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繼續被「能源危機」的陰影所恐嚇,
還是選擇從更宏觀的尺度思考能源問題?
能源史該從什麼時代開始寫起?工業革命?——不,作者從石器時代開始寫起。打從石器時代開始,我們人類就從「太陽」也參與其中的光合作用那裡,尋覓食物,累積肌力,展開演化史上的大躍進。
進入農業時代之後,我們上天(風力)下海(水力),想方設法探尋地球上各式各樣的能源,凝固的太陽能(煤炭)、液態的太陽能(石油)、間接利用煤炭的電力,甚至最新科技的「人造太陽」(集合歐盟、美國、俄羅斯、中國、印度、日本、南韓各國的ITER計畫)。
作者之所以會有如此獨特的史觀,是因為他認為我們應該從過去,人類馴化能源的百態中,才能了解到:能源用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各國為了可能的僅存能源,勾心鬥角,爆發戰爭。作者抱持歷史研究者客觀而實際的態度,帶領讀者認識,能源問題不應該只是侷限在特定的「環保」能源。如果連居住的地方,都要改種玉米、大豆,才能生產足夠使用的「生質能源」;如果為了要在海上插滿風力發電的風車,而需要投入更多的能源來生產這些機具;那麼這是實際可行的未來能源嗎?
這不是一本「警告世人,節約能源」的可怕預言書。頂著環境史大師的光環,作者從廣泛的歷史調查,深度解讀人類使用能源的種種百態,希望引發地球人對於環境與科技更深沉地再思考。
作者簡介:
艾弗瑞.克羅斯比(Alfred W. Crosby),1931——
克羅斯比與《槍砲、病菌與鋼鐵》的作者賈德.戴蒙,有相同的研究旨趣,他們都想瞭解「為什麼是歐洲人統治世界?」,環繞著這個核心疑問,他們得出類似的結論,這一切都要從生態史與環境史的角度來解答。
長期投注環境史研究,最膾炙人口的著作有《哥倫布交流》(The Columbian Exchange)和《生態帝國主義》(Ecological Imperialism)。曾在耶魯大學、赫爾辛基大學授課,目前任教於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
他還投身民權運動,開設「黑人研究」相關課程,並活躍於當年反越戰的行動中。他關心弱勢群眾的歷史,不論是經濟上的,或是政治上的,特別是醫學史上的受害者,在疾病傳播的研究上自成一家之言。不論是哥倫布來到新大陸之前的原住民,或1918年流行性感冒大規模死亡的民眾,都是他的研究對象。
結合以上的研究主題,他還進一步發展出科技史的研究興趣,寫出榮獲各方讚賞的書。例如:研究人類「拋擲」技術與火的Throwing Fire: Projectile Technology Through History、研究人類將萬事萬物都予以量化的The Measure of Reality: Quantification and Western Society, 1250-1600。
作品曾榮獲「愛默生獎」、Medical Writers Association Prize、「洛杉磯時報年度最佳選書」的眾家肯定。
譯者簡介:
陳琦郁——台大社會學系畢,曾任萬象翻譯漢化部門專案經理,現為自由譯者,翻譯作品包括《劍橋印度簡史》、《葛登觀點》(早安財經)等書。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這是一本令人興味盎然的歷史書,帶領讀者走一趟人類對能源無所不用其極的開發史。——《出版家週報》比起其他冗長訴說能源浩劫的書,這本描寫人類在能源開發方面的奇技巧思,顯得有趣多了。——Booklist閱讀「大歷史」的行家一定會對這本書愛不釋手。透過節奏明快又趣味橫生的篇幅,環境歷史大師將揭開百萬年來人類「取」與「用」能源的歷史。——WilliamR.Everdell,《最早的現代人》(ThefirstModerns:ProfilesintheOriginsofTwentieth-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亞馬遜★★★★★四顆星半強力推薦!
得獎紀錄:這是一本令人興味盎然的歷史書,帶領讀者走一趟人類對能源無所不用其極的開發史。——《出版家週報》比起其他冗長訴說能源浩劫的書,這本描寫人類在能源開發方面的奇技巧思,顯得有趣多了。——Booklist閱讀「大歷史」的行家一定會對這本書愛不釋手。透過節奏明快又趣味橫生的篇幅,環境歷史大師將揭開百萬年來人類「取」與「用」能源的歷史。——WilliamR.Everdell,《最早的現代人》(ThefirstModerns:ProfilesintheOriginsofTwentieth-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亞馬遜★★★★★四顆星半強力推薦!
