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要的衣食父母是凱琳.瑪菲,芝加哥市警局特殊調查小組的組長,她已經至少一個月沒和我連絡,沒給我諮詢的工作了。這並不是金柏莉的錯。過去幾年來,我靠著當特殊調查小組的顧問來維持絕大多數的生活開支。但今年春天發生了一樁鬧劇,有位黑巫師掀起了幫派大戰,希望能掌握芝加哥的毒品交易市場。從該事件後,我在特殊調查小組的工作量就變少了──相對也讓我的收入變少了。
我不曉得為何瑪菲沒像以前那樣常和我連絡。我已經做了些猜測,但還沒機會面對她證實這一切。也許和我所做的事無關,搞不好是怪物正在鬧罷工。對啦,最好是啦。
當門又打開時,我正啜飲著啤酒,思考著些悲傷的事情。我並沒有抬起頭,而是埋首沉思著,這是各地巫師一個有名的消遣。接著一個陰影籠罩著我。
「坐在這裡嘟著嘴,」瑪菲道。她俯身靠了過來,不經意地拾起我方才丟到一旁的紙團,並將之塞到她的外套口袋裡,而不是讓那紙團雜亂無章躺在地板上。「還真的是很不像你啊,哈利。」
我向上瞥了瑪菲一眼。我不必太仔細看。凱琳.瑪菲只不過五呎高,她把金色的頭髮剪了,髮長大約及肩或更短些,前面的頭髮還比後面要長一點,有龐克的感覺,配上她那高翹的鼻子和那雙藍眼,看起來相當動人。她那符合目前天氣的穿著必定也是她的居家穿著:暗色的牛仔褲、法蘭絨襯衫、登山鞋和樵夫式的厚重外套。她把警徽戴在腰帶上。
瑪菲長得非常可愛,她是個擁有合氣道黑帶的成熟女人,還得過幾次芝加哥市警局的神射手獎章。她是個真正的練家子,一路辛辛苦苦往上爬才獲得實至名歸的隊長階級。她一路上樹敵不少,其中一個敵人後來還處心積慮讓她被調到特殊調查小組。
「嗨,瑪菲,」我告訴她。我灌下一大口啤酒後說:「好久,不見了。」我設法讓聲音保持平靜,但我十分確定她聽得出我口中的怒氣。
「哈利,是這樣的──」
「妳看到《論壇報》的社論了嗎?就是指責妳浪費城市的公帑,去雇用一個『名叫哈利.德列斯登的江湖術士』的那篇?我想妳一定是看過了,因為打從那篇登出來後,妳就再也沒和我連絡了。」
她按摩著自己的鼻梁骨。「我沒時間陪你打哈哈。」
我不理會她。「我可不是在怪妳。我的意思是,在芝加哥,相信魔法或巫師的好納稅人並不多。當然了,也沒有多少人看過妳我所經歷過的事。妳知道的,就是我們以前一起解決的那檔事,或者說我救了妳命的那檔事。」
她的眼睛瞇成了一團。「我需要你,我們有個狀況了。」
「妳需要我?我們有一個多月沒講過話了,妳現在突然間又需要我了?我有間辦公室,一具電話,應有盡有。隊長大人,妳不需要在我吃晚飯時殺到這裡來吧?」
「我會告訴凶手,下回一定要在上班時間行凶,」瑪菲道。「但我需要你先幫我找出他。」
我坐直了身子,皺著眉。「有凶殺案?是有關我的領域嗎?」
瑪菲硬是對我撐出個笑容。「我希望你沒甚麼要事要辦。」
我感覺下頷有些僵硬。「沒有,我準備好了。」我站了起來。
「好吧,」她一面說,一面轉身走開。「我們可以走了吧?」
科技有在巫師的周遭停擺的傾向──打開電燈開關時,燈泡會適時燒掉。路過街燈時,它會挑這個時候搖曳個幾下然後熄滅。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故障,包括汽車。
我不認為瑪菲拿她的交通工具來冒險會有甚麼道理,明明就可以用我的車嘛,但她說她寧可賭賭看。
她將她那台釷星開上甘迺迪高速公路,再朝羅斯蒙開去,沿途都沒有說話。車子繼續前行,我看著她,神情尷尬。她在趕路,超車的次數太多了,我把安全帶繫上。好歹我們坐的不是她的摩托車。
「小瑪,」我問她:「哪邊失火了?」
她斜睨著我。「我要你在別人抵達之前先到現場。」
「媒體嗎?」我差點要咒罵出口。
她聳聳肩。「誰都一樣。」
