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氣流顫動著不為人知的慾念,失控的妒火讓殺意滿意而出一把慾望的利刃,劃破表面的和平*超重量級推理巨匠最精煉而餘韻不絕的寫實鉅作*推理研究者—月影推薦*日本亞馬遜書店★★★★★最高評價!原價320元抗漲價250元
作者簡介:
松本清張,出生於日本小倉市。在歷經過工友、印刷工人等各式行業後,進入朝日新聞西部總社工作。在四十一歲時以《西鄉紙幣》參與小說的甄選,獲得了直木賞的提名,隨後在一九五三年以《某「小倉日記」傳》這篇作品榮頒芥川賞。一九五八年的《點與線》為推理小說界注入了所謂「社會派」的新風。他畢生竭盡所能致力於寫作活動,作品題材的時代背景也橫跨了古代到現代,其範圍極為廣泛。著有《歪曲的複寫》、《影之地帶》、《D之複合》、《黑地之繪》、《天才女畫家》(以上皆為新雨出版)等。
譯者簡介:
王海,國立四川外國語學院畢業。先後從事酒店管理、工廠翻譯和文化公司日語編輯等工作。譯有《春天乘著馬車來》、《地上》(以上均由新雨出版)等數十部。
章節試閱
影
1
在伯備線的途中,相近於中國山脈主峰的新見與作州津山之間,有一座叫「勝山」的小鎮。
從這個小鎮往北十二公里處的山腳下,有一處溫泉——U。雖然是個陡峭崖壁下的小山村,但旁邊流經的麻川為這個山村營造出一種獨特的溪谷美景。到了秋天,有很多遊客從岡山、鳥取,以及南北兩個方向來這裡觀賞紅葉。
近幾年,這條河的上游修建水庫,形成了一個人工湖。湖光山色令許多遊客流連忘返。道路比以前大有改善,因此U溫泉的旅店也增多了。
但是,便利性方面終究不盡人意。這裡離山陽、山陰兩條列車主幹線都有些距離,而且,就算乘坐伯備線也需要轉一次車。這種不便客觀上影響了前來觀光的遊客人數。紅葉季節到這裡的關西遊客,也主要是些對這裡非常熟悉的客人,或者一些厭倦了其他名山大川的客人。
秋季過後的下一個旅遊旺季就是鋪滿新綠的六月,不過,這個季節的客流量較之秋季有大幅度下滑。旅店幾乎都很冷清。尤其到了冬天,因為積雪封住了道路,就連客車都無法通往這裡。
旅遊旺季之外的其他時間,在旅店裡投宿的客人大多數是遠道而來看林盤的木材商,以及跟水庫相關的電力公司職員。
積雪融化後的三月末,峽谷裡的梅花和桃花開得正艷。
一位老人從勝山搭乘最後一班車來到了七家溫泉旅店之一的山川家。老人個子高高的,頭髮白而長。穿的外套雖然舊,但方格圖案和顏色都很花俏,看起來是年輕時候的衣服。不過,領子和袖子周圍都已經磨破了。因為住客很少,服務員索性帶他進了一間最寬敞的房間。
他手裡拿著的包也是非常破舊的,脫下外套後露出來的西服也已經褪色了。
臨近傍晚,客人眺望著窗外白霧中若隱若現的群山和溪水。
「真是個風景怡人的好地方啊!」他朝著服務員稱讚道。
這不是經常到這裡投宿的關西人的口吻,更像是東京一帶的説話腔調。
老人的言談舉止很文雅。他從事什麼職業一下子不容易辨別出來。當然,既不是木材商,也不是電力公司的人。說他是來旅遊的,時間上又顯得有些過早。
報出晚餐有三個不同價位時,客人有些不高興,最後點了最便宜的那種。
服務員下了樓,把客人填好的住宿登記交給坐在帳房裡的老闆娘。老闆娘年約五十六、七歲,膚色比較黑。
「好久沒東京人住這兒了吧?」
住宿登記表上寫著「東京都杉並區善福寺○○番地笠間久一郎六十五歲」。雖然是鉛筆寫的,但每個字都蒼勁有力。不過,最吸引老闆娘目光的是職業欄中寫的「作家」二字。
她看著服務員說道:「是小說家?」
「說起來他的確是位文質彬彬的老人。」服務員訴說著老人給她的第一印象。
「老闆娘,有叫笠間的小說家嗎?」
再怎麼說是深山野嶺,也有報紙和週刊雜誌。不過,老闆娘沒有在任何小說欄裡見過這個名字。
「這個嘛……」老闆娘也不能確定。
「或者問問老闆,說不定他知道呢。」
服務員說道。她之前聽說過旅店主人也曾寫過小說。
