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七律故事瑣談

黃鶴樓崔　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此樓位於今湖北武昌，城西漢陽門內山下，三國時，孫吳黃武二年（公元二二三

年）所創建，雄踞山巔，東矚蛇山，西瞰大江，鄂州樓觀，獨得江山之要，深具

兵　價值，原無籍籍名，是先有樓，其名乃後世所添加者。至於以黃鶴名樓，有

兩種說法；各能自圓其說，卻無史跡可尋。

一說是費文禕屍解昇仙後，常乘黃鶴駕憩於樓上，遂使樓因而得名。另說則為昔

有位仙人，在辛氏酒樓宴飲，曾畫一黃鶴於壁，以當酒資。座上客拍手而歌，壁

上畫鶴應聲而舞，驚動酒客，紛紛花錢來飲，共賞此奇。十年間，酒店主辛氏竟

成巨富，而前畫鶴之仙人復至，取笛而歌；畫鶴飛至仙人側，載仙人跨鶴而去。

此樓因此遂名﹁黃鶴﹂，此山亦同以名。或謂，此仙人是王子安，但亦有指是八

仙中之呂洞賓者。兩說均無所據，僅供參考而已！

談起崔顥本篇所詠，有人指出，沈雲卿〈龍池〉詩云：

龍池躍龍龍已飛，龍德先天天不違，

池開天漢分黃道，龍向天門入紫微。

在短短四句，二十八字詩中，五用龍字﹁﹂、四用天字﹁﹂，使人不覺其繁，用

字遣詞，如兔起鶻落，擒縱自在，不可名狀。為崔所仰慕，東施效顰，因有〈雁

門故人〉之作，意在與沈詩較量。云：

高山代郡東接燕，雁門胡人家近邊。

解放胡鷹逐寒鳥，能將代馬獵秋田。

山頭野火寒多燒，兩裏孤　濕作煙。

聞道遼西無鬥戰，時時醉向酒家眠。

時評以崔作卑弱，不足追雲卿之　，故復有﹁黃鶴樓﹂之詠，激勵奮發，其來有

自也！沈歸愚指謂：﹁崔顥之〈黃鶴樓〉詩，能得意象之先，天然神韻充溢，一

句不可湊泊，如初寫黃庭，恰到好處！獎譽之高，無以倫比。﹂

李太白過武昌，登黃鶴樓，見秀麗風光，欲有所吟詠，及見崔顥題句之精警，擊

節歎賞，轉題打油詩解嘲云：

一拳打倒黃鶴樓，兩腳踢翻鸚鵡洲；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劉後村見崔、李前後之題，盛推太白能服善，有所歸美，蓋崔作實虛靈跌宕，誠

足使李低首也！至於其後李迭有鸚鵡洲及金陵鳳凰臺之詠，容後再談，此不論。

平心而論，此詩之精警，有足道者，如三、四句：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三句連用六仄（│）聲；四句連用三平（─）聲，乃詩作中之僅見。詠來不嫌執