我對她皺眉,但她不發一語──似乎一如以往。瑪菲已不再跟我多說話了。我們一路上默然不語,下了甘迺迪高速公路後,公路旁有間半完工的購物中心,我們開進了它的停車場,然後走下車。
一台噴射機低空掠過,朝向西邊僅數哩遠的奧海爾國際機場飛去。我覷眼看著那架飛機片刻,再蹙著眉望向瑪菲,此時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員帶我們走向被警方封鎖線圍住的一棟大樓。燈火通明,銀白色的明月高掛在頭頂上,幾乎已是滿月。當我行走時,映照出巨大、高瘦的身影,大衣的下襬在我的腿上擺動。瑪菲那較小的身影投射在我面前,我的影子在一旁矗立著。
「瑪菲?」我說:「我們已經在芝加哥市界外了嗎?」
「對。」瑪菲簡單明瞭說道。
「呃,那在技術上來說,我們不就離開妳的管轄範圍了?」
「德列斯登,求助是不分地點的。而且最近幾樁命案都發生在芝加哥,所以我們想要親自過來看看。我已經和當地警方打過招呼了,沒有甚麼大問題。」
「幾樁命案?」我說:「幾樁?不只一樁命案?瑪菲,講慢一點。」
她並未放慢速度,而是帶我走進一個明顯正施工中的寬敞大樓,不過外面的裝潢已經完工了。有些窗戶還是用木板覆蓋著,我一直到走近時才看到那棟大樓前門上的招牌。
「校隊?」我看著招牌說道。「我以為馬孔今年春天時已經把它給燒了。」
「嗯。」瑪菲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重整和重建。」
綽號紳士的強尼.馬孔是芝加哥地區的犯罪首腦,也是黑社會的老大。他把見不得光的生意都完全控制在城內,然後在市郊發展他的合法生意,比方說羅斯蒙此地。今年春天,當我在他的酒吧(也就是校隊的前身)中因為街頭上出現的一種新的禁藥而和他對嗆時,這地方整個被燒成了平地。
當那樁狗屁倒灶的事結束後,江湖上便傳出說那個被幹掉的藥頭是馬孔的敵人,而我是遵照老大的要求把他給擺平了。我並未駁斥這項傳聞。讓人們說閒話要比讓馬孔利用事情製造爭端要簡單得多。
大樓內的地面參差不齊,尚未完工。有人打開了幾盞鹵素工作燈,鮮明的白色燈光照亮了室內。到處都是乾砌石牆的粉末,還有幾張搭好的簡易桌子,上面擺了些工人留下來的工具。塑膠桶裝的油漆、帆布、還有一把全新待使用的刷子則擺在另一邊。當瑪菲用手臂擋住我,不讓我一腳踏在前方的血跡上時,我才注意到有血。
「德列斯登,該回神了。」她說道,語氣很陰鬱。
我停下腳步,往下看。血漬,一大灘的血。從我的腳邊開始,長長的一道血跡彷彿像是一個溺水的人伸出的手臂,染紅了布滿灰塵的地板。我的視線跟著那條長長的血跡回到了血泊中,那灘血大概有將近一英吋深,中間是一團被扯爛的衣物和人肉,這八成就是屍體了。
我的胃痙攣了一下,一副威脅著要把我當晚稍早吞下的那客牛排給吐出來的態勢,但我強忍了下來。我在屍體旁繞了個圈,保持距離。我猜那具屍體是三十歲左右的男性,原本是個頭高大的人,剪了個沖天的短髮。他側身躺著,臉背向我,手臂朝頭部蜷曲,雙腿則彎向下陰。有把武器,是一支小型的自動手槍,就掉在七八呎遠被害人無法搆到之處,無濟於事。
我一直繞著屍體走,直到我看到那張臉。
無論殺他的是誰,肯定不是人類。他的臉不見了,就是整個被撕掉了。他整張嘴被某個東西扯下,我可以看到他那口沾滿血汙的牙齒。他的鼻子有一邊被掀了起來,還有一部分向下懸蕩著。他的頭部完全變形,太陽穴似乎遭到某種巨大力量的壓迫,向頭顱內扭曲。
他的雙眼都不見了,被挖了出來,咬掉了。眼窩的邊緣盡是爪子抓出來的鋸齒形傷痕。
我緊緊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後,再深呼吸一口,然後是第三次。沒有用。屍身起了惡臭,被掏出的內臟發出中人欲嘔如下水道般的味道。我的胃幾乎翻騰到喉頭,像是要跳出我的嘴巴,掉到地上。