「啊,對呀!問問看,反正我們是不知道的。」
老闆娘從昏暗的帳房裡站了起來,走向裡面的儲藏室。
老闆是入贅的女婿,而且,和老闆娘結婚時已經四十五、六歲了。當時,老闆娘的前夫已經去世十年,而老闆最初是住在店裡的一位客人。
「老公!」
她招呼了一聲便坐在丈夫的旁邊。老闆正躺著看舊雜誌。老闆娘讓丈夫看了看住宿登記表。
「有這個小說家嗎?我們怎麼不知道。」
老闆的名字叫宇田道夫,東京人。老闆娘則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是小說家嗎?我看看?」
老闆的視線從雜誌上移開,看了看眼前的鉛筆字跡。突然,他的眼中發出了不同尋常的光芒。
「真不可思議呀!」
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便又繼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個名字。
「真的是位小說家?」
「嗯,以前是位非常受歡迎的小說家。」
「以前是指我們年輕的時候嗎?」
「跟妳說了妳也不明白!」
笠間久一郎是二十四、五年前風靡一時的歷史小說作家。在其顛峰時期,曾並行創作過三部報紙小說和兩本月刊雜誌。
不過,到了今天,不光是妻子,大多數年輕人幾乎都不知道他。
「客人現在在做什麼?」老闆開始反問妻子。
「剛才小光去問了晚餐,現在正坐著發呆呢。晚上也只讓我們準備梅子,一點都不像是有名的小說家。」
妻子出去之後,宇田道夫依然緊握著住宿登記,呆呆地坐在原地。
拉窗外面還有一層玻璃窗,對面英龍館的燈光顯得格外耀眼。窗戶和英龍館之間飄著淡淡的薄霧。英龍館是U溫泉最大的旅店,而山川的房子則最破舊。山川的房子到處都需要修繕,但老闆夫婦現在的經濟狀況還不夠充裕。
笠間久一郎選了最簡陋的旅館住進來,而且,要的也是最便宜的晚餐。老闆雖沒有親眼目睹,卻想像得到作家窘迫的樣子。
峽谷的夜色來得格外匆忙。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天變冷了,宇田道夫關上了拉窗。他有些坐立難安,猶豫著是否該去見見住在自己旅店二樓的笠間久一郎。以自己現在的處境,見到昔日故人也一樣不光彩。
服務員的步入,使宇田如夢初醒。
「二樓的客人在做什麼?」
「用過餐了,現在正吸著煙在那發呆呢。」
「衣著打扮怎麼樣?」
「衣服不太好,大衣和西裝的領子都磨破了……老闆,他真的是小說家嗎?」
「唉,怎麼說呢?」
宇田道夫問過話以後,便把頭扭向了一邊。笠間久一郎果然落魄了。
其實,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聽到他的名字。在那之後,連他的生死都無人知曉。雖然經常會想起他,但那只是回顧從前的感覺。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今晚突然出現在這間旅館。當然,他完全不知道這間旅館的老闆是宇田道夫。老闆用手搔著已脫去一半頭髮的禿頂,繼續抽著僅剩不到半截的煙。
2
大約二十五、六年前。
當時的宇田道夫住在東京池袋附近。那時候,護國寺附近到火車站一帶,隨處可見小樹林,與現在的景象簡直判若雲泥。如今,這裡已成為交通樞紐和商業區,極其繁華。
宇田道夫當時夢想著成為作家。大學畢業七、八年間,他從屬於一個同人雜誌,也寫過廣受好評的作品。同人雜誌中先後有好幾個人步入了文壇,而他只有羡慕的份兒。
那些日子,他一直努力不懈,堅信有朝一日必定能獲得文學界某位權威的認同。然而,那種好運好像沒有輕易降臨的徵兆。
其實評論家也曾表揚過他一兩次,但就是沒有編輯因此而立刻來找他約稿。他的內心很憤懣,覺得才華不及自己的朋友都能在文學界找到一席之地,為何唯獨自己一直厄運纏身,舉步維艱呢?
