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而輕啄，時而深吻

杜析枃手刀在巷弄中衝刺，一路狂奔向捷運口，上氣不接下氣，累得滿頭大汗。
九月的夏末初秋，太陽不似前些日子毒辣，空氣中仍充滿令人煩躁的黏膩水氣。
「呼、呼、還有四十分鐘，很好。」
杜析枃看了看手錶，對自己的腳程頗得意。
就在他跨下階梯準備進站，眼前突然感到一陣目眩，差點站不穩。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趕著到蕾米吉幫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不行……太暈了……」
想來是忙碌了一下午，又跑了好大一段路，導致血糖降低。杜析枃心裡暗想，及時煞住腳步，靠在牆邊稍作休息。
幾分鐘後，察覺暈眩的狀況不見起色，杜析枃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餐盒，拿出水果派。
他本來打算開會完回家後再慢慢品嘗的，但頭實在昏得很，眼看時間要來不及了，杜析枃只好豪邁地坐在出口樓梯上，大快朵頤起來。
糊滿剔透糖漿的水果派外皮酥脆，內餡更是入口即化，是身心最佳的療癒良藥。
果然才吃幾口，杜析枃整個人就像回了血一樣，不僅頭不再暈眩，全身力氣一下子都加成回來。他依依不捨地吞下最後一口，順道舔了舔手指。
完食後，杜析枃拍拍屁股，收拾垃圾準備繼續趕路，餘光卻瞄見手上裝著水果派的底紙有一絲異樣。
底紙上的愛情金言都是杜析枃一句一句蒐集、一字一字校對的，他對這些句子再熟悉不過了，可是，手中這張底紙上的金句，他卻從沒見過。
杜析枃站在垃圾桶前，好奇地端詳起來。
「這什麼啊？『思慕的月桂皇冠加冕於你』，嗯？」
唸著詩情畫意的句子，杜析枃搔了搔腦袋，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奇怪？我有寫這句話嗎？算了……回家再查一下檔案好了。」
思索半天，杜析枃始終沒頭緒，又看到這個句子也算跟愛情有點關係，應該沒大礙。他索性先不執著，趕赴會議要緊。
他仔細把甜品底板用衛生紙包好，夾進資料袋中。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可能誤植金句的失誤，卻沒留意到底紙上的句子，正透著一絲微弱的奇異光芒。
就在他扣上背包之時，手機發出刺耳的鳴響。
他還未看清楚是什麼警報通知，緊接著，杜析枃的腳底便感受到一串沉悶劇烈的晃動，霎時間，整座空間天搖地動，震度之大，讓路人紛紛驚嚇出聲。
驚心動魄的震盪後緊跟著幾波餘震，捷運裡警鈴大作，列車也紛紛停靠，閘口全開，乘客們湧出車廂，瘋狂地往地面逃竄。大量人潮將站口擠得水洩不通，杜析枃也夾在這波人群中，被人流運回馬路上。
雙腿再度踏到實地時，杜析枃心有餘悸。
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幸好自己貪吃了幾口派，沒趕上捷運，否則地震當下，他應該在車廂中嚇到心臟病而亡。
憂的是，他註定趕不上會議了！

與此同時，藍法甜食的會議室裡每個人都臉色鐵青，猶如大難臨頭。
為了配合法國方便開會的時間，一票員工只好在星期六晚間出勤，誰知道卻遇上地震，好幾人無法準時趕來，引起法國總公司的不滿。
更慘的是，他們準備在會議上提供給設計師觀摩、試吃的糕點，也在地震中報銷了。
『菫薰，因為地震的關係，送貨的助理說甜點被人潮擠翻了，你能去店鋪一趟，拿新的過來嗎？』
楊子默咬著菸，鬆了鬆頸間的領帶，無奈地詢問電話裡的人。