即使是闔上雙眼,我還是可以記得其他的細節,而且能鉅細靡遺條列出來供日後參考。被害者的外套和襯衫被扯成血跡斑斑的細絲,一路到前臂的位置都是如此,是自衛時受的傷。他的雙手被搗得稀巴爛,血肉模糊,手掌和手指被切割成一塊一塊的。他身體蜷曲的姿勢讓我沒辦法看到他的腹部,但那裡就是鮮血冒出來的地方,活像是墨水從打翻的瓶子裡倒瀉出來。那股惡臭明白表示他的內臟都被割掉了。
我別過頭不看那具屍體,睜開了眼睛,往下瞪視著地板。
「哈利?」瑪菲從屍體的另一邊說道。整個晚上她的口氣所表現出的冷酷無情已不復存在,她在我倉促完成屍體檢視的過程中完全沒動過。
「我認得他,」我說:「至少我覺得我認得他。你們最好檢查一下牙醫的病歷或是之類的資料,以求確認。」
我聽得出她話語中的不以為然。「是嗎?那他是誰來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總是叫他雞冠頭,因為他的髮式就是那樣。他是強尼.馬孔的保鑣之一。」
瑪菲片刻間隻字未語,接著簡單明瞭說:「他媽的。」
「怎麼了?小瑪?」我回望著她,但並不往下看雞冠頭那被撕爛的遺體。
瑪菲的神情還是一臉擔心我的模樣,她的藍色眼眸看起來很溫柔。我看到她把那表情抹去,速度快得有如浮光掠影,臉龐上餘留下素淨的圓滑線條。我猜她沒料到我會轉頭看她。「再看一下子吧,」她說:「我們再來談。」
「我要找的是甚麼?」我問她。
「你知道的。」她說,然後用可能原本並不是要講給我的聽的細微語調補上一句:「希望如此。」
我回去工作,環視整個房間。有一邊的一扇窗戶破掉了,窗旁有張桌子,斜著倒在地板上,桌腳彎曲。我跨過那張桌子。
玻璃在那張垮掉的桌子周圍碎了一地。由於玻璃是在建築物內,一定是有東西從那扇窗進來。幾塊碎玻璃上沾了血跡,我拾起來其中一塊較大的來看,眉頭深鎖。血跡是深紅色的,還沒有全乾。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白色手帕,把那片玻璃包起來,再偷偷放進我的大衣口袋裡。
我起身在地板上行走,視線向下,仔細注視著那些灰塵。有個地方幾乎一塵不染,似乎該處曾發生過打鬥而且並未濺血。還有一處是鹵素燈照不太到的地方,一片如洗的月光照射在一扇窗戶下方,我在一旁單膝跪著。
在那片月光中間有個腳印,就在灰塵之中,那腳印大概和我手掌攤開時差不多大。犬科的動物。腳印前端的小點顯示出很大的指甲,根本就是爪子。
我從窗戶內看著幾乎是滿月的銀色月亮。
「喔,慘了,」我喘著氣。「喔,慘了。」
瑪菲朝著我走來,沉默地看著我一會兒,等我出聲。我舔了舔嘴唇,站起身,對她說:「妳麻煩大了。」
「廢話,德列斯登,快告訴我吧。」
我頷首,指了指那扇窗戶。「凶手八成是從這裡進來的,他追著被害人跑,攻擊他,繳了他的械,然後殺了他。在窗戶上的血是凶手的。他們打鬥了一陣子,有可能就在那個沒有灰塵的位置,雞冠頭衝向門口。他沒成功,就先被撕成碎片了。」
我面向瑪菲,一本正經地向下望著她。「妳手上還有其他同樣手法的命案。應該是在四個星期前,也就是上一次滿月之時。那些就是妳說的其他命案。」
瑪菲端詳著我的臉一陣子,一直不看我的眼睛,接著點點頭。「對,幾乎就是四個星期前。但是沒有人想到和滿月有關聯,除了我之外。」
「嗯哼,那妳就該看看這個了。」我說。我帶她來到窗邊,把灰塵上的那個腳印指給她看。她默默看著。
「哈利,」她過一會兒後說道。「是像狼人那樣的東西嗎?」她把臉頰上的一綹頭髮往後梳,是她難得會表現出脆弱的細微動作。但她的雙臂在胸前交叉,好像很冷酷似的。
我頷首。「對,不是像妳在電影裡看到的那種狼人,但是沒錯。我想那就是在這裡肆虐的東西。」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吧,那就這樣。很好,你能告訴我甚麼?有甚麼是我需要知道的?」