之前,他的文稿只在《R》文藝雜誌上刊登過一次。那還是在他的一再懇求下,前輩才勉強同意幫他推薦的。不過,那次發表沒有取得他所預期的反響。
儘管如此,宇田並沒有放棄自己的文學夢想。他住在髒兮兮的租屋裡,維持著清苦的生活,非常拮据。只有一位叫江木的男主編對他刊登在《R》雜誌上的文稿略表贊同,誇他是個可塑之才。
但是,宇田與雜誌之間的緣分就此告一段落。
他相信幸運女神在不久的將來會向他招手。他一心期盼著那一刻的到來。能否踏入文壇,就取決於有沒有運氣。但在那之前,還必須做到堅信自己的實力。
就在那麼一天,《R》雜誌的江木突然意外地來到宇田的租屋處。
自從上一次在雜誌上刊登小說後,正好時隔一年。對於編輯的來訪,宇田表現得非常興奮,感覺像在做夢。在對方表明來意之前,他的眼神裡已經充滿了期待與喜悅。之前,總是他帶著稿件去求江木,這次竟然是對方登門造訪,所以,他能夠斷定這次是對方有求於自己。而且,江木的態度確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沒有了以往的傲氣十足,對人格外謙和起來。
「宇田先生,其實,今天我來是有事相求。」江木露出親切的笑容說道。
「請說?」
宇田有些急不可待,他以為是自己的小說得到了哪位文學界權威人士的認可,所以編輯來拜託他寫作品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因為從那時起,就沒再見過江木,也從未通過電話。
「其實,我現在的崗位與上次收您稿子的時侯有所變化。」說著,江木便伸手拿出了名片。一看名片,還是原來那家出版社,只是部門換成了通俗雜誌編輯部。
宇田手裡夾著接過的名片,一下子愣住了。
江木說道:「您認識叫笠間久一郎的作家吧?」
「是的,雖然從未謀面,但畢竟是位名人,所以自然知道他的大名。」
笠間久一郎是當時紅得發紫的一位歷史小說作家。就在四五年前,也沒紅到現在這種程度。在推出一篇反映江戶時代的社會小說之後,他的人氣驟然飆升,受到世人廣泛關注,遂成為引領各報社爭相搶奪的熱門人物。就在當時,他還在創作一部報刊連載小說以及三本通俗雜誌小說。
「笠間先生曾經讀過您的小說,而且還誇獎您寫得特別好呢!」
「呵,真的嗎?」
「如果這麼說,您聽起來或許會覺得有些詫異,但笠間先生過去曾經與A氏、K氏、還有S氏等等……」
編輯將目前最走紅的文學界中的佼佼者一一列舉。
「他們曾經都是在同一領域當中頗有實力的新秀作家。所以與其他普通的通俗作家相比,先生對文學的洞察力極其敏銳。儘管現在通俗文學特別吃香,大家幾乎都在通俗文學佔有一席之地,但先生還是覺得您的小説在文學性方面更值得推崇。」
「原來如此。」
宇田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內心並不是十分高興。如果是正統文學家表揚了自己,自己一定會笑顏逐開。但是不論有多流行,一個通俗作家笠間久一郎的稱讚,就不覺得稀罕了。
江木編輯迅速看出宇田的神色。
「看你好像對文學特別執著,這一點非常好。但是,恕我直言。現在像您這樣的人想得到文學界的認可,就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像我這種編輯對文壇的前前後後都瞭若指掌,所以我知道這個難度。」
這些即使江木不說,宇田也心知肚明。
「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江木繼續說著。
「就只是堅持長長十年的歲月,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大部分文學青年之所以脫離隊伍,都是因為不能再忍受那種生活了。我所熟悉的人當中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雖然富有文學才華,最終卻因為無法依靠文學維持生計,只得選擇去賣西服,或者進入普通的社會生活,遂漸漸遠離了文學的世界。道理很簡單,就算他們的初衷是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可真等到習慣了平凡生活之後,靈性就被磨滅殆盡了。你是個有才華的人,可如果以現在的情形繼續下去,你也必定會因為貧困而一無所成。」
這樣的事情宇田在身邊也見識了不少。
這個男人來這裡,到底想說什麼呢?