章節試閱
第一章 火與烹飪
大洪水時代,巨蜥和牠的妻子靈貓為了保存火種,於是將火種帶到樹上,那些無法爬到樹上的祖先們則變成魚類與其他形式的海洋生物,而當洪水消退時,沒有回到地面的祖先們就變成鳥類,唯獨巨蜥和靈貓……得以在陶壼中保存火苗,牠們可以用火嚇走或燒死其他動物。
——安達曼群島的翁吉部落傳說
在整個太陽系中,地球是一顆很特別的星球。其他星球有雷暴,也會噴發火紅熾熱的岩漿,然而就是沒有火。雷電和岩漿可以讓樹木和房屋燃燒,但它們卻無法自行起火燃燒,因為雷電是電,不是光,而岩石也不會燃燒。燃燒是一種特殊的化學作用,宇宙中只有少數的物質能夠燃燒,例如木材、草本植物、糞肥、人類的頭髮等有機物才可以,而由於光合作用的關係,地球上充滿了這類生物,並且還為大氣提供氧,讓起火與著火成為可能,事實上也無可避免。
光合作用產生的氧,具有很高的活性,換言之,它可以與各種元素化合。的確,除了惰性氣體之外,氧可以與所有的化學元素化合成複合物,因此,它是地殼上最常見的元素。其化合過程稱為氧化,而氧化速率各有不同。消化與鐵生鏽屬於慢速氧化,燃燒是快速氧化,火藥爆炸則是超速氧化。
地球還有一個很特別之處,即擁有會生火以及控制(馴化)火的居住者:我們人類。當我們的祖先學會製作刀具以及石斧時,他們只是將自己不濟事的牙齒與指甲予以延伸,當他們學會用火時就不同了,這是真正空前的歷史大事。猿人和猩猩等動物會玩熱煤球與火焰,但這只不過是小把戲,就像小狗可以用兩隻腳站立。只有人類有此等膽量與靈巧的手法,去發展這樣的技術,或者說「火的文化」。達爾文認為,能夠透過便捷且可靠的新工具來善用有機物中所積存的太陽能,這是人類歷史上的重要大事,除了發展出語言之外,沒有其他事件可與之比擬。
火為我們的祖先照亮夜裡與洞穴裡的路,也協助他們對抗掠奪者,對於居住在非熱帶地區的人們,更因為火而得以在寒冬倖存。此外,祖先們用火來讓矛尖變銳利,以便獵捕更巨大及更危險的動物。火還讓他們得以焚毀森林,看清楚草地上有哪些可以獵殺的動物,以及應該避開的動物。火也可以用來焚毀陳年灌木叢、枯麥稈與樹葉,以便將空間讓給鮮嫩的綠色植物,這些植物的用途可多了,例如:用來吸引美味的鹿前來。因為火的關係,我們的祖先擁有無上力量,可以征服各種植物群、動物群與地形,這是先前任何生物不曾擁有的支配力量。
因為馴化火而獲得的最大好處,也許是在,不,肯定是在,我們一般並不認為足以驚天動地的一件事情之上,我指的就是燃燒食物,以及吃了食物之後燃燒我們的身體,我指的是烹飪。
從史前時代以來,我們透過飲食所建構而成的最有意義的產物,就是我們的身體。我們繼承了採集狩獵時代的人類身體,然後成為「智人」(拉丁文為Homo sapiens)。相較於我們的遠親,如黑猩猩與其他猿類,還有人科動物的直系始祖和原始人,現今的人類腦容量變大了,但牙齒以及骨骼結構、肌肉組織卻變小,腸子(胃腸道)也變短了。
對於腦容量變大這件事,我們很快會這麼解釋,相較於掠奪者與捕食對象,我們並非在生理上變得更加強壯、敏捷或兇猛,而是變得更聰明。但大家可能會有疑問,我們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是的,智能的確讓我們與眾不同,但在數百萬年前,人類的智能還沒那麼高,高到足夠讓我們與其他動物之間有所差異,每個千禧年在IQ上的進展也微不足道。人類能在獅子出現時搶先一步地爬到樹上的這個「動作」,比起更高的「智能」,更有立即優點。於是,「一個箭步」就主導了接下來的演化方向。相對地,要解釋牙齒與腸胃道為何明顯變短,這點反而比較不容易。
