將不斷延伸下去,所以我們應該提防的不只是百大壞書,而是所有的書籍。
閱讀的危險性**
王爾德警告閱讀之危險性的最重要文章是「身為藝術家之批評家」(The Critic as Artist)8。本文分成兩部分對話,主角有二:厄斯特(Ernest)和吉伯特(Gilbert)。很明顯吉伯特這個角色代表了作者王爾德的立場。
……
吉伯特認為,十分鐘就足以讓人瞭解一本書,這種論點可用來捍衛書評家,他們的文化素養足以使其快速地掌握一本書的精神。事實上,吉伯特認為或許連十分鐘都不用,因為一開始他就說,書評家本來就理所當然地沒讀過送到他們眼前的每本書。由此可見,對沒閱讀的捍衛觀點也成了討論文評或藝評的衍生物,不去閱讀可說是專家具有的一種權力,且是一種特殊能力,使其可以快速掌握作品的本質。但王爾德這篇文章的其他部分也讓我們瞭解,不閱讀也是一種責任,而且若書評家花了太多時間閱讀他所要討論的書,反而會有真正的風險。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吧,在我們與書籍相遇的經驗中,還有比閱讀更具決定性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