「宇田先生,難道您沒有想過要改變一下現在的生活嗎?沒想過在踏上您所嚮往的文學之路之前讓自己的生活變得舒適些嗎?」
說完,江木點了一根煙。
3
聽完江木的話,宇田道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忽然,他想起江木現在所屬的部門是通俗雜誌編輯部,這才恍然大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宇田看透了江木的心思,說什麼笠間先生稱讚了自己的作品,那也只不過是個開場白。
先前激動興奮的心情,突然煙消雲散。感到失望的同時,些微的憤怒也湧上了宇田的心頭。不過,對方沒有具體講明之前,還是不適動怒。
「是啊!的確,如您所見,我的生活很清苦。所以有了金錢,真的會幫我很大的忙,但我不想因此而墮落。」
宇田還暗自想挫挫對方的傲氣,可江木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您說的對!但,宇田先生,即使像您這樣孜孜不倦地創作著自己的雄心之作,但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曙光,是吧?我非常了解,有很多前途無量的新秀作家因為貧窮的生活而磨減了才華。就算是步入文壇小有名氣的人也同樣如此。所以,對於您現在這樣的處境,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對了,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宇田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嗯,請息怒!其實呢,我來是為了向您推薦一個能支撐生活的方法,就是您進入文學界之前的那段生活。」
「你是說,要我在你的雜誌上發表通俗小說?」
「是的,我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為我相信你的實力。」
「我拒絕。因為只要我的名字出現在那種雜誌上,那以後就不可能再從事文學創作了。」他怒氣沖沖地說。
「不,宇田先生。」江木微笑著勸慰道。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呢,誰也沒說讓您在我們的雜誌上刊登名字啊!您只要給我們寫原稿就可以了。」
「什麼? 不會出現我的名字嗎?」
「總而言之,您是不希望『宇田道夫』這個名字出現在書本上,對吧?如果是因為這一點,那麼我想這件事絲毫不會妨礙您所追求的文學事業。確實有因為上了通俗雜誌,而影響名聲的例子,之後也失去了創作純文學的機會。但是,如果署別人的名字,就不會受影響了嘛!而且,稿費會高出初出茅廬的新人很多。如您所知,即使是名家在《R》雜誌社發表文章,稿費也是很少的。」
「您的意思是讓我用假名寫嗎?那樣做,我還是覺得不妥。再怎麼說是用筆名寫,但這一行畢竟是個狹小的世界,大家很快就會知道是誰的作品,這與用真名寫是同一回事。」
「您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並沒有要求用筆名或是假名來寫。」
「那……」
話說到這兒,無論有多馬虎的宇田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笠間久一郎曾經稱讚過他的作品。宇田剛一開口,江木就先察覺到他要說些什麼,便舉起手制止他說出口。
「是的,正如您所想,坦率地說,希望您能代寫笠間先生的小說。」
面對臉色大變、怒目而視的宇田,江木詳細說明了這件事的緣由。
「很不湊巧,笠間先生在我們的連載即將截稿之際,突然發起了高燒。下個月月刊的截稿日就是後天,但他現在足足有三十九度多。依他現在的狀態來看,怎麼樣都來不及。但又不能中止當紅作家的連載,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而且,作者本人也非常擔心,因此我們和總編還聚集在病床邊討論過此事。經討論決定,現在也是出於無奈才暫由別人代寫,一切只為確保連載的順利刊登。我們左思右想,還是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選。就在那時,笠間先生突然說,一年前在《R》雜誌社刊登過一篇優秀小說的宇田道夫怎麼樣?」