為了替這些疑問找出曙光,我們回到發明烹飪之前食物採集的演進。人類天生就有四種味覺:酸、甜、苦、鹹,絕大部分人都偏好甜味,這並不僅僅是因為我們飽受糖果與非酒精飲料的廣告炮轟,另個原因是,即使沒有廣告暗示,我們的味蕾本身就偏好甜味,很可能數百萬年來人類祖先就偏好甜食。當然還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即糖分較其他食物能更快地轉化為能量,你得飛快地躲開獅子的撲殺,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對於居住在熱帶地區的原始人類,如同現在居住在熱帶的人們一樣,水果是他們最常見的糖分來源。在黑猩猩的飲食當中,有四分之三是水果,因此我們可以假設原始人類也是如此。但熱帶林地並非到處遍佈果樹。吃葉子的大猩猩,只要在居住的林區隨處覓食,就可以吃飽,但是嗜吃水果者,牠們的下一餐甚至生存問題,就有賴能否找到、定位與記住果樹位置。因此,理所當然地,以水果為生的靈長目動物,就會比其他靈長目擁有較大的腦部。
糖分與其他醣類可為我們的身體提供燃料,但它們無法建立與維護身體運作,所以我們需要蛋白質、脂質、礦物質與維生素,水果只能提供其中一部份,但並全部。就像現今的黑猩猩,早期的原始人類必須仰仗食用美味的昆蟲,以及偶而找來的或狩獵來的小動物,來取得相當的營養,不過他們主要依賴食用大量的葉子與植物的其他部分。我們食用沙拉已有數百萬年的歷史!
果樹會在種子周圍包裹甜美的果肉,目的是吸引食用者,食用者會將種子丟棄在肥沃之處,讓種子遠離母體植物。其他的植物則另有對策,許多植物不會向過路者獻殷勤,因為它們希望活久一點,以便產生更多種子,並且依靠風、鳥類的腳與其他方式來散佈種子。對於人類來說許多植物不是難以消化就是無法消化,甚至是有毒,例如有些植物富含許多纖維,堅韌到牙齒嚼不爛,胃液也無法消化,或者是含有各式各樣毒素,讓食用者覺得難吃,或讓他們生病(不過很奇怪,許多人卻對一些毒物著迷,如咖啡因、尼古丁、嗎啡、古柯鹼)。
我們的發祥地非洲雨林與大草原可不是沙拉吧,早期人類的植物食材肯定僅限於果實、種子、莖、葉子(偏好尚未成熟與鮮?的,因為其纖維素與毒素比較少),以及儲存於地下的植物器官:鱗莖、塊莖與球莖。地下根莖,特別是深埋地底的,是飢荒期間的重要養分來源,飢荒是人口成長遇到瓶頸的關鍵,只有倖存者才能繁衍後代。在原始人類所擁有的劃時代重要工具中,最早誕生的可能是木製的挖掘棒而不是石斧。
如此的飲食方式讓數種猿類得以在祖先發源地生活以及繁衍後代,並移居到氣候相近的毗鄰地區,但這些植物卻無法支援原始人類離開「舊世界」熱帶區,也無法支援他們唯一的後代「智人」移居至其他沒有被冰河覆蓋的大陸或多數的大型島嶼。黑猩猩靠著發達的牙齒來撕裂與咀嚼樹葉,還有發達的胃腸道來消化這些粗食,雖然牠們可以藉此生存,但是卻永遠無法移居斯堪的那維亞森林並且在那裡繁衍。猿類式的飲食限制了原始人的發展,使得他們成為某種活動範圍狹隘的猿類。
為了適應不同的環境如沙漠、溫帶森林、凍原等,而每種地帶都擁有獨特的植物與動物食材來源,原始人類若非耐心等待,必須經過許多世代才能達成的基因變化(以便適應不同的環境),不然就是得運用聰明才智,發明一些方法,擴大利用太陽所贈予的生物體。這樣的想方設法,最後發明了烹飪。
原始人類可能是從有效地採集腐肉開始,即學習如何嚇走肉食動物與雜食動物,以取得美味的腐屍。現今人類的直接遠祖智人,能夠用手用力地且準確地丟東西,或許對嚇走其他動物有幫助。他們可能改善了狩獵技術,使得捕獲的成果從像只能塞牙縫的小猴子,一躍到可以大快朵頤的蹬羚。肉的卡路里是水果的兩到四倍,而且含有豐富的脂肪和蛋白質,不僅可快速消化,還可轉化成肌肉、骨頭與其他器官。肉類包含人體無法自行合成,也無法貯存的氨基酸。如果要靠食用植物來取得,那得食用大量不同的植物才行。在植物稀少的時期如冬季、乾旱等等,還有在沙漠與凍原等植物稀有的地區,狩獵變成為可以取得食物的一項優勢。
