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星星女孩

得獎紀錄：＊《紐約時報》排行榜暢銷書＊《家長好書》金牌獎得主＊《出版家週刊》年度最佳讀物＊美國圖書館協會最佳青少年小說媒體推薦：＊《柯克斯評論》——一個神秘但又令人心碎不已的故事。　＊《紐約時報》——作者爲「個人獨特性」之重要性與珍貴創造了一個充滿詩意的寓言故事。＊《好書通報》——史賓納利編織了一個深刻尖銳、摻雜青春期的苦澀與甜蜜的故事，捕捉了獨特性與青少年文化的精髓。《星星女孩》將會喚醒年輕讀者與記得曾經年輕的成年讀者內心深處的純真。＊書店達人．雅色——星星女孩藉由自己率真、開放的想法與作為，為...

刺蝟領帶

我小的時候，彼得舅舅有一條刺蝟圖案的領帶。我認為那條領帶是全世界最別致的東西。彼得舅舅會非常有耐心地站在我面前，讓我一邊用手指滑過它絲質的表面，一邊希望被其中的一根刺刺到。有一次，他甚至還讓我戴上它。我一直希望找到一條屬於我自己獨一無二的領帶，但卻從來沒找到過。

我十二歲時，我們家從賓州搬到亞歷桑納州。當彼得舅舅來跟我們道別時，他戴著那條領帶；我以為他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再看它最後一眼，所以覺得很感激。但在那個時候，他忽然以很誇張的動作解開領帶，把它掛在我脖子上。「它是你的了，」他說，「就當作是送別禮物。」

我實在太喜歡那條刺蝟領帶了，所以決定開始蒐集這樣的領帶。搬到亞歷桑納兩年後，我蒐集的領帶數量還是只有一條。原因是在亞歷桑納的邁卡鎮——或其他地方——哪裡可以找得到刺蝟領帶可以蒐集呢？

我十四歲生日時，在地方報紙上讀到一篇關於我的報導，那是在家庭版專門用來刊登小孩生日的專欄裡，內容是我媽媽打電話去提供的。最後一句寫著：「里歐．柏拉克的嗜好是蒐集刺蝟領帶。」

幾天後，我放學回家在前門階梯上發現一個塑膠袋，裡頭是一個用黃色絲帶紮好的禮物盒，上頭的吊牌寫著「生日快樂！」。我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刺蝟領帶，兩隻刺蝟拿著自己的刺在射飛鏢，第三隻則拿著刺來剔牙。

我翻遍盒子、吊牌、包裝紙，卻找不到送禮者的名字。我問爸媽、朋友，還打了電話給彼得舅舅。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那時我以為這只不過是一件單純的神秘事件。我一點都沒發現我被盯上了，我們都被盯上了。

1
你看到她了嗎？」

那是升上十一年級開學的第一天，凱文跟我說的第一句話。當時我們正在等待上課鈴響。

「看見誰？」我說。

「哈！」他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巡視。從他臉上表情就看得出來，他看見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他咧著嘴笑繼續巡視，「你等一下就會知道。」

校園裡有幾百個學生穿梭來去，叫著彼此的名字，互指著六月以後就沒見過面、被夏天太陽曬黑的臉。在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鈴響前的十五分鐘，是我們對彼此的興趣最為濃厚的時刻。

我搥了一下他的手臂。「誰？」

鐘聲響了，我們擠進教室。

我在教室裡又聽見這句話了。當我們唸著效忠誓詞時，一句耳語從我背後傳來：

「你看到她了嗎？」

我在走廊聽到這句話，在英文課和幾何學課也聽到這句話：

「你看到她了嗎？」

到底是誰？一個新來的學生？一個加州來的絕世金髮美女？或是像我們大多數一樣來自東部？或是什麼夏日改造計畫，讓誰六月離校時還是小女孩的模樣，九月回來時已變成一個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創造了一個十週的奇蹟？

