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坊里美的冒險

二○○四年的夏天，犬坊里美在貝繁村的媽媽家裡稍事休息後，就帶著緊張的情緒，獨自去了岡山車站。她要參加在岡山地方法院所舉辦的司法研習始業典禮。研習的工作終於要開始了，這應該是從律師工作的開始的吧！

老實說，里美的心裡是害怕的。雖然說研習始業典禮，和一般上班族女性進公司的報到儀式或錄用考試，應該是差不多形式的東西，但是，研習始業典禮好像更嚴肅些，畢竟這是進入專業法律人的門檻。終於要踏進極度嚴厲的世界了，回想學生時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己，里美覺得很不真實。

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已經站在法院之街了，因為買條裙子也要猶豫一個小時的自己，真的能成為專業的法律人嗎？真的要成為專業的法律人嗎？在面對人生的重大決定時，自己真的應付得來嗎？

她知道不可以有好像走向不屬於自己方向的感覺。但她又覺得適合自己的，應該是精品店的店員之類的工作，法律人的工作應該是最不適合自己的。內心裡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恐懼感便油然而生，怎麼樣也停不下來。自己只是因為之前服務的橫濱光未來法律事務所的一橋律師的話，才會來到這裡的。她不僅記得一橋律師說的話，也清楚地記得是在哪裡說那些話的。所以在進行口試的時候，她像鳳頭鸚鵡一樣，完全照著一橋律師說的話回答。

所以說，自己並不是真的有實力通過那麼困難的考試的人。今天除了要在始業典禮上和所謂的法官之類的人物，做第一次直接的語言交談外，還要藉此認識一起研習的其他學員。他們是怎麼樣的人呢？一定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吧！他們一定是像機械一樣冷靜，並且頭腦犀利的人。一想到這裡，她就感到自卑，心情惡劣起來。

今天的太陽雖然很大，但是因為有風，所以感覺滿舒服的，岡山車站內的風鈴不時發出輕脆的聲音。里美把行李箱放在投幣式的寄物櫃裡，然後在車站前搭上巴士。雖然聽說走十五分鐘的路就可以到了，可是她不想流汗。巴士搖搖晃晃地前進。里美心想：如果車子突然在這個時候故障，或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故，那也很好。因為就可以不必去了。

按照先前接到的指示，她在番町口這一站下車。一下車，就看到岡山地方法院了。看著法院的建築物，她有想哭的感覺，因為要進入這扇成為法律人之門的日子，終於來了。一定要振作才行。可是，一想到要振作，她的腳便開始發起抖來。站在法庭上，操著法律用語，為某一個人辯護這種事，究竟不是自己做得來的事，還不如趁早回頭吧！可是，有什麼藉口可以讓自己現在轉身就走呢？

走進地方法院的自動門。她帶著被告般的心情，靜悄悄地在走廊上走著。

來到走廊的盡頭後，一右轉，她就看到了祕書室。里美走進祕書室，問祕書室裡的人研習生的始業典禮地點在哪裡。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對方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才回答她始業典禮的地點在二樓的會議室。在上樓梯的時候，她忍不住想：一定是自己不像司法研習學員，所以對方的表情才會有那樣的變化。很容易就找到會議室了。

「讓你們久等了。我是地方法院的院長黑瀨，這位是永田法官，那邊的是吉田先生。請多多指教。今天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各位做。不過，因為從今天開始，各位就正式踏上法律人之路了，希望各位能把以前在書桌上學習到的事情，實踐在未來遇到的案例之中。亞里士多德說：法律是摒除熱情的理性。各位現在就要上船前往法律之海了。未來你們有三種方向的工作選擇，或許你們之中有人已經選擇好未來要走的路了，不過，一定有人還沒有做決定吧？法官是這三種工作中的一種。想要從事法官工作的人，就更必須擁有我剛才說的那種理性。身為法官，擁有冷靜的判斷力和平衡感，比什麼事情都重要。犬坊小姐，芹澤先生。請你們明天去倉敷市阿知三丁目的山田法律事務所。」

他們兩個人進入山田法律事務所所在的大樓，敲了門後自我介紹，山田律師也開始分派工作，「等一下有一個叫名越的人會來這裡，他是一樁被要求保證履行債務案件的被告人。因為必須做答辯書，所以他來了以後，請先帶他去會客室，然後再來叫我。好了，就這樣了。」

電話鈴響了，有人去接電話。好像是野田去接了電話。「律師。律師公會打來的，要委託我們擔任公設辯護律師。」野田出聲叫山田律師。

「公設辯護律師？真難得。是什麼案子呢？」於是山田律師回去座位上接聽電話。沒多久，山田律師回來了。他的表情和剛才明顯地不一樣並說：「嘖，發生不得了的大事情了。剛剛那通電話是要委託我們擔任公設辯護律師的電話。那是一宗和兇殺有關的案子，所以我才會說是不得了的大事情。好像是發現了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而且是在大白天辦祭典活動發現的。這個命案的兇手──不，還不能說是兇手，不過，可以說是被告……被告好像是一個有性侵害前科的男人，總之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不是讓年輕女孩子處理的事件。」