採行狩獵加速了家庭、氏族與部落等社群的發展趨勢,無論是黑猩猩還是原始人類,凡是以族群方式來狩獵動物,成功的機會都高於個別行動。而不管是狩獵或者是採集死亡的動物,都會有風險,這可不像逛雜貨店買東西。幸運的話,你可能獲得足夠一星期食用的食物,但倒楣的時候,你可能會精疲力盡而且飢腸轆轆,如果犯下錯誤則可能賠上性命。難怪肉食只佔黑猩猩飲食的一小部分,而即使是現今的狩獵採集者,在其飲食比例中,肉食通常不會超過一半。
原始人類不會只靠狩獵維生,甚至也不會把它當成主要的謀生方式。他們發明新方法來貯存光合作用的能量,這種方法甚至比鳥類與蝙蝠學會飛翔還創新,羽毛與翅膀是不用動腦的演化,但烹飪則攸關文化而非遺傳,這是史上空前的創新技術。
我們的祖先選擇將他們可消化的可用有機物的比例提高,方法是在體外執行部分基本的消化程序,即烹飪。無論是素食還是肉食,使用高溫來處理食物,都可以改變食物,簡言之,如此可讓我們的牙齒和胃腸道更有效地處理食物。烹煮可以軟化動物毛皮與穀類;爆開食物的細胞以便消化液進入,然後改變蛋白質與澱粉分子,方便我們的酵素將無法消化的大分子轉化為可消化的小分子;另外還可以殺菌,以及去除許多毒素。總的來說,烹煮可以將很難入口、不容易或不可能消化、不健康甚或致死的生的有機物,轉化成營養且美味的食物。烹飪無法創造新的主要動力機制,但卻可以為既有的主要動力機制,即肌肉,提供新的燃料來源。
以現在人們的生活必需品穀物為例,我們馴化了米、小麥、大麥和裸麥這種核仁微小的穀物,不僅是因為它們的營養價值,也因為它們在長期保存時不易腐壞。然而,食用這些可長期保存的穀物,可不僅僅只是把它們放進口中這麼簡單,請想像除了一把米(穀仁和卵石同樣堅硬)之外,你手中什麼工具也沒有,為了生存,你需要水和火來烹煮才行。
對人類來說烹飪是很普遍的,沒有哪位探險者曾發現不會烹飪的人類社會。相較於語言,烹飪是人類更為明確的特徵。動物也會吠、會吼、會吱吱喳喳,透過聲音傳達信號;但只有人類才會烘焙、炙烤與煎炒食物。烹飪能大幅增加原始人類可攝取的營養,從而擴大人們可生存的地區與氣候範圍。人類的直接祖先,即從非洲移居至歐亞大陸低緯度地區的直立人(Homo Erectus,距今一百七十萬到二十萬年前),他們可能已經把火當成輔助工具。可以確定的是,在萬年多前已遍佈所有大陸(除南極洲外)甚至於大陸冰河這類危險地區的智人,他們已經學會用火。
在一開始的時候,負責用火與烹飪的專人可能是女性。在用火的實務上,第一步是收集引火物,而在狩獵採集團體中是由女性負責採集工作,她們收集燃燒用的植物體和動物遺骸以及植物食材,然後帶回親族團體所在的中心地點,整個族群的成員會圍著火堆進食,在此之前,都是在取得食物時立即就地進食的。黑猩猩就會迫不及待吃起來,而不會把食物帶回家給家族食用,我們人類就不同了。哈佛的人類學家理查.藍翰(Richard Wrangham)認為,在某種猿類學會烹飪的那一刻開始,便有了人性。就此觀點而言,我們既非草食性動物或肉食性動物,而是「烹食性動物」(cookivore)。
事實上,烹煮行為改變了我們的身體,在過去四百萬年,我們的腦部大了三倍,就演化的標準而言這算是快速的改變。而一如狩獵,因為烹煮的關係,迫使狩獵者、採集者、火源看管者與廚師等人必須進行規劃與創作,也就是#※思考&※,從而推動腦部的加大。烹煮不但讓我們能夠獲得足夠的卡路里,還讓我們獲得足夠的休閒時間以便進行有益大腦的活動,黑猩猩每天要花六個小時咀嚼,而熟食者只要花
現在我們可以下結論,我們的牙齒與腸道之所以變小和變短,至少部分是因為烹飪的結果。動物的馴化通常表現在凶性減低,爪子和牙齒變小,雖然我們無法直接測量人類祖先兇猛程度的演變狀況,但我們顯然一直以來都擁有指甲而非爪子。我們的祖先擁有銳利的牙齒、下顎與肌肉,直到現在我們也是如此,只不過就身體的大小而言,它們相對縮減。在五百萬年前,我們或許可以用牙齒咬碎骨頭以便食用骨髓,但如今隨著咀嚼功能的弱化,我們甚至很難嚼得動芹菜。我們會發現,如果食物沒有烹煮與軟化,我們能下嚥的食物數量將不足以維生。