我把手伸進大衣口袋裡,小心翼翼不去碰到包在我手帕裡的那片沾血的玻璃,然後我讓臉朝著風,閉上雙眼。
放鬆心情,哈利,我告訴自己。鎮定下來。吐氣,呼氣,繼續這樣。你看吧?你還沒死啊。死人是不會這樣子呼吸的,你不是雞冠頭,沒有在地板上被碎屍萬段。你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彈孔。你還活著,瑪菲也沒事,你再也不需要看著那張沒有眼睛的臉了。
但我還是能看到那具被撕爛的屍體,在我的眼皮之內;我還是能聞到他被開腸破肚後的可怕氣味;我還是記得黏在滿佈塵埃的地板上的血漬,凝結著,濃稠而且混雜著乾砌石牆的細微粉末。我嚐到溢上喉嚨的膽汁,想辦法不嘔吐。
我想要大喊、逃跑、揮舞雙手、找個東西踢,直到我覺得比較舒服時為止。要是你盯著那麼多的血看了很久,就會開始覺得每個地方都有愈來愈多的血。
我只能一直深呼吸,吸氣又吐氣。吹拂在我臉上的風涼爽清新,帶有強烈的初秋氣味。芝加哥的十月晚上寒冷、刺骨,但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這是一整年中我最喜歡外出的時令。我終於平靜了下來,身旁的瑪菲一定是在做和我一樣的事情,讓自己放鬆。我們同時間邁步走向車子,兩人之間不需要言傳。
她把車門打開,上了車。我坐在乘客席,當她開始發動引擎時,我伸出手把鑰匙從她手中一把抓了過來。她歪著頭,瞇起眼睛看著我。
我把鑰匙握在掌心。「小瑪,妳就坐著放輕鬆吧。我們需要談一下。」
「哈利,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說。
「這就是我救妳一命所得到的感謝。兩次了,這回妳又要對我隱瞞事情。」
「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垮著張臉說道。但她向後安穩地坐在座位上,看著車子的擋風玻璃。我們看得到警察、鑑識人員和穿著FBI西裝的傢伙在大樓內走來走去。我們兩個人很長一段時間默然不語。
瑪菲並不是巫師,她對超自然的世界幾乎一無所悉,那是自從文藝復興時期以來,偉大的科學信仰一直無法消滅的世界。她在面對其中某些事物時是束手無策的,唯一的武器便是我提供給她的知識──瑪菲一定覺得很不好受,每天都得身處在不合常理的奇異事物中,而這些事物也讓鑑識小組一籌莫展。
那就是特殊調查小組的工作,這個小組是奉芝加哥市長之命籌組而成的,專門負責偵辦所有發生在本市的「異常案件」。輿論界、教會、和公共政策只要一聽到魔法、超自然、吸血鬼或巫師的議題就為之色變;但靈異世界的生物仍然潛伏著;躲在橋底下的洞穴巨人、綁架小孩的精靈、以及鬼魂、幽靈和妖怪之類的東西仍然威脅並殘害著人們,而根據我手上的統計數據顯示,情勢是每況愈下,並沒有好轉。得有個人去阻止這種情況。在芝加哥與其鄰近市郊裡,這個人就是凱琳.瑪菲和她的特殊調查小組。
她在這個職位上待的時間比之前任何一任還要久,因為她對於那些連冒險小說都無法描寫的事物抱持著很開放的態度。也因為她僱用了全美國唯一的巫師作為顧問。
我不曉得該說甚麼,所以我的嘴巴不由自主便開口了。「凱琳,對不起。」
我倆之間保持沉默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她終於打了個哆嗦,然後搖搖頭。「好吧,」她說:「但既然我讓你參與這個案子,哈利,我需要你的情報。這一次不准再對我有所隱瞞,不要想再保護我,甚麼都不准想。」她望著車窗外,在月光和遠處的街燈下,她的神情緩和了下來,較為溫柔了。
「瑪菲,」我說:「我不能給妳承諾,妳怎麼能要求我──」