「真要命，偏偏在這個時候接到這種案子……公設辯護律師處理的案子，通常是刑事事件，雖然很麻煩卻可以學習到很多。就學習而言，我覺得處理十年的民事訴訟，還不如處理一件刑事案件。我當了這麼久的律師了，最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有成長的時候，就是遇到處理刑事件的時候。不過，我一直沒有處理過殺人的案件，所以說，這次要處理的案件，我也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命案的審判通常會拖拖拉拉到最高法院，要花很多時間和金錢。還有，因為須要我們辯護的，是一個下流的男人，所以不能讓犬坊小姐這種年輕女郎來處理。」

「嗯。不過，這次事件內容，可以說是前所未聞的奇怪，太不可思議了。聽說過這件事情的人，都會說『怎麼會這樣呢？』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吧……總社神道宮的境內──神社內也可以用境內這個字詞吧──正在進行雪舟祭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具死亡一個月左右，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屍體發出噁心的味道，樣子也非常可怕。因為神社裡正在進行祭典，所以一聽到發現屍體的事後，參與祭典的人便紛紛跑去看屍體。可是，那具屍體卻在五分鐘左右的時間裡消失了。而且那附近根本沒有可以藏匿屍體的地方。」

「在進行祭典的人到達之前就不見了？」

「對，發現屍體的人看到屍體後，因為害怕，所以很快就跑掉了。但是，五分鐘左右後，同樣的地點就聚集了很多想看熱鬧的人。」

「兇手……他好像叫做藤井。藤井並沒有離開發現屍體的地方。那個男人一直躲藏在發現屍體的場所。」

「一直躲著？他為什麼不逃出去呢？」

「因為周圍聚集了一堆人，想逃出去也逃出不去。因為警察不到五分鐘就來了，好事者也聞風蜂擁而來。另外，有些原本跑掉的女人也又跑回來了，所以四周黑壓壓地圍了許多人。」

「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嗯。」

「可是屍體消失了……？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消失了？」

「是呀！所以才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會不會是那個藤井的朋友把屍體抬走了？」

「不可能。參加初夏祭典的人群，不是普通得多，誇張點說當時神社裡可以說是人山人海。總社的雪舟祭總是非常熱鬧，倉敷也有人會去湊熱鬧，我也曾經去過，所以非常清楚那種人擠人的情形。發現屍體的地方和周圍雖然有圍牆，但是圍牆的外面隨時有人在走動，如果有人抬著屍體越牆逃走，一定會被看到的。

根據事後的調查，並沒有找到任何目擊到那種狀況的人。」

「噢。」

「還有，這個叫藤井的人總是獨來獨往，不像是有朋友的人。另外，根據發現屍體的女人們的說法，那具屍體應該腐爛到不堪搬動的地步了。」

山田律師沉默了。

「好吧！乾脆拒絕好了。這樣的案子為什麼偏偏跑到我這裡來呢？算了！」山田律師說著，站了起來。

里美馬上喊說：「律師！請讓我處理這個案子。請讓我處理這個案子，即使被告是有性侵害前科的人也無所謂。」里美說。

芹澤和山田律師啞口無言地看著她。

「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沒有辦法處理呢？我們馬上就去津山吧！」

津山相當遠，必須從岡山車站搭乘津山線列車前往。列車漸漸進入深山地帶後，芹澤非常感興趣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但貝繁村出身的里美對這樣的風景，早就習以為常。

「當民事訴訟的律師比較賺錢嗎？」里美問。

「沒錯。當然每個案子的情況不同，也有像美國的Ｏ.Ｊ.辛普森一樣，為了替自己的殺人案辯護，投下了好幾億的律師費用，還組成了律師團。不過，一般沒有那樣的行情。」

「這一帶的警察會利用代用監獄。代用監獄不是看守所。據監獄法的規定，警察局裡的拘留設施也可以當做看守所來使用，這就是代用監獄。」

「如果可以改善這條規定的話，這一帶的被告會比較輕鬆，律師要取得調查記錄也容易得多。下一次就得去警方拿調查紀錄了。很遠吶！犬坊小姐，這樣妳還想處理刑事案件嗎？」

「唔？啊，可以……」里美小聲地說。

「妳有勇氣嗎？不害怕嗎？為什麼？」

「不，我很害怕，但是……我從小就和那樣的事件特別有緣。」接著，里美便把自己曾經被捲入的事件大略地說了出來。山田律師聽了之後，好像很驚訝。

「妳說妳想保護這次的被告，可見妳是有自信的人。不過，犬坊小姐，律師、檢察官和法官，在日本得到的待遇並不是對等的。法院這種地方，有時會讓人覺得就像法官或檢察官的會客室。如果妳經常去東京的地方法院旁聽的話，就會有那種感覺。法官和檢察官永遠都以相同的表情，來迎接輪番前來的被告和律師。感覺上，被告和律師走進法院時，就像進入法官或檢察官家的客廳，前去打擾了似的。」