「……」
「像笠間先生如此繁忙的人,還能仔細閱讀那些文章,實在使我佩服得很。但使我由衷地佩服的是他也和我一樣認同你。總編沒有讀過宇田先生的小說,所以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還是很擔心別人代寫的作品與笠間先生的作品之間會有品質上的差異。可笠間先生緊接著就說了,如果是宇田,那絕對沒問題,就讓他寫一次吧……還有啊,宇田先生,我這次登門拜訪也是笠間先生特別交待的,所以,可以麻煩您代寫一次嗎?」
「……」
「至於稿費方面,我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無論怎麼說,是我們拜託您做一回替補的,所以我們雜誌社也會對您的恩情感激不盡的。」
宇田再次要開口,江木就打住了他的話語。
「放心,這種事情,我們是絕對保秘的!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也會給笠間先生帶來麻煩,所以作為交換條件……雖然這麼說,有些滑稽。但只要您答應這件事,我也一定為您能順利進入文學界提供方便的。」
「總編也有此意,本來您之前發表的作品也得到了相當高的評價。如果這一次也能寫出一篇好作品,那麼一定能將那部作品投到《R》文藝雜誌社。我也曾經在《R》工作過,而且那邊的總編也很平易近人。如果需要的話,打算創造一次讓雙方總編共同商討此事的機會。」
宇田道夫聽完江木的最後一句話,心緒完全被攪亂了。
當然,高額的稿費也不是對宇田沒有誘惑力。但是,更主要的是他只要答應代寫,就可以獲得在《R》雜誌社發表力作的機會,這可是他期盼多年的事情。
有傳言說,文藝雜誌《R》的編輯個個耍威風,連中堅作家的作品都不輕易刊登。甚至流傳著這樣一個小故事。一位現在已經獲得名聲的中堅作家,在成名之前,曾經佇立在《R》雜誌社門口望著大門感嘆道:真希望我也能有機會自由出入這道大門,和《R》的總編進行一次平等的對話。可想而知,正式步入R社,對宇田來說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機會。可以這麼說,為了這項難得的交換條件,宇田甚至可以不收代寫費。
「我明白了。」宇田立刻將之前的憤怒化為感激。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笠間先生寫的是江戶時代的社會人物,而且都說笠間先生在時代考證方面早已聲名在外。還有,先生文章裡獨特的吸引力、語言的風趣性,這一切都是大家所公認的。我覺得我寫不出那種美感。」
江木滿不在乎地說:「不,這個你不必擔心。」
「為了確保你能寫出一篇好文章,編輯部會全力以赴幫助你,做你強而有力的後盾。至於文章方面,也希望您儘量模仿笠間先生的寫作手法……當然,這方面絕對要避免在文章中發揮你自己的個性。就算是為了你的文學夢想,這樣也更好一些……」
影1在伯備線的途中,相近於中國山脈主峰的新見與作州津山之間,有一座叫「勝山」的小鎮。從這個小鎮往北十二公里處的山腳下,有一處溫泉——U。雖然是個陡峭崖壁下的小山村,但旁邊流經的麻川為這個山村營造出一種獨特的溪谷美景。到了秋天,有很多遊客從岡山、鳥取,以及南北兩個方向來這裡觀賞紅葉。近幾年,這條河的上游修建水庫,形成了一個人工湖。湖光山色令許多遊客流連忘返。道路比以前大有改善,因此U溫泉的旅店也增多了。但是,便利性方面終究不盡人意。這裡離山陽、山陰兩條列車主幹線都有些距離,而且,就算乘坐伯備線也需要轉...
推薦序