她的臉龐閃著怒火,接著便伸手抓我的手。她在我的手指上動了點手腳,讓我的手臂一陣刺痛,我下意識抽回手,放開了鑰匙。她一把接個正著,猛力把其中一支插進鑰匙孔裡。
我退縮了,猛甩著那根作痛的手指好一陣子,然後握著她的手。
「好吧,」我說:「就這樣。我答應妳,不會再有所隱瞞。」
她瞥了我一眼,深呼吸一口後看了看我的眼睛,接著馬上轉移視線。她發動了車子,開離停車場。「好吧,」她說:「我會告訴你的,我告訴你的原因是我需要每一分幫助。因為要是我們不把這東西給揪出來,我說的是這隻狼人,我們這個月就得面對另外一卡車的屍體。」
她切到外側車道後減速,悠閒地開著。我坐在位子上側身朝向她,以便看著她。就在此時我注意到另一輛車的車燈晃過了幾個車道,切到外側,跟在我們後方。我沒有告訴瑪菲這件事,但用眼角一直盯著那輛車。
「對,」瑪菲說:「就是灰狼凶殺案。命案是從上個月開始,在滿月的前一天。有幾個搞群交的傢伙在彩虹海灘被殺,起初大家都以為他們是被猛獸攻擊。很怪,但是搞不好就是那樣而已,對吧?無論如何,這案子真的很詭異,所以他們交給我來偵查。」
「好吧,」我說:「後來呢?」
「隔天晚上,有位個頭很小的老女人在經過華盛頓公園時遭到同樣的毒手。這就不對勁了,你懂吧?我們的鑑識人員根本沒辦法查出任何有用的資訊,所以我就請FBI的人幫忙。他們有些我沒門路弄到的資源,比方說高科技的法醫實驗室之類的東西。」
「然後你就把神燈精靈給放出來了。」我推論道。
「類似的意思。FBI的鑑識人員,就是跟他們在一起的那個紅髮小伙子,從類似凶手的齒痕裡發現了一些異狀。他說那些咬痕和真實的狼或狗完全不相符,那些腳印也是同樣的結果,和真狼不符。」她打了個顫後道,「所以我開始覺得有可能是別的東西,你瞭解吧?他們認為那是有人讓它看起來像是狼的攻擊,到處都留下代表狼的圖騰,於是有人開始把行凶者稱作灰狼殺手。」
我皺著眉點點頭,那對車燈還跟在我們後面。「我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妳有考慮過告訴他們事實嗎?也就是說我們追查的可能是一隻狼人?」
瑪菲冷笑道:「門兒都沒有。聯邦調查局僱用的都是些老古板,也就是不相信鬼怪和類似鬼東西的那些人,而我會為了這些事來找你。他們說命案八成是以某種邪教儀式進行的,也有可能是一群瘋子幹的。又說凶手一定是使用了用狼牙和狼爪所製成的武器,才會到處留下象徵性的爪印,這也是為何所有的痕跡和線索都無法追查的原因。我叫卡麥克打給你,但你的留言服務說你到明尼蘇達出差去了。」
「對,有人在那裡的湖裡看到些東西,」我確認道。「後來發生了甚麼事?」
「天下大亂。隔晚本漢公園裡死了三個流浪漢,他們還不只是死掉而已,根本就是被大卸八塊。死狀比今天晚上那個傢伙還要慘。在滿月的最後一個晚上,有個老人死在一家酒品店外。隔天晚上,有個企業家和他的司機陳屍在某個停車場裡。督察室也在那裡全天候跟著我,監視所有過程。」她搖搖頭,扮了個鬼臉。
「最後一個被害人。先前其他的人都是在戶外,而且是在治安較差的市區。但是停車場裡的企業家不太符合這個模式。」
「對,」瑪菲說:「死者是少數當紅的資本家之一,詹姆士.哈定三世,他和強尼.馬孔是西北部某個土地開發案的事業合夥人。」
「然後今天又死了一個和馬孔有關的人。」
「沒錯,」瑪菲點點頭。「我不知道哪個真相比較嚇人。這些凶殺案到底是一般的動物攻擊事件,還是由一群瘋子用刀刃如狼牙般的武器所幹的,抑或是有組織的狼人殺人行為?」她勉強笑了一下。「就算對我來說,聽起來都還是很瘋狂。是的,法官大人,凶手是被一隻狼人所殺。」
「我猜一下,滿月過後一切就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