我們的胃腸道演進史是令人費解的主題,但它似乎和飲食改變有關。人類身體(即最貪婪的光合作用產物之耗用者)中耗用熱量最多的兩個器官是大腦和胃腸道,就身體大小的比例而言,沒有其他動物像人類這樣,同時擁有非常大的腦和非常大的腸胃道。牛演化成腦部不及胃腸器官驚人的動物,在其胃腸的管道與腔室中,可以消化像木頭之類我們無法消化的東西。與牛相比,黑猩猩演化出不同比例的大腦與胃腸組合,相較於牛,牠們的腦部比較大,在靜止不動時,腦部約消耗全身百分之八到十的熱量;牠們的胃腸道較牛來得小,但已足夠因應許多粗糙的植物食材。原始人類(至少就我們的直接祖先而言)將他們大部分的能量花在變得更聰明,最後的結果是成為「智人」,即擁有耗用全身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熱量的巨大腦部,而且由於牙齒較小,腸胃道較弱,以致無法負荷黑猩猩的食材,推測大概也負荷不了原始人類的食材。如果拿人類和身形大小差不多的猿類相比,兩者耗用的總熱量是相同的,但腦部和胃腸道所消耗的熱量比例卻有所不同,一如預期,猿類擁有比較大的胃腸道,而人類則擁有比較大的腦部。看來烹飪不僅對我們的胃腸也對我們的腦部有決定性的影響。
烹飪究竟是從多久之前開始的,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我們甚至不確定原始人類是從何時開始把火當成工具的。數百萬年以前,還是數萬年前?還有所謂烹飪的定義為何?將蚱蜢甘美的腿和翅膀拿來燒烤很容易,但這算烹煮嗎?你可以把食物埋進灰燼裡,但這樣會弄髒食物。你也可以把食物和熱石頭丟進裝滿水的凹洞煮熟,但最好先發明鍋子。從燒烤蚱蜢的四肢到準備燕麥粥之間可能已過了幾個千禧年,更別說是進步到法國鵝肝醬了。在非洲的庫比福勒(Koobi Fora)與史瓦特克朗(Swartkrans)化石遺跡中發現了已有一百五十萬年歷史的紅色斑駁,這很可能是原始人類用火遺跡,或者是樹幹緩慢燃燒、雷擊或其他可能的起火證據。隨著科技的進步,或許有朝一日我們可以發現原始人類用火的緣起,但至少此刻我們仍不清楚我們的祖先是從何時開始將火馴化的。
我說的馴化是什麼意思?火在一開始肯定是令人畏怯與恐懼的,而不是讓人想要去運用它。將火馴化絕對不是從人類自己升火開始,而是因為像雷擊之類的天然因素引起大火,然後造成樹枝或煤炭燃燒。(直到今日,仍有少數居住在蠻荒地區的人們,如安達曼群島與剛果俾格米(Pygmies)部落,他們仍然不知道如何升火,只知道透過煤炭或悶燒的植物體和動物體遺骸來保存火種。火種要被維持,才不致中斷,如果疏於照顧,就連重新生火都不可能;所以火勢必看起來是神聖的而非有用的,就像在我們最重要的典禮中,聖壇上總會有點燃的蠟燭。
以人類學觀點研究的經濟學的漢姆.歐非克(Haim Ofek)就認為,在以前因為火很珍貴,所以它可能是人類最早開始進行買賣的項目。擁有火的好處很多,所以火種熄滅時,是個危機,得重新點燃才行。保有火種的人,當他提供火苗給別人時(火本身不會受到影響,這只是個輕易便可傳遞的過程),不但不會有任何損失,還可以換得珍貴的東西及服務。
後來,我們祖先終於發明了一些方法,可以隨時利用摩擦樹枝以及用打火石之類的東西點火,從此,人類對火苗與熾熱煤炭的依賴就無法改變了。出現這個突破的時間,距離我們祖先從天然火災地點拾起燃燒的樹枝,搖晃它,看著火焰飛舞的當年,肯定又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但我們要如何才能得知這個突破出現的時間點呢?