礙、怪異，故能使人﹁服善﹂？

至於本篇類屬，或為古詩，或為律詩，前人並未深究。直至清康熙帝（公元一六

六二│一七二二年），對唐詩有所酷愛，詔示詞臣曰：

詩至唐而眾體悉備，亦諸法畢該，故稱詩者，必視唐人為標準，茲發內府所藏諸

唐詩，命爾詞臣，就前人之著輯，參互校勘，蒐補缺遺，依時代分置次第釐之。

是即今日吾人所見之《全唐詩》九百卷之輯集，於康熙四十六年（公元一六九九

年）四月十六日刻版行世，蔚為集唐詩之大成者。

傳聞諸詞臣於編纂之餘，對本篇之類屬有所爭議。屬﹁七古﹂抑為﹁七律﹂，無

法肯定。如指為﹁七古﹂，但平仄怪異，古體中無此例；指為﹁七律﹂，平仄不

順，且項聯不對，腹聯中﹁漢陽樹﹂及﹁鸚鵡洲﹂之切對，亦屬勉強。可行之道

，祇以此下情，恭呈御覽核奪。奏上，康熙帝亦為之惶惑，遂於朝堂上，與諸詞

臣共議。有臣啟奏以為：

前朝（指宋代）寧宗之世（公元一二○○年左右），有嚴羽在其《滄浪詩話》中

有謂：唐人七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最優。此說距今四百年餘，並無異議

，陛下可據以詔示，納入七律詩中。康熙聞之欣然，議遂定。而《唐詩三百首》

選者，孫洙之輯，在乾隆二十八年（公元一七六三年），晚於康熙詔示三十三年

，自無推敲也！拙見以為。徵諸唐人王勃〈滕王閣〉詩云：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鑾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捲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既成於「初唐」，律、絕詩尚未倡行前夕，列為﹁七古﹂，理屬宜然。本篇何獨

不然？王詩為七言八句，項聯切對工穩，與本篇相類。且古詩既無字數及平仄限

制，僅是李太白之﹁服善﹂，遽成七律首選，未免牽強耳！

據﹁澳門日報﹂載稱，在我國湖南長沙郊區的望城縣，曾經發掘到一座﹁唐窯﹂

，出土一批唐代瓷器，在不少瓷酒壺中，發現題有唐詩。都是五言絕句，而是《

全唐詩》未經收錄者有詠〈春〉詩云：

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

春人飲春酒，春鳥弄春聲。

詩中生氣盎然，充滿春天景象詩篇，有情、有聲、有色，深受激賞。通篇僅二十

字，疊用八﹁春﹂字，幾佔詩篇一半字數，為之盎然。其不厭重複，尤其難能。

不但能與本篇媲美，更加通俗易曉。亦屬《全唐詩》遺珠之得，特予提出。

　按、黃鶴樓上楹聯至多，咸以錢裴山撰為最美，曰：

我去太匆匆，騎鶴仙人選送客；

茲遊良春春，落梅時節且登樓。

　薛湘林聯：

一樓萃三楚精神，雲鶴俱空橫笛在；

二水匯百川支流，古今無盡大江流。

　胡林翼聯：

黃鶴飛去且飛去；

白雲可留不可留。

　其實，另有一聯更為遊客所激賞，云：

何時黃鶴重來，且自把金尊，看洲渚千年芳草；

今日白雲尚在，問誰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不著議論，而自擅清新。乃清人宋犖所作也。