「我已經快到公司了，而且現在這個時段本來就會塞車，加上剛剛地震……要掉頭不太可能。」
即便葉菫薰表達得委婉，但看到對向道路那無盡的車陣，要迴轉根本是天方夜譚。
地震導致捷運停駛，大批乘客只得轉乘其他交通工具，路上難得看到計程車連綿不絕的景象。
『唉……雖然不得已，不過經理應該會氣炸吧，我們應該會很慘……』
楊子默不用想也知道結果，明白自己問了也是白問。他絕望地仰頭嘆氣，陷入無語。
堵在路上的葉菫薰同樣無話可說。他們對自家經理的脾性再清楚不過，即便地震事件純屬意外，還是免不了挨一頓罵。
光想到經理無理取鬧的面孔，葉菫薰就神態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視線碰巧晃過一面路牌，忽然間，他靈光乍現地道：
「學長，我現在塞在花園飯店附近，我記得那家飯店不是有和我們合作，專提供我們的甜點給VIP貴賓嗎？或許可以請他們幫忙調幾樣甜點應急？」
『喔喔喔！好主意！總比什麼都沒有好。那我現在聯絡飯店，請他們準備在門口。』聽聞葉菫薰的提議，楊子默立刻贊同。
葉菫薰微微頷首：「OK，我直接繞過去拿。」
等待一個漫長的紅燈後，葉菫薰俐落地轉動方向盤，成功脫離壅塞的主要幹道，彎進空曠的線路。
車子剛駛入飯店前的街口，就看到飯店人員正提著兩大包提袋走出來。葉菫薰連忙打了暫停燈，下車幫忙。
殊不知點心才接過手，一團黑黑的東西就從轉角貿然竄出，迎面猛撞上來。
瞬間，葉菫薰只感覺唇間和下巴一陣劇痛──
「唔！」
「小心！噢、葉先生，你的嘴唇流血了。」飯店人員一見血，驚慌喊道。
深怕甜品又出意外，葉菫薰忍住痛楚，及時穩住腳步。不過撞上自己的人卻大叫一聲，戲劇性地往後翻了幾大圈，跌個四腳朝天。
「嗚嗚嗚嗚……我的舌頭……」
杜析枃人砸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哀鳴，嘴裡嘗到了鮮血的鐵鏽味。
他沒想到自己一早起來就衰事不斷。先是夢到混帳王八的初戀對象，接著連續咬到舌頭兩次，好死不死遇到地震，千辛萬苦招到的計程車還被大媽攔截，最後只能靠自己百米衝刺，誰知道現在又撞到人，然後又咬到舌頭！！
第三次了，杜析枃今天咬到舌頭第三次了，這次不只舌頭，連嘴唇也遭殃……真是衰到懷疑人生的地步。
可惡，是因為昨天拜拜求好運籤時，忘了獻供品的關係嗎？怎麼天道輪迴這麼靈驗，今天如此橫禍連連？
「先生，你不要緊吧？」
此時，一道低沉幽靜又好聽的嗓音由杜析枃的頭頂傳來。
「我沒……事……」
杜析枃含著淚回應，低頭吐了幾下發麻的舌頭。
騙人，其實超級有事，他的舌頭真是痛死了，但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撒謊了。
他緩緩抬頭，飯店櫥窗明亮的燈碰巧對準他的眼，照得他睜不開眼皮，只隱約見到擁有好聽聲音的主人朝他遞出手。杜析枃也伸手搭了上去，接受對方的好意。
與細潤的音質相違，好聽聲音的主人手臂強勁有力，他穩健的底氣隨著掌心傳遞給了杜析枃。
手掌中的溫度流動，似曾相似的觸感使杜析枃的心臟不自覺地抽顫一下，有股莫名的預感閃過腦門。
「析枃？」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開口。
「嗯？」
聽見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杜析枃下意識轉頭。
果不其然，他的預感……成真了。
當對方出眾爾雅的外貌出現在眼前的瞬間，杜析枃周圍的時間像被按下了停止鍵一般，他錯愕地凝固在原地。
「析枃，真的是你？是我啊，葉菫薰。」
