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熱醒的。
何馨憶從棉被中抽出手,習慣性地向一旁摸去,抓握到手機後便舉到面前,瞇著眼讀螢幕顯示的時間。現在剛過中午十二點。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棉被從身上滑落,陌生的被單花色和隱約的熟悉味道讓他發起愣來,他環顧四周才慢半拍地發現,這是李恕謙的房間。
為什麼他在這裡?
難不成他跑來夜襲李恕謙?但他怎麼完全沒印象?
還有學長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難道誰都可以睡他的床嗎?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又檢查起自己的私人手機。王裕文昨晚傳了好幾則訊息,他現在才看到。
結果怎麼樣?告白了嗎?不會被拒絕了吧?
……好啦勇氣可嘉,請你吃飯啦!
「啊!」何馨憶發出一聲慘叫,他錯過告白的時機了!他到底在搞什麼!
他懊惱地將腦袋埋在被窩好一會,才慢吞吞地翻身下床,一眼瞥見書桌上的字條。
幫你請病假了,廚房的電鍋裡有粥,餓的話可以吃。晚上我會買晚餐回家。恕謙
筆畫剛正有力,字尾微勾。是李恕謙的字沒錯。
何馨憶頓時感到飢腸轆轆,他來到廚房打開電鍋鍋蓋,薑絲魚片的香氣迎面而來誘得他更餓了。他從櫥櫃中拿出碗筷,盛了一碗粥,拿著粥坐到沙發上吃。
他吃了幾口安撫饞意,才拿起公司手機,撥電話給阿強。
「喂,小憶?喔,你學長幫你請假啦,身體怎麼樣?好多了嗎?」阿強說話快速,不難聽出是在工作空檔接的電話。
「好一點了。」何馨憶回話之間還帶著鼻音。
阿強關心了幾句,「生病就好好休息,需要再請一天的話再跟我說。我先進Fab,有事打我手機。」
「謝謝阿強哥。」他放下心來。
「先掛了。」
他繼續吃粥,吃得全身熱汗,但從心裡到胃都覺得暖燙,被傾心照顧的感覺讓他有點竊喜,沉浸在李恕謙的溫柔裡。
他吃了幾口又頹然想到,昨天的告白練習都白費了,現況完全沒有改變,那今天他再跟李恕謙告白還來得及嗎?
但是怎麼想好像都很奇怪,如果趁李恕謙回家後揪著對方告白,被拒絕了還要待在屋子裡過夜,明天病好後還得銷假上班;如果他感冒沒好,那就更悲慘了,依李恕謙的個性也不會放著他不管,夜裡還要照顧他,光是想像就覺得尷尬。
今天不是好時機,該怎麼辦?他嘆了一口氣,收拾碗筷,接著傳訊息給王裕文,簡述他的困境。
我覺得你應該藉機試探他。王裕文回傳一句,繼續裝睡,等他來叫你的時候告白,如果他拒絕你,你就說你是開玩笑的。
……餿主意。我先養病,病好再說。
我還等著準備請客耶,有時效的喔。王裕文先利誘後威脅,深諳說服之道。
何馨憶悶悶地嘆了口氣望向窗外,天空陰沉,不見光亮。他不喜歡陰天,感覺陰天裡發生任何壞事都很合理。
李恕謙今天很早下班,他買了一鍋雞湯回家,一開門就見何馨憶穿著寬鬆的衣褲,盤腿坐在沙發上發呆,夕陽透過窗上的雨水折射進屋子裡,將青年的髮色挑染成金,衣褲也映出如水波擴散的金光。青年一見他便笑,「學長你回來了。」
和往日相同的一句話,此刻聽來竟有幾分溫婉的味道,李恕謙忽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來。
他停了幾秒,細細品味這股陌生的情緒。
「好香啊。」何馨憶吸了吸鼻子,「你買蒜頭雞湯會不會太補?」
「就是要補。」李恕謙笑道,「去拿碗來裝。」
李恕謙買的是龍涎居的雞湯,還附了麻油麵線和燙青菜。他一打開塑膠袋,整間屋子都是蒜頭雞和麻油的香氣,何馨憶被勾起食欲,猛吸鼻子,他拿了兩個大碗公放到李恕謙面前,眼巴巴地看著李恕謙分別把麻油麵線和蒜頭雞湯倒進碗公裡,他又拿兩副碗筷,幫著李恕謙把麻油麵線分裝到小碗裡。
何馨憶吃了一口麻油麵線,感嘆道:「好懷念的味道。」
以前他研究做不出來,悶在實驗室好幾天,李恕謙便會帶他去吃龍涎居,說要幫他補充元氣。他雖然嘴上不提,但每一份與李恕謙有關的記憶,都被他牢牢記在心底。
「知道你喜歡,今天下班之後繞去買的。」李恕謙跟著吃了一口,「我有多買兩份麵線,免得你吃不飽。」
麻油麵線的分量不多,麵食又容易餓,李恕謙乾脆多買一些,晚上餓了就不用再弄別的東西吃。
「學長真好。」何馨憶邊吃邊說,口齒不清。
「吞下去再說話。」李恕謙柔聲道,「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他打算釐清自己對青年的情感,便試著假設青年是自己的交往對象,許多事都在瞬間變得理所當然,像是照顧生病的青年、替青年帶飯回家,他只是依循本心去做。
「哈,學長人真的很好。」何馨憶習慣性接受李恕謙傳達的善意,無意中忽略男人過於柔和的情緒。
李恕謙不以為意,吃完麵線,將大部分的蒜頭雞湯都留給青年,只盯著青年吃東西。何馨憶察覺他的視線,疑惑地挑高一邊的眉毛,十足的動畫感讓李恕謙忍俊不禁。
青年疑惑地「嗯」了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學長你幹嘛要笑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