我們可以從烹飪這點來思考,然後詢問烹食是在何時成為日常的實務並因此產生重大影響?在我們第一眼就可以辨識為人類的第一個原始人種是直立人,他們出現於大約兩百萬年前,相較於更早之前的原始人類,其腦部較大而牙齒和胃腸道則較小,這些細節意味著直立人的飲食中有大量的肉,以及(或者)烹煮過的食物。他們是很有效率的食腐動物者與狩獵者嗎,要不然為何能將肉類當做主食?現今像非洲、亞洲與新幾內亞等地的狩獵採集者,他們擁有更大的腦部,但是卻做不到以肉食為主,可見直立人一定已經開始烹飪,以便從眾多有機物攝取營養。
讓我們猶豫要不要接受這個結論的因素只有一個,即許多卓越的理論都欠缺有力的證據。若要證明直立人是我們所說的廚師,那得從十幾個擁有五十萬年歷史的遺址中,找到焦土或焦石,還要有焦化的動物遺骸以及遺留下來的石器。我們找不到這些東西,或許這是因為直立人居住在熱帶地區,他們並未以洞穴做為庇護所,相較於開放空間,洞穴比較容易留存用火痕跡。或者直立人流動性強,很少在相同地點升火,以致沒有留下明顯痕跡。無論可能原因為何,我們認為直立人會用火的最大證據是演繹推理,雖然很吸引人但卻薄弱而不可靠。對於直立人之前的原始人類,我們無法確認在其演化過程中已出現烹飪。
現今人類的出現是很晚近的事情,大約只有距今十五萬到廿萬年前,但沒有明顯證據顯示,早期智人的遺骸普遍和營火或烹食有關聯。他們及(或)尼安德塔人擁有火爐,但這頂多只能證明曾經升火。大約四萬或五萬年以前,前後落差約一萬年,開始出現為數眾多的火爐,其中部分還內襯石頭並挖有凹槽,以便加強通風與其他細部功能。大量火爐是舊石器時代晚期(Upper Paleolithic)的特徵之一,它很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的樞紐點。(舊石器時代晚期約距今四萬到一萬年前,不過各地區略有不同,而且隨著新資料的出現會有些修正。)
要特別說明,這些火爐大部分發現於歐洲,這不必然代表古歐洲人(Paleo-Europeans)是最早或最優秀的用火者,而可能是因為研究舊世界遠古時代的人類學家大多是歐洲人,他們進行田野研究的地點多在其故鄉。根據近期的發現與普通專業經驗都指出,更早的用火證據將在非洲發現,那裡就是智人在早期的歷史中,絕大部分創新技術的濫觴處。現在,我們只好勉為其難以歐洲人為範例。
如果沒有舊石器時代晚期的例證,我們依然會認定智人成就非凡。在進入舊石器時代晚期前夕,人類在舊世界(指東半球)的分佈範圍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從接近冰河南端到海洋。他們已經進入或者預備登陸澳洲,這意味要橫渡九十公里的海洋。他們所製造與使用的工具,其種類數目是前人的兩倍,我們或許可以肯定地假設,他們的行為也比較多樣化和複雜化。相較於後代子孫,他們的生活方式比較固定而較少變化;他們的身體很像現代人類,但文化相對單純很多。他們的工具加起來大約四十種,就設計來說,放諸四海都長得一個樣,而且歷經數千年少有變動。他們並未留下什麼證據顯示擁有主要的宗教信仰,此外,也不見有什麼藝術才華。
然後,某件事情觸發了人類的快速發展直至今日,帶領著我們人類走向今日的成就與境界。在先前,原始人類的身體與行為是以大約同步的速率在進化演化,而從此刻開始,身體停止演化,但文化則全速前進。