葉菫薰笑道，眼尾彎出迷人的弧度，溫柔地望著眼前驚呆、錯愕的人。
俗話說，人在衰的時候，喝西北風也能嗆死人。
杜析枃浩浩蕩蕩地活了二十八個年頭，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光天化日下活見鬼！
噢，不！是遇見──前、男、友。

所謂皮笑肉不笑，是種極其不自然的假笑模樣。
杜析枃今日可將這句話演繹到了精隨。
當知道葉菫薰是自己未來三個月的合作對象時，杜析枃剎那間五雷轟頂，心情長滿了黴菌，跟充滿地溝油的水溝一樣臭。
「杜先生您好，敝姓楊，叫楊子默，是藍法甜時企畫的組長，我的同事葉菫薰是負責策畫本次合作的專員。之後有任何問題或需要協助的地方，請隨時聯絡我們。」
西裝筆挺，外型陽光的楊子默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主動掏出名片遞給杜析枃。
「您好，楊先生，謝謝貴公司的合作邀約，這是我的名片，我是專門負責食品案製作的包裝設計師。」杜析枃禮貌地回答道，他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葉菫薰，客氣地遞上自己的名片：「葉先生，幸會。希望未來合作愉快。」
「我才是，請多多指教。」
葉菫薰簡單地應聲接過名片，一對琥珀色雙瞳仍直揪著杜析枃不放。
相較於與楊子默對話時的泰然，和葉菫薰面對面時，杜析枃的臉色明顯僵硬一些。收下葉菫薰的名片，再看向他胸前的員工證，確認一百次證件上印的大頭照與本人無誤後，杜析枃才勉為其難地擠出營業用的笑臉來。
幸好這些年，在筱言姊那裡打工時積累了不少經驗，各種奇葩怪異的客人沒少遇過，他早已練就一身看到瘋人、聽到屁話、遇到鳥事，都可以展現泰山將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超級大絕招。
雖然此刻面對的是前男友，假笑技能難度瞬間飆破一千等級，可訓練有素的他還是能勉強鎮定。
簡單寒暄過後，與法國高層的會議正式開始。儘管會議上杜析枃應對得宜，但只有他知道，自己鎮靜外表下的內心有多翻天覆地、驚濤駭浪，以至於不管嘴裡吃進任何美味精緻的甜點，他都沒有任何味覺，如同嚼蠟。
煎熬的時段終於過去，會議來到尾聲，在結束與法國方視訊會議的剎那，所有人都深喘一口大氣，接著響起一陣掌聲。
「哎呀呀，杜設計師，您真是人不露相啊！」
禿頭經理見到杜析枃法語流利，與高層相談甚歡，會議一結束就擠上前逢迎拍馬。
「哪裡……經理您過獎了。」
「沒有沒有，是杜設計師太謙虛了，您過去的作品我都拜見過了，那設計令人耳目一新，我感覺又上了一課，這正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說著說著，禿頭經理緊握住杜析枃的手，表示友好，「對了對了，今天地震沒事吧？還麻煩你假日跑這一趟，太感謝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啊。」
「嗯，希望合作愉快……」
掌心感受到對方黏膩的手汗，杜析枃直覺性地想抽回手，不過禿頭經理又是阿諛又是奉承，杜析枃只能隱忍生理上的不適，尷尬附和著。
即便他臉上掛著陽光般的微笑，但葉菫薰仍察覺到了杜析枃未顯露的窘困。
「經理，您今天開會辛苦了。剩下的細項就由我跟設計師洽談，經理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菫薰一邊問候經理，一邊遞給杜析枃一疊資料，刻意騰出他的手。
接過資料的瞬間，杜析枃如釋重負，內心小小地吁了口氣。