　《古今對聯大觀》載：彭玉麟聯云：

心寬天地遠，把酒憑欄，聽玉笛梅花，此時落否；

我辭江漢去，推窗寄語，問仙人黃鶴，何日歸來。

　又一平昔少見較長楹聯，為清代名士李聯芳所撰，云：

數千年勝蹟曠世傳來，看鳳凰孤岫，鸚鵡芳洲。黃鵠漁磯，晴川傑閣，好個春花

秋月，只落得賸山殘水，極目古今愁，是何時崔顥題詩，青蓮擱筆一萬里，長江

幾人淘盡，望漢口斜陽，洞庭遠漲，瀟湘夜雨，雲夢朝霞，許多酒興風情，僅留

下蒼煙晚照，放懷天地窄，都付與笛聲縹緲，鶴影蹁　。

　另一長聯　作者佚名，聯為：

跨登起岑樓，既言費文禕曾來，旋謂呂紹先到此，楚書失考，竟莫喻昉自何朝，

試梯山遙窮郢塞，覺斯處者個台隍。只有禰衡作賦，崔顥題詩，千秋宛在，迨後

遊蹤宦績，選勝憑臨。極東連皖豫，西控荊襄，南枕岳長，北通申息，茫茫宇宙

，胡往非過客蘧廬，懸屋角檐牙，聽幾番銅鳥鐵馬，涌蒲帆挂楫，玩一回雪浪霜

濤，出數十百丈之巔，高凌翼軫，巍巍岳岳，梁棟重新，挽倒峽狂瀾，賴諸公力

回氣運，神仙渾是幻，又奚必肩頭劍珮，畫裏酒錢，嶺際笛聲，空中鶴影；

蟠峰撐傑閣，都說辛氏爐托始，那知鮑明遠弗傳，晉史闕疑，究未聞建從誰手，

由長壘仰慕皇初，想當年許多人物，但云屈子離騷，鬻熊遺澤，萬古常昭，其餘

創霸圖王，稱威俄頃，任成滅黃弦，藏嚴廣駕，共精組練，靈築章華，落落豪雄

，均歸於蒼煙夕照，惟方成漢水，猶記得周葛召棠，使大別晴川，亦依然光天舜

日，偕億兆群倫以步，登聳雲霄，菡蕩平平，鑱槍淨掃，觀豐功駿烈，賀而今曲

奏承平，風月話無邊。賞不盡廓外柳陰，亭闌棗實，洲前草色，江上梅花。

樓已歷一千八百年滄桑，屢毀屢建；有史可稽之興復，凡十二次。清光緒十年（

公元一八八四年）又毀於火，越明年，始予修復。旋以兵燹故，復受毀，目前之

樓，則是公元一九八一年，加以重修者，時有老名士等，不著其名，作此後述兩

聯，分明是欲與舊雲南、昆明池畔的孫布衣所著《大觀樓》，百八十字聯，爭奇

鬥勝。兩聯之作，距今曾不足百年，乃楹聯書中之僅見，今撮錄於此，藉博一粲

如何？

黃鶴樓崔　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此樓位於今湖北武昌，城西漢陽門內山下，三國時，孫吳黃武二年（公元二二三

年）所創建，雄踞山巔，東矚蛇山，西瞰大江，鄂州樓觀，獨得江山之要，深具

兵　價值，原無籍籍名，是先有樓，其名乃後世所添加者。至於以黃鶴名樓，有

兩種說法；各能自圓其說，卻無史跡可尋。

一說是費文禕屍解昇仙後，常乘黃鶴駕憩於樓上，遂使樓因而得名。另說則為昔

有位仙人，在辛氏酒樓宴飲，曾畫一...