在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製造與使用的工具類型,突增至大約上百種。他們發展出新的剝離(chipping)與打剝(flaking)技術來磨石頭,因而製造出比先前更為先進的石器。比先前薄了一半也寬了一倍,而且邊緣銳利的石刀,成為標準規格。人類開始運用許多先前很少使用的材料:骨骼、獸角與角枝。他們發明了尖錐、魚鉤、有眼的針;還發明梭標投射器(投射桿)以及弓與箭,讓他們成為大自然裡最具威力的狩獵者,也讓彼此互為最可怕的敵人。在大約兩萬年前的現今法國南方,人類開始快速發展四種石、骨、角、殼手工藝,每一種都用上了獨特的工具。哈佛大學皮保德博物館(Peabody Museum)的羅傑.呂因(Roger Lewin)對如此快速的演變用「近乎狂潮」來加以形容。
人類開始渴望並且尋求足以展現工藝能力的材料。在舊石器時代晚期的遺址,人類學家發現高級的燧石、琥珀與貝殼,從發源地蔓延數十英里,甚至數百英里之遠。人類行為在這個時期又加入了商業及(或)長程的襲擊。
他們發明了藝術。他們以繪畫及雕刻裝飾他們的工具,這些東西並不會增加實用性,卻可以取悅他們。石製品專家能製造出毫無用處卻非常出色的傑作,如二十公分長的超薄刀鋒,它們精緻到呈現半透明狀態。器物的設計隨著地理與時間的變化而有所不同:所謂的風格看來似乎已誕生。人類開始製作動物與人像泥塑,例如充滿性意味的知名維納斯塑像。
這時候的人類庇護所,從洞穴到房屋都有,形式眾多,建造居處時的材料不只採用原木和茅草,還使用了石塊。在位於大草原的國家如烏克蘭,很少有洞穴或其他天然庇護可供使用,因此人類必須成為建築者,並且運用垂手可得的材料,像在沒有樹木的平原上,人們就用長毛象的骨骸來建立家園。
他們埋葬死者時伴隨珍貴物品,這意味著人類開始相信有非即時可見的世界存在。在西伯利亞的毛它(Mal’ta),人類學家曾開啟一具距今約一萬五千年前的孩童棺木,他帶著王冠、項鍊、骨質鈕扣、鳥類雕塑、骨質尖器與數把刀刃前往永生的。這表示他們已擁有象徵性思惟與宗教信仰,而且可能已存在多時。
對我們大部分人來說,舊石器時代晚期最偉大的遺產是弗朗哥.康泰布里亞(Franco-Cantabria)的洞穴壁畫,其中所描繪的動物有些早在這個地區消失,有些甚至已經絕種:野牛、馬、馴鹿、毛象、披毛犀。至少在一萬一千年前,甚至更久之前,擁有驚人才華的人,在其他族人提供一切生活所需的條件下,將時間與精力奉獻給藝術,他們匍匐深入洞穴,在陽光無法企及的數百公尺處,靠著簡陋的油燈創作珍品,至於為什麼這樣做,我們永遠無法得知。
在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已在形形色色的工藝與藝術上達到前所未見的技術水準,並且運用了新的認知與思惟習慣,我們必須假設,其社會組織的複雜性已更勝於從前,有一位科學家就歌頌道:「考古學家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時代更劇烈的行為改變了」。
如果舊石器時代晚期開啟了轉變的序曲,讓我們從聰明的猿類成為地球上的關鍵物種,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促成了這項轉變,將成為我們在探究人類歷史時,最深不可測的那個謎。針對這個重大發展,我們的推測卻受到我們的假設所誤導,也就是這樣重大的發展勢必要有個像樣的理由,而那個理由正是我們人類!在這樣的假設之下,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快速發展的語言。但是在舊石器時代晚期或者文字誕生之前,並沒有直接證據顯示,是「語言」開啟了這樣的變遷。
有關語言的起源,最佳的生理證據就是針對這些可能會說話的古人,探究其頭蓋骨與頸部的骨骼。就人體結構而言,舊石器時代早期(Lower Paleolithic)的人類似乎已擁有和我們相同的身體構造,可以說話,但無論他們已擁有了完整的語言系統,還是某種原始語言形式,我們都無法得知。除了猜測之外別無其他,因此證據根本不充分,科學家與學者通常只能將無法證實的假說束之高閣,然後轉向其他擁有部分證據的假說。