里美想起以前和石岡先生，一起去東京看守所進行面會的事。

「基本上面會的手續都一樣。不過，警察大檢察官所得到的對待就不一樣了。」

拿了申請書後，他們就坐在裡面的長椅子上，等待叫喚名字之後進入面會室。這確實和以前去小菅的東京看守所，等待和路克．波特曼面會時一樣。

不過，這裡的律師用面會室好像比較寬敞一些。大概是因為這裡是地區性看守所的關係吧！壓克力玻璃隔板的前面是像櫃台一樣的桌子，桌子的下面有三張鋼管摺疊椅。這一點也是一樣的。山田律師好像要把額頭貼在玻璃上似的站在前面，里美和芹澤好像在等候山田律師的叫喚似的，站在律師的後面。山田把他的黑色皮包放在地板，然後從裡面抽出兩張紙，放在桌子上。

沒有多等，被告人藤井很快就現在在壓克力玻璃隔板的另外一邊。看守員警把他帶進面會室後，就獨自走了。這讓里美感到很訝異。這一點和她去東京看守所時的面會經驗不同。

藤井臉上的鬍渣已經長了，雖然剃著五分頭，卻無法給人乾淨的感覺。頭上的頭髮有三分之一已經變白，嘴邊的鬍髭和下巴的鬍鬚也一樣，依照比率有三分之一是白的。因為不論是頭髮的長度或鬍子的長度，看起來都差不多長，所以應該是剛來這裡時，剪過頭髮和鬍子，但之後就沒有再整理了。

他的皮膚的顏色暗沉，看起來很不健康，皺紋也很明顯，脖子的周圍則好像有黃疸病似的泛黃。另外，他好像也有皮膚病，皮膚上有一粒粒的小疙瘩，眼瞼是浮腫的。因為臉上到處都有疙瘩，所以讓人覺得他的臉是腫脹的。他駝著背，姿態很不好看；走路蹣跚，搖搖晃晃的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現在是夏天，所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襯衫，但那件襯衫已經發黑了。大概是只有一件的關係吧！

「藤井先生？是嗎？」山田律師發問。

藤井半張著嘴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一個。不，他點頭的動作或許並不表示他在回答山田律師的發問，而是他某一種偶發性的動作。

「幾歲了？」

「三十九。」藤井小聲回答，但是這個回答卻讓里美嚇一跳，因為里美以為藤井已經五十多歲了。和藤井比起來，已經五十幾的橫濱的一橋律師或石岡先生，看起來年輕多了。

「我是你的公設辯護律師，山田良太郎。這兩個是正在進行司法研習的芹澤先生和犬坊小姐。我們三個人一起為你做辯護，可以嗎？」

可是藤井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我──山田雖然被委託來當公設辯護律師，卻還是會盡一切努力為你辯護，讓你至少可以減輕刑罰。犬坊小姐是個非常有熱忱的人，她也會全力幫助你。所以，請你盡可能的把事實的情況告訴我們，因為如果不知道詳細的情形的話，我們就不知道要從哪裡努力起。」

藤井聞言後，只是把頭轉開。看到他這個樣子，里美忍不住內心裡「哎喲」了一聲，覺得好像在哪裡也看過這樣的表情和動作。

「我們只知道死者的名字是佐藤義雄，卻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你知道佐藤義雄是怎麼樣的人嗎？是你認識的人嗎？」

可是藤井仍然一副什麼話也不想說的樣子。面會室裡變得非常安靜。

「藤井先生，雖然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次，如果我們不知道事實的話，就無從努力起，也就沒有辦法保護你。你今天之所以會在這裡，就是因為沒有人和你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不是嗎？現在起我們會和你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成為你的夥伴。你好好考慮一下如何？如果你連對同伴都不肯老實說，搞個不好的話，說不定會被判死刑呀！那樣不好吧？」

然而藤井還是沉默著。山田律師雙肘支在隔板前的桌面上，非常忍耐地等待藤井的回答。因為藤井一直不說話，最後山田律師終於生氣似的挺直上半身，說：「你呀！我們為了你，花了不少車錢，老遠從倉敷來到這裡的。請你認真一點，否則會沒命的。」