「就是啊經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你儘管放心。」楊子默拍胸脯幫腔道。
「那好。你們仔細跟杜設計師說明一下，好好送人家下樓。」有人自願接下工作，哪有不推給別人的道理，禿頭經理無事一身輕，樂得連連點頭。
「經理安心啦，沒問題的。」
順利哄走經理後，楊子默轉向兩人問：「剛剛甜點吃得有點膩了吧？我去泡杯咖啡來，你們先談。」
「那、那個不麻煩了，我……」
發現楊子默要丟自己跟葉菫薰獨處一室，杜析枃臉色大變，連忙拒絕，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葉菫薰的話打斷。
「杜設計師要喝水果茶嗎？我們公司有西洋梨果乾的茶包。」葉菫薰問。
「呃……果茶……」
一聽有自己最愛的水梨果茶，還是少見的果乾茶包，本想緊急撤退的杜析枃猶豫起來。
看著眼前的人糾結萬分的神情，葉菫薰不自覺微微哼笑了一下：
「我不用。不過設計師的梨果茶幫忙沖兩包茶包，半匙糖就好，謝謝學長。」
「收到。」
楊子默併攏五指行軍禮，轉身泡茶去了，偌大的會議室中只留下葉菫薰與杜析枃兩人無聲相望。
「坐吧。」
葉菫薰率先打破沉默，朝座椅指了指，而杜析枃只是點點頭。
剛才聽見葉菫薰的話時，他瞬間緊張了一下。從高中分手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了，他沒料到這個人還記得他的喜好和習慣。
杜析枃呆然地回想剛剛的事，渾然未覺有物體靠近，直到唇角有股異樣的觸感，他才恍然回神。
他眨了眨眼，竟然是葉菫薰在摸他的嘴唇！
「你幹嘛？」
杜析枃驚嚇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葉菫薰的舉動，他立即別開頭，躲掉唐突的觸碰。
到底有哪個人會在分手十年後，與前任重逢時突然摸對方的嘴唇？簡直莫名其妙。杜析枃心裡一陣慌亂。
「只是幫你擦掉沒清到的血跡。」
他看著他的嘴角，乾結暗紅的血點讓他忍不住皺眉。
「大庭廣眾的，不要做這種事。」
「呵，那沒人的時候就可以？」葉菫薰輕笑，忽視了杜析枃的閃避，緩緩抽回懸在空中的手。
「葉先生，你到底談不談工作？不談的話，恕我告……」
「傷口還痛嗎？」葉菫薰勾起迷人的薄唇，又一次打斷杜析枃的話。
令人大腦酥軟、熟悉的笑容再現眼前，杜析枃的臉頰悄悄泛起熱意。葉菫薰爽朗的俊容與今早的夢境重疊在一起，讓他有股回到高中的錯覺。
但時空是不可能倒流的，至少現在的科技是這樣。
「早就不痛了，沒看到我開會時講那麼多話。」
雖說葉菫薰的嘴角也有破皮，照理說始作俑者的自己應該關心一下，不過杜析枃最終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假裝無視他的傷。
「真的？那就好。」葉菫薰笑著鬆了口氣，頓了頓，緩緩開口：「析枃，很開心再見到你。」
一雙好看的琥珀色眼眸恣肆凝視著杜析枃，悸動無預警地捲上心頭。
葉菫薰的眼神太過濃烈銳利，呼喚自己名字的嗓音穿透力強勁，無一不動搖著杜析枃的心魂。
……杜析枃啊，杜析枃……你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
……不行啊，不能再被這種眼神矇騙了。
此刻杜析枃懊悔不已，真不該被一杯茶收買的。
就在他清了清喉嚨，打算開口說明離意時，會議室的玻璃門響起清脆的敲擊聲，隨後楊子默端著熱飲走了進來。
「哈囉！本少爺精心特調的飲料來啦，還請打五顆星好評。」楊子默幽默說道。
「謝謝你，楊先生。」
「謝謝學長。杜設計師，這是您的茶。」
見有第三人在場，葉菫薰收回親暱的態度，改成客套稱呼，主動接過茶水，遞到杜析枃面前。