在地球科學課時我聽見了一個名字：「星星女孩」。

我回過頭去看後面懶散地攤坐在椅子裡的高年級生。「星星女孩？」我說，「那是什麼名字啊？」

「沒錯，就是星星女孩．凱洛威。她在教室裡是這麼說的。」

「星星女孩？」

「對。」

接著在午餐時我看見她了。她穿著一件灰白色的洋裝，長到蓋住她的鞋子；洋裝的領口和袖口繡著皺褶，看起來像是屬於她曾祖母的結婚禮服。她有一頭長度及肩的淡金色頭髮。她斜背著一個東西，但不是書包；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把迷你吉他，後來才發現那是四弦琴。

她沒拿午餐托盤，而是拿著一只很大的帆布袋，上面印著一朵和真花一樣大的向日葵。當她走過時，餐廳陷入一片寂靜。她停在一張空桌旁，放下袋子並把背樂器的背帶掛在椅背上，然後就坐了下來。她從袋子裡拿出一個三明治開始吃了起來。

餐廳裡一半的人繼續看著，另一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凱文咧嘴笑。「我早告訴你了吧？」

我點點頭。

「她念十年級，」他說，「聽說她之前一直在家自學。」

「也許這樣就說得通了。」我說。

她背對著我們，所以我看不見她的臉。沒有人跟她一起坐，但她周圍餐桌的學生全都兩兩同擠在一張椅子上，不過她似乎沒注意到。她好像孤立在一片由盯著她瞧、竊竊私語的臉孔所組成的海洋中。

凱文又一次咧嘴笑。「你現在想的是不是跟我一樣？」

我也咧嘴回笑著點點頭。「熱椅。」

「熱椅」是我們校內的電視節目，是我們去年開播的。我是製作人兼導播，凱文是現場主持人。每個月他都會訪問一位學生，到目前為止大部份的受訪者都是運動員、模範市民之類的榮譽學生，雖然平常表現突出、但不是什麼特別有趣的人物。

凱文突然睜大雙眼。那個女孩拿起四弦琴開始撥動，然後唱起歌來！她一邊彈琴一邊晃動著頭和肩膀唱著：「我仔細看著一株先前漏掉的四葉幸運草。」四周一片死寂，接著傳來一個人的鼓掌聲。我看了一眼，拍手的是餐廳收銀員。

這時她站起來把袋子甩上肩，穿梭在餐桌間邊彈邊唱、邊走邊轉。大家張開嘴巴轉過頭緊盯著她，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當她經過我們的桌旁時，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臉——她不美麗，但也不醜，鼻樑上有些雀斑。大致來說，她和校內其他一百多個女生一樣，只有兩點不同：她沒有化妝，還有她的眼睛是我見過最大的，就像是車燈照射下睜大的鹿眼。她手舞足蹈旋轉經過，舞動的裙襬掠過我的褲管，然後大步走出餐廳。

餐桌之間傳來三聲緩慢的拍手聲。有人吹口哨，有人怪叫。

我和凱文傻愣愣地看著彼此。

凱文舉起手，在半空中比劃了一個戲院招牌的手勢。「熱椅！好戲上場——星星女孩！」

我拍了一下桌子。「好耶！」

我們互相擊掌表示通過。

2
隔天我們到達學校時，希拉蕊．金寶正在門口召開「法庭」會議。

「她不是真的，」希拉蕊譏笑地說著，「她是個演員，這是一場騙局。」

有人大聲說：「誰在騙我們？」

「行政單位。校長。還有誰會這樣做？而且管他是誰？」希拉蕊對這個荒謬的問題搖頭。

有人手舉高在半空中揮動問道：「為什麼？」

「想要提振學校士氣，」她不屑地回答，「他們認為去年這裡死氣沉沉。他們認為如果在學生當中安插一個怪咖——」

「就像他們在學校裡安插緝毒的臥底警察一樣！」另一個人喊著。

希拉蕊瞪了說話的人一眼，繼續發表：「——安插一個怪咖鬧點事情，說不定我們這些小孩全都會偶爾去看個運動比賽，或參加社團。」

「而不是在圖書館裡卿卿我我！」另一個聲音說。大家全都笑了起來，這時上課鐘聲響起，我們都走進教室。

希拉蕊．金寶那套理論很快地傳遍校園，而且大部份的人都相信。

「你覺得希拉蕊說得對嗎？」凱文問我，「有人安排星星女孩進來臥底？」

我竊笑。「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他雙手一攤：「怎樣啦？」

「這裡是邁卡區高中，」我提醒他，「可不是什麼中央情報局組織。」

「或許不是，」他說，「不過我希望希拉蕊說的是真的。」

「你怎麼會這樣希望？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學生，我們就不能請她上『熱椅』了。」