雖然如同先前提過的,有人認為烹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家內事,但是讓我們來好好思考一下。在舊石器時代晚期,人們使用火爐和開始烹飪的證據首度變得普及且明確,當人類普遍採行烹飪,便有助於促進身體健康,從而增加人口。從舊石器時代晚期出土的人類遺跡數目,遠勝於之前的時期,便足以作為人口擴增的有力證據。而烹飪當然貢獻良多。人口增加意味著可交換的手工藝品與觀念變多了,更多的嘗試與發明,促使更多人們探索大自然與超自然。
因為烹飪的關係,一夥人得在某個地點集結才能進食,因為如此,用火對於社會化擁有非凡的影響力。(我們仍然很容易受到火的誘惑,例如節慶時放煙火,還有在渡假時升營火。)圍著火啃、咬烤肋排,為人類促進了親族與朋友關係,然後這夥人開枝散葉形成部落。處於舊石器時代中期(Middle Paleolithic)的印度洋安達曼群島人,他們不會升火,因此必須隨身攜帶火,這使得人類學家雷克里夫(Alfred R. Radcliffe)得以在一個世紀之前見識此景況。他寫道,對每個島民來說,個人生活只不過是社會幸福之「片段」,「有了社會幸福才會有個人幸福,而社會能否幸福則端視能不能持有火……的確,安達曼人相信,是因為擁有火的關係,才讓人類(也就是他們)和動物有所不同。」
有沒有可能,歷史之所以一夕改觀,不是因為夏娃摘了蘋果,而是因為她烤了第一個蘋果派?
本章結語:達爾文與火地島
英國皇家海軍小獵犬號上的博物學家查爾斯.達爾文,於一八三二年十二月造訪火地島,他記下:「相較於世界其他地方,這裡的人們生活狀況改善不多。」他指的是火地島人,這些居住在南美洲最南端且深諳水性的遊牧者,經常在落雨及下凍雨時脫光衣服。男性會在背上披著像圍巾大小的動物毛皮,而當有風吹來時他們得左右拉扯。至於住所,他們用樹枝和青草搭建茅屋,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完工。
火地島人以海產為生,女性潛入水後從礁石旁採集貝類,另外還不用魚鉤就可徒手捕獲帶鰭的魚類;男性則負責獵捕海豹和海獅等等。死亡的擱淺鯨則是天賜的大餐,想得遠的人還會埋藏鯨脂,以備飢荒時使用。
達爾文表示,有一群大約一百五十名的火地島人,因為持續性的強風吹襲而無法採集或獵捕海產,眼看著就要面臨飢餓,於是有四個人冒著強風出外覓食。他們「帶回一大塊發出惡臭的鯨脂,鯨脂塊的中間有個孔,他們將頭伸進去,就像高楚人」總算是有東西可以吃,但可食之處不多,而且可能有毒。在又老又髒的鯨脂上暗藏多少毒素和細菌?
火地島人讓鎮定的達爾文寫下,「野蠻人與文明人之間的差距」比「野生動物與馴化動物之間的差距」來得大。他們隨身攜帶火,即便在搭乘獨木舟時亦然,因為他們深怕在濕透了的家園再也無法升火。這些舊石器時代的後人知道如何將鯨脂變成食物,他們將鯨脂切成小塊後用火烘烤,盡情享用,然後繼續活了下來。
第一章 火與烹飪大洪水時代,巨蜥和牠的妻子靈貓為了保存火種,於是將火種帶到樹上,那些無法爬到樹上的祖先們則變成魚類與其他形式的海洋生物,而當洪水消退時,沒有回到地面的祖先們就變成鳥類,唯獨巨蜥和靈貓……得以在陶壼中保存火苗,牠們可以用火嚇走或燒死其他動物。——安達曼群島的翁吉部落傳說在整個太陽系中,地球是一顆很特別的星球。其他星球有雷暴,也會噴發火紅熾熱的岩漿,然而就是沒有火。雷電和岩漿可以讓樹木和房屋燃燒,但它們卻無法自行起火燃燒,因為雷電是電,不是光,而岩石也不會燃燒。燃燒是一種特殊的化學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