目　次
寫在前面i
黃鶴樓崔　顥 001
附：沈雲卿〈龍池〉
王　勃〈滕王閣〉
佚　名〈春〉
黃鶴樓楹聯（作者省　）
行經華陰崔　顥 009
附：崔　顥〈王家少婦〉、〈遊天竺寺〉
張　說〈　湖山寺〉
望薊門祖　詠 014
送魏萬之京李　頎 019
附：李　頎〈從軍行〉
九日登望仙臺呈劉明府崔　曙 022
附：崔　曙〈古意〉、〈奉試明堂火珠〉
登金陵鳳凰臺李　白 025
送李少府貶峽中王少府貶長沙高　適 028
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岑　參 030
附：賈　至〈早朝大明宮〉
杜　甫〈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
岑　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王　維 035
奉和聖製、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
　作，應制。王　維 038
附：李　　〈奉和聖製之作〉
杜　甫〈春望〉
王　維〈出任偽職所詠〉
積雨輞川莊作王　維 042
附：王　維〈輞川莊〉
酬郭給事王　維 045
蜀相杜　甫 048
附：鄒　魯〈武侯祠〉
　吳　漳〈武侯祠〉
杜　甫〈武侯廟〉
武侯祠楹聯（作者省　）
客至（喜崔明府見過）杜　甫 059
附：杜　甫〈偶題〉
野望杜　甫 062
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杜　甫 064
附：杜　甫〈春日梓州登樓（二首）〉
登高杜　甫 068
登樓杜　甫 071
宿府杜　甫 074
閣夜杜　甫 077
附：元好問〈慨詠〉
詠懷古蹟之一（懷庾信）*杜　甫 080
附：庾　信〈哀江南賦〉
詠懷古蹟之二（懷宋玉）*杜　甫 084
詠懷古蹟之三（懷昭君）杜　甫 088
附：王　嬙〈怨詩〉
吳　雯〈詠王昭君〉
詠懷古蹟之四（懷蜀主）*杜　甫 092
詠懷古蹟之五（懷武侯）杜　甫 096
附：陸　游〈送子龍赴吉州掾〉
江州重別薛六、柳八二員外劉長卿 101
附：劉長卿〈送盧侍御赴河北〉
長沙過賈誼宅劉長卿 104
自夏口至鸚鵡洲夕望岳陽寄元中丞劉長卿 107
贈闕下裴舍人錢　起 110
附：錢　起〈湘靈鼓瑟〉、〈湘谷口書齋寄楊補闕〉
寄李儋元錫　韋應物 113
附：韋應物〈滁州西澗〉、〈湘寄全椒山中道士〉
寇　準〈春日登樓懷歸〉
蘇　軾〈寄羅浮山中鄧道士〉
同題仙遊觀韓　翃 116
附：韓　翃〈章臺柳〉、〈寒食〉
柳衣蕙〈章臺柳（奉和）〉
春思皇甫冉 121
附：王昌齡〈閨怨〉
晚次顎州盧　綸 123
附：盧　綸〈送李端〉
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柳宗元 125
附：柳侯祠聯
西塞山懷古劉禹錫 128
附：劉禹錫〈金陵五題〉
許　渾〈金陵懷古〉
韋　莊〈譽許渾〉
羅　鄴〈過王濬墓〉
遣悲懷元　稹 136
附：馬致遠〈秋思〉
再遣悲懷元　稹 141
附：叢　　〈七歌〉
三遣悲懷元　稹 146
附：白居易〈酬答〉
秦　嘉〈贈婦詩（三首）〉
謝　朓〈玉階怨〉
自河南經亂，關內阻饑，兄弟離散，各在一處，因望月
　有感。聊書所懷，寄上浮梁大兄、於潛七兄、烏江十五
　兄，兼示符離及下邽弟妹。（詩示諸兄妹）白居易 152
附：白居易〈草〉、〈花非花〉、〈慈烏夜啼〉、〈贈內〉
錦　瑟李商隱 158
無　題李商隱 162
附：李商隱〈無題〉
隋　宮李商隱 165
附：鄭　畋〈馬嵬坡〉
無　題李商隱 167
附：宋　祁〈鷓鴣天〉
無　題李商隱 170
附：薩都剌〈相逢行〉
籌筆驛李商隱 176
附：武侯祠楹聯
無　題李商隱 180
春　雨李商隱 183
附：袁　易〈春雨漫興〉
無題李商隱 185
附：班婕妤〈怨歌行〉
曹　植〈洛城賦〉
無題李商隱 190
附：張　先〈一叢花〉
利州南渡溫庭筠 192
蘇武廟溫庭筠 195
附：溫庭筠〈菩薩蠻〉
宮詞薛　逢 199
附：文天祥〈蘇武忠節圖〉、〈正氣歌〉
貧　女秦韜玉 203
附：白居易〈時世妝〉
獨不見沈佺期 207
附：蕭　衍〈河中之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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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樓崔　顥 001
附：沈雲卿〈龍池〉
王　勃〈滕王閣〉
佚　名〈春〉
黃鶴樓楹聯（作者省　）
行經華陰崔　顥 009
附：崔　顥〈王家少婦〉、〈遊天竺寺〉
張　說〈　湖山寺〉
望薊門祖　詠 014
送魏萬之京李　頎 019
附：李　頎〈從軍行〉
九日登望仙臺呈劉明府崔　曙 022
附：崔　曙〈古意〉、〈奉試明堂火珠〉
登金陵鳳凰臺李　白 025
送李少府貶峽中王少府貶長沙高　適 028
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岑　參 030
附：賈　至〈早朝大明宮〉
杜　甫〈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
岑　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和賈至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