凱文搖搖頭咧嘴一笑。「你又來了，導播大人，你總是看不見事情的全貌。我們可以利用節目讓她曝光。你還不懂嗎？」他用手比出招牌的形狀：「『熱椅』揭開校方騙局！」

我瞪著他。「你希望她是冒牌學生，對不對？」

他笑得嘴角都咧到耳邊了。「當然，這樣我們的收視率將會衝上天！」

我必須承認，我見到她越多次，就越相信她是被刻意安排的、是一個笑話，怎樣都不像真的學生。第二天，她穿了件鮮紅色的連身吊帶寬短褲，淡金色的頭髮往後紮成兩條麻花辮，一邊各繫著一條鮮紅的緞帶；兩頰塗上蘋果般的腮紅，還特地點了幾顆超級大雀斑。她看起來就像是「海蒂」，或是「小波比姑娘」。

午餐時，她又是一個人坐一張餐桌。她像之前一樣，吃完午餐後便拿起四弦琴。但是這次她沒有彈奏，而是站起身來在餐桌間走動。她凝視著我們、凝視著每個人的臉，一個接一個看著。這裡幾乎不會有人表現出這種大膽的「我正在看著你」的凝視，尤其是對陌生人。她似乎在找某個人，整間餐廳的人都坐立不安。

當她走近我們的餐桌時，我心想：如果她要找的是我怎麼辦？這個念頭讓我感到害怕，所以我別過頭去看著凱文。我看見他抬頭對她咧嘴傻笑，搖搖手指低聲說：「嗨，星星女孩！」我沒聽見她回應，我強烈感覺到她正從我椅子後面走過。

她在兩張餐桌外停下來，對著一個名叫亞倫．弗克、身材臃腫的高年級學生微笑。整間餐廳一片死寂。她開始彈奏四弦琴，並且唱起歌來，歌曲是「生日快樂」。當她唱到他的名字時，不只唱出名字，而是唱出全名：

「生日快樂，親愛的亞倫．弗——克」

亞倫．弗克的臉漲得和小波比姑娘辮子上的緞帶一樣紅。四周響起一陣口哨和叫好聲，我覺得是針對亞倫而不是她。當星星女孩走出餐廳時，我看見坐在餐廳另一頭的希拉蕊．金寶站起來伸手指著她說了什麼，但是我聽不見。

「我告訴你一件事，」在我們加入走廊上的人潮時，凱文說，「她最好是個冒牌貨。」

我問他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如果她是真的，她麻煩就大了。你以為『真正』像那樣的人能在這裡撐多久？」

好問題。

邁卡區高中——邁中——絕對不是怪咖的溫床。當然囉，是有些特立獨行的人，但是我們都穿著差不多的服裝，說同樣的話，吃同樣的食物，聽同樣的音樂。即使是這裡的怪咖和書呆子，身上也蓋有邁中的戳印。如果我們不小心稍微偏離了，也會跟橡皮筋一樣很快地彈回原位。

凱文說得沒錯。星星女孩要在我們當中生存下去——或者該說不改變自己而生存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顯然希拉蕊．金寶至少說對了一半：不管這個自稱星星女孩的人是不是校方為了提振校園士氣而安排的臥底學生，但是不論她是誰，她絕不會是真的。

她不可能是真的。

刺蝟領帶我小的時候，彼得舅舅有一條刺蝟圖案的領帶。我認為那條領帶是全世界最別致的東西。彼得舅舅會非常有耐心地站在我面前，讓我一邊用手指滑過它絲質的表面，一邊希望被其中的一根刺刺到。有一次，他甚至還讓我戴上它。我一直希望找到一條屬於我自己獨一無二的領帶，但卻從來沒找到過。我十二歲時，我們家從賓州搬到亞歷桑納州。當彼得舅舅來跟我們道別時，他戴著那條領帶；我以為他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再看它最後一眼，所以覺得很感激。但在那個時候，他忽然以很誇張的動作解開領帶，把它掛在我脖子上。「它是你的了，」他說，「就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