熱呼呼的茶杯擺在前，一下子果香四溢。
「別那麼客氣，我們還要合作好幾個月呢。」楊子默拉開椅子坐在葉菫薰身邊，接著說，「以後叫我子默就可以。對了，我能直接叫你名字嗎？析枃？」
楊子默嘗試喊了一聲杜析枃的名字，引來身旁的人眼尾隱隱牽動一下。不過那陣抽動極其細微，其餘的兩人都沒注意到。
「當然可以。你好啊，子默。」杜析枃點頭，重新換上輕鬆的神情打招呼。
「太好了，都是同齡人嘛，放鬆就好。你也可以叫這傢伙名字。」楊子默說著，並伸出拇指比了比葉菫薰，然而他得到的卻是杜析枃一副為難的表情。
「嗯？怎麼了嗎？」
「沒事。」葉菫薰平常地搖搖頭，繼續說道：「剛剛和杜設計師小小聊了一下，有稍微熟識了，我們接續會議的內容繼續談吧。」
楊子默挑了挑單邊眉毛，投給葉菫薰一記耐人尋味的眼神。
稍微熟識會是如此僵硬的氛圍？鬼才相信呢。
不過現在工作要緊，審問可以等等慢慢來。
「說得也是，美好的周末夜晚用來談工作多浪費啊，我們趕快進行吧。」楊子默邊說，邊將資料一字排開。
好在有楊子默的從中調節，之後的氣氛活絡不少，工作的商談順利結束，今天因地震沒能送來的甜品，則約定好改日請杜析枃到店鋪親自品嚐。當三人各自起身準備離去之際，經理的一通電話叫走了楊子默，會議室又回到兩人獨處的狀態。
沉默飄盪在空氣中，他們仍舊無語，安靜地收拾東西。
直到杜析枃拉上背包的拉鍊，葉菫薰才趕在最後一刻開口：
「析枃，高中畢業後你……」
聽見敏感的詞彙，杜析枃決定不多言：
「葉先生，謝謝您剛才詳細的說明，我大致了解貴公司希望的設計方向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辭了。」
杜析枃快速唸完預備好的台詞後簡單地行禮，拽起背包轉身就走，沒給葉菫薰多餘的空間。顯然，對方也沒料到他會截斷得如此俐落，詫異地來不及挽留。
「析枃！！」
葉菫薰急切地呼喚，但杜析枃沒有回應，逕自推門離開。
「析枃、等等！唔……」
忽然匡噹一聲，玻璃門發出好大一聲。
葉菫薰急著跟上去，卻硬生生被回彈的門打到額頭。也是這一聲悶哼，成功留住杜析枃的腳步。他下意識地回頭一望，對上門後那對琥珀色的視線。
隔著一扇玻璃，葉菫薰沒再向前，只是用哀求的眼神望著杜析枃，似乎在懇求他留下。
這一刻，杜析枃的雙眼才真正直視葉菫薰。
他的五官還是那麼深邃，下顎的線條稜角分明，少了年少時的圓潤，蛻變得更加成熟，眼尾淡淡的紋路使他的魅力有增無減。
站在玻璃後的人，依舊是那個能牽動自己心緒的人……
杜析枃垂下眼，強迫自己收回混亂又動搖的情緒，橫下心，轉身走出藍法公司的大門。

杜析枃手刀在巷弄中衝刺，一路狂奔向捷運口，上氣不接下氣，累得滿頭大汗。
九月的夏末初秋，太陽不似前些日子毒辣，空氣中仍充滿令人煩躁的黏膩水氣。
「呼、呼、還有四十分鐘，很好。」
杜析枃看了看手錶，對自己的腳程頗得意。
就在他跨下階梯準備進站，眼前突然感到一陣目眩，差點站不穩。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趕著到蕾米吉幫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不行……太暈了……」
想來是忙碌了一下午，又跑了好大一段路，導致血糖降低。杜析枃心裡暗想，及時煞住腳步，靠在牆邊稍作休息。
幾分鐘後，察覺暈眩的狀況不見起色，杜析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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