松本清張筆下的人性之惡月影負有日本社會派推理開山祖師之名的松本清張,常將他早年背負一家生計的沉重人生和對社會的不滿反映在其作品中,文字間總是充滿濃厚的關懷社會之情,小說中常見的主人翁並非諸如克莉絲蒂筆下的白羅,或內田康夫筆下的淺見光彥之流的名偵探,而是跑社會線的記者,或是好奇心及正義感比一般人強烈,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市井小民。而松本清張細膩的筆法和寫實的風格,常讓讀者很容易便能進入作者所營造的情境中,在關注劇情的發展之餘,更不禁觸動了推理以外的情緒與思路,讀者在享受推理樂趣的同時,也與自己確實生活於其中的真實世界產生了連結。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有別於一般以whodunit(兇手是誰)或howdunit(犯罪手法)為主軸的推理小說,而是將重點擺在whydunit的犯罪動機上。傳統的推理小說往往會從已發生的犯罪事件寫起,為追查真兇,再回溯到案發當時的情況並還原現場,但松本著重人性黑暗面的倒敘推理,卻是從犯罪者的角度出發,以犯人作為故事的敘事者,讓讀者看著這名一開始便熟知的主角,究竟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引發了犯罪動機,讓讀者跟隨著兇手的腳步及呼吸,看兇手如何佈局,如何實行自己的犯罪計畫,以及如何為了掩飾自己的犯行,努力去修補一些可能會露出破綻的地方。透過松本清張的文字敘述,讀者不但深入了罪犯的內心,讀出犯人擔心被逮到的恐懼心理,也讀出了殺人犯在冷酷面具下的澎湃情感。在《眼之氣流》中,便可見到松本清張以他擅長的倒敘推理所營造出的完全犯罪氛圍。本書所集結的幾篇短篇作品中,只有《暗線》和《影子》這兩篇與殺人事件無關,但在《暗線》的故事中仍具有層層抽絲剝繭的推理脈絡,只有《影子》純粹以作家窮苦而辛酸的創作生涯為背景,道出了文壇的現實面,是唯一不帶有推理味道的短篇。不過,本書中的各篇作品均可見到松本清張對心理層面的細緻刻畫,而且多半為開放性結局,為讀者預留了一些想像空間。如日本著名的推理評論家權田萬治所述,松本清張的小說所描寫的男子肖像,多為孤獨的身影。從讓他勇奪芥川獎桂冠的〈某《小倉日記》傳〉開始,到《憎惡的請求》中因求愛失敗而施行報復的男子,寂寞和渴望幸福的不滿足心理,常一點一滴擴散成足以釀成大禍的惡意。在近日發生的秋葉原殺人事件中,犯人也聲稱自己犯案的原因是:「因為我既醜陋又寂寞」。知名社會學家馬斯洛也曾指出,「愛與關懷的需求,是人類存在所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感情上的空虛,是金錢或社會地位所無法填補的,一再刻意壓抑的結果,只會讓滿載的情感提早爆發。在《眼之氣流》的各個短篇作品中,便不時可見到作者對人類微妙情感的描繪。人類難以捉摸的情感,以及永遠沒有終點的慾望,在關鍵事件的催化下,導火線一旦點燃,人性醜惡的一面便一發不可收拾……在《眼之氣流》中,計程車司機末永莊一透過計程車的後視鏡,看盡了人生百態。這一刻才在惠那市載著濃妝豔抹的中年女子與具流氓息氣的小白臉,下一秒卻又在東京市區中載到同一名女子和一位年過五十的老紳士,從女子與兩名男子的互動看來,這三人之間的關係顯然非比尋常。是基於單純的正義感?還是對女子態度傲慢的報復?末永決定讓這複雜的關係浮出檯面……先後歷經喪妻和喪女之痛的小川圭造,富有卻孤單的老人身影,作者對此雖沒有刻意著墨太多,但卻足以在讀者腦海中烙下強烈的印象。寂寞的老人包養比自己年輕許多的情婦,而年輕情婦卻又背著自己包養更年輕的小白臉,除了受到背叛所產生的怨恨心情外,被當成大肥羊而被層層剝削的心理或許也是讓冷靜沉著的長者情緒崩潰的臨界點。此外,桑木警官為追查真相的執著和認真也著實令人佩服,對目擊證人的證詞所進行的科學驗證也足見作者的用心和別出心裁。《暗線》講述一名原本出身於富農家庭,但卻被送到窮人家當養子的黑井利一的故事。黑井利一的兒子在造訪父親的故鄉後,終於理解父親對故鄉存有的複雜心情……這篇故事令人不禁感嘆人命運的大不同。同一位母親所生的孩子,為何有人會淪落到在窮苦人家中過著貧困的一生,有人卻能在優渥的環境中長大?主角在追查自己真正身世的過程中,除了油然而生的懷念之情,也不免產生一絲的不平衡心態和怨懟之情。因家貧而無法繼續升學的作者松本清張,似乎也藉由著這篇短篇作品,對過度注重學歷的現代社會發出怒吼,表達自己感同身受的忿恨之意。