可是藤井被告依然不開口。

氣氛沉默得令人難受。話雖如此，這好像也是一般社會大眾可以理解的情況。一個刑事被告人被盤問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或許就是這樣的。這不是民事事件，里美他們也不是被告人主動委託的律師。

「你當然可以行使緘默權，可是，你是不是搞錯行使這項權利的對象了？犬坊小姐，妳呢？妳有什麼問題要問他？」山田律師忍著怒氣，壓低聲音問里美。
「妳這樣不說話是不行的，這也是一種學習。」

「是。那個……」里美開口說：「現在沒有看守的警員在這裡吧？所以你那裡面只有你一個人……」

「夠了！」山田律師叫了一聲，並且站了起來。他的動作相當猛，使得鋼管折疊椅向後傾倒，發出匡噹的巨響，里美被嚇得驚叫出聲。「每個人都一樣！真是的，都是沒有腦袋的人！我幹嘛要花車錢來這裡受氣？我很忙吶！你！你了解自己的立場嗎？這樣下去的話，你會被判死刑的。你真的要這樣對待你唯一的夥伴？真的要和自己的辯護律師對抗嗎？」

可是，這位被告人仍然臉朝著另一邊，對山田的律師的叫喊不理不睬。仍舊抬頭看著天花板，但喃喃低聲說：「我無所謂，那樣也好……」

「隨便你！」山田律師叫道，然後拿起地板上的包包，轉身向右，氣憤地走到走廊上。

被拋在後面的里美與芹澤先是面面相覷，然後才繼續看著壓克力玻璃隔板另一邊的藤井寅泰。藤井還是歪頭看著旁邊。里美想說點什麼，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可以說什麼。還是先追上山田律師，請他不要生氣吧！里美這麼想後，立刻拔腿往走廊跑去。但是當她來到面會室門口時，還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下面會室內。她看到藤井仍然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

山田律師走出面會室所在的建築物後，一邊大力揮動黑色的包包，一邊憤憤地走過鋪著石子的中庭，就在里美覺得快追上山田律師的時候，山田律師突然停下腳步。「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山田律師大聲對里美說。「又不是小學生，竟然在律師面會被告的時候，說「今天看守警員不在」那樣的話！妳真的有通過司法考試？還有，妳剛才做的筆記，仍然用了一大堆注音符號吧？」

里美被罵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那麼，我就自己先回去了，可以嗎？有什麼進展要隨時打電話向我報告。」山田律師說。

「是。我會努力的。」里美說。

里美和芹澤無言地離開津山看守所，情緒低落地踩著腳踏車的腳蹬，順著坡路往下走。是必須找個地方用午餐的時間了。可是，他們對這裡完全陌生，不知道哪裡有可以用午餐的地方。總之，就先騎往城堡的方向看看吧！

「好懷念呀！」停下腳踏車後，里美忍不住這麼說。空氣裡充滿了灼熱的石頭和綠色植物的氣息。小時候來過這裡好幾次，這裡的街道是她夏天的記憶，她曾經在這裡寫生，完成暑假作業。他們把腳踏車騎進觀光旅遊中心的基地，通過停車場，停在屋簷下後，就進入觀光旅遊中心，準備在蕎麥攤用午餐。

「總之只好再去一次，誠心誠意地對他說說看。」芹澤無力地說。

「嗯，是呀……」里美點頭說。

目前確實也只能那樣了吧？可是，一定有能夠突破現在這種僵局的方法吧？那個方法到底是什麼呢？應該有更好的方法才對，只是自己想不出那個方法。

「犬坊小姐，妳有什麼好方法嗎？」芹澤看著里美的臉問。

「這個──突破現在這樣的僵局的方法……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想，解決這個局面的突破口在哪裡……」

「怎麼樣的突破口？」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結果還是一樣……我正在想。」里美覺得好像有點感覺了。「是的，有一點點……」

「什麼，想到什麼了？」芹澤的身體靠近桌子，期待地問。

「那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種態度的……」里美說。

里美想的是：藤井被告是什麼時候開始把臉轉到一旁的。當也把臉轉到一旁後，嘴巴就變成了緊閉的貝殼。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呢？里美忘記了。但是里美卻記得藤井那一瞬間的表情，好像以前也在哪裡看到過……

二○○四年的夏天，犬坊里美在貝繁村的媽媽家裡稍事休息後，就帶著緊張的情緒，獨自去了岡山車站。她要參加在岡山地方法院所舉辦的司法研習始業典禮。研習的工作終於要開始了，這應該是從律師工作的開始的吧！老實說，里美的心裡是害怕的。雖然說研習始業典禮，和一般上班族女性進公司的報到儀式或錄用考試，應該是差不多形式的東西，但是，研習始業典禮好像更嚴肅些，畢竟這是進入專業法律人的門檻。終於要踏進極度嚴厲的世界了，回想學生時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己，里美覺得很不真實。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已經站在法院之街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