在《結婚典禮》裡,吉村看著幸福洋溢的新郎、新娘,不由得想起好友新田徹吉的一段往事。精明能幹的新田,在賢妻元子的大力輔助下,成功地開創了自己的新事業。新田雖對元子滿懷感激之情,但面對年輕貌美的光子,仍忍不住心猿意馬,不小心駛出了軌道……在別人的結婚典禮上,揣測著新人飛揚的笑臉背後是否有著不欲人知的醜陋過去,這樣的舉動雖然有些失禮,但眼前的景象與主角回憶的故事兩相對照下,確實令人感到不勝唏噓。在男女之情中,除了單純的愛情之外,是否還帶有其他不單純的成分?當愛情摻雜了金錢利益等雜質,是否會讓感情迅速變質呢?一段感情的期限有多久,而一個人又能將感情分給多少人呢?當然,在新人幸福的當下,是不會想到對方可能「曾經」或「將會」背叛自己的。透過本篇的故事,可看出作者松本清張那種彷彿洞悉世事的長者風範,但多少也不免帶有一絲悲觀的意味。在《路茫茫》的故事中,一段原本以為安全無虞的婚外情,卻在外遇對象坦承自己的過去後埋下了殺機。對仕途一路順遂的公務員來說,殺人,是為了「自衛」……前一秒還在床上纏綿悱惻的情人,下一秒卻在情婦的坦白之下釀出了殺意。這篇故事中最引人注目的,倒不是兇手犯案的過程,而是「死者」在兇手犯案後的奇特發展及遭遇。無疑地,遇害者良子是一名命運乖舛的女人,只是單純地憧憬著小小的幸福,並不敢要求太多,而殺人者則是不惜一切也要保有自己幸福的公務員。正如筆者先前所述,寂寞和追求幸福,往往是最誘人,也最可口的犯罪動機,而一般人眼中生活單純的公務員,也會有其不知足,以及為求自保而露出猙獰的一面。《影子》則敘述一位舉止文雅的老人到U溫泉的某間旅館投宿,住宿登記表上的職業欄不禁勾起了旅館老闆娘的好奇心,也勾起了旅館老闆宇田道夫的回憶。宇田過去曾幫紅極一時的歷史小說家笠間久一郎代寫小說,但與現實妥協的下場,就是逐漸失去自我,成為別人的影子……在勝山的湖光山色下,作者娓娓道出了文字工作者在追求夢想,致力開創自己的事業版圖之際,卻也免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等生活俗務。在與現實世界拉扯的同時,要如何堅持理想並保有自我,確實是文字工作者一直以來難解的習題。在拜讀了幾篇松本大師的長短篇作品後,筆者驚訝地發現,松本清張的短篇作品所帶給筆者的震撼,往往不下於其長篇的推理小說。有別於島田莊司華麗而複雜的詭計、內田康夫的悠閒推理、西村京太郎的鐵道推理,松本清張的推理作品就像對生活平順、單純而幸福的人們給予重重的一擊般,用社會的黑暗面和人性的醜惡在讀者的心中激盪出一波波的漣漪,雖然有時會讓讀者忍不住想從那沉重的氣氛中逃開,但的確忠實地反映了社會現實,是十分發人深省,而且很有內涵的推理佳作。在松本清張的短篇作品中,不僅可見到作者向來並不馬虎的嚴謹結構和佈局,也可見到罪犯之犯罪心理的形成,以及罪犯一觸即發的豐沛情感,再加上作者若有似無、點到即止的副線和脈絡,即使並沒有直接言明結局,讀者大概也能想見主角的後續發展為何,這種給予讀者充分自由,而且後韻無窮的寫法,確實在筆者心中留下深刻而難以抹滅的複雜感受。松本清張在描寫人性和心理狀態的細膩筆觸,完整而合理的故事結構,以及高明的敘事手法,即使是在推理新人輩出的現在,仍足以緊緊抓住讀者的心。真正優秀的文學作品,是經得起時代的考驗的,並不會因為時空的阻隔而受到埋沒,直至今日,松本清張作品仍歷久不衰,就是其獨特魅力的最好見證。
松本清張筆下的人性之惡月影負有日本社會派推理開山祖師之名的松本清張,常將他早年背負一家生計的沉重人生和對社會的不滿反映在其作品中,文字間總是充滿濃厚的關懷社會之情,小說中常見的主人翁並非諸如克莉絲蒂筆下的白羅,或內田康夫筆下的淺見光彥之流的名偵探,而是跑社會線的記者,或是好奇心及正義感比一般人強烈,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市井小民。而松本清張細膩的筆法和寫實的風格,常讓讀者很容易便能進入作者所營造的情境中,在關注劇情的發展之餘,更不禁觸動了推理以外的情緒與思路,讀者在享受推理樂趣的同時,也與自己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