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帶來的是無可取代的氛圍。
畢業前夕的步行祭,在體力極限的消耗下,一顆顆年輕的心靈反而釋放開了。
一直想講而沒有講的話、朝夕相處卻祕而不宣的事、莫名的誤解與愛戀……
全在這一天,奔放竄升!
生命裡,有沒有一段你想永遠留住、不想放走的時光?
一部讓你找回遺忘已久的悸動、讀起來回味無窮的小說!
讓我們一起進入恩田陸編織出的──充滿奇蹟與希望的美麗世界!
全校1200名學生參加,每年都會舉辦的活動──24小時走80公里的「步行祭」。時間如此漫長、路途如此遙遠,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年輕心靈裡的祕密被一件件揭開……
大家都一直問我是不是在跟他交往,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我想他應該很討厭我吧!不過,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所以我要賭下那個祕密:在這個活動結束前,我一定要……
喜歡這種感情是找不到答案了,沒有人能告訴自己完美的解決方式,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它像寶物一樣收藏在心底。我不打算跟他告白啦!只要現在有一個讓我掛念的對象就好了。
雖然只是一直走路,卻慢慢地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雖偶爾會感到辛苦,不過多半是被幸福感包圍的。在迎向終點時,才發現身旁好友的珍貴與溫暖的情誼……任何年紀的人都深受感動的動人故事,有些東西其實一直存在每個人的心中……
作者簡介:
恩田陸
日本文壇少數多方位的女性作家,才華洋溢、作品人物刻畫精湛,創作領域廣泛,有推理、懸疑、奇幻、幻想、驚悚……等,作品有四十多部,皆受到一致肯定,不斷入圍各類文學、推理獎。
一九六四年生於日本宮城縣仙台市,自小就是個推理小說迷,從早稻田大學畢業後,便立志成為推理作家。
一九九一年以《第六個小夜子》入圍日本奇幻小說大獎。一九九七年在《三月的紅色深淵》出版後,隔年便辭去工作,專事寫作。
二○○五年,以《夜間遠足》獲得第二屆書店大獎,以及第二十六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二○○六年,以《EUGENIA》獲得第五十九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的長篇部門獎。並以《EUGENIA》《蒲公英草紙──常野物語》連續入圍直木獎。
章節試閱
晴天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西脇融走在通往學校的坡道上時,心裡想著。
碰上這樣從一大清早就萬里無雲的大晴天,人們便會視它為理所當然,很快就遺忘它的可貴。不過,換個角度想,若今天是烏雲密佈的天氣呢?甚至下起豆大的雨滴?或者是個狂風大作的壞天氣?
他試著想像自己在那樣的天候中爬坡的景象:手裡撐把傘,兩腳濕漉漉的,邊咋舌邊走在此地。
如果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的腦袋一定會被天氣給全盤占據。為什麼偏偏碰上這種鬼天氣?拜託一下,至少別給我下雨吧!我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別下雨……為什麼我這麼倒楣……想必自己此刻一定仰頭望天,對著雲上的某人開罵或祈求吧!
不過,事實上,今天卻是個無可挑剔、既乾脆又爽快的好天氣。沒有風在吹,帶點暖意,是個最適合在戶外享受秋日風光的晴天。因此,我一定隨即就會把天氣的問題拋到腦後。將這份幸運當成應得的禮物,然後在朋友從背後喊住他的瞬間,徹底將天氣的話題從思緒驅逐出境。
「融!」
被從後方狠狠一拍肩膀,痛感使融帶著或多或少的怒氣,回過頭去,並且正如他前一秒鐘所預測的,立刻把天氣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很痛耶!」
「早啊!」
察覺到從後方靠近的戶田忍企圖頂自己的膝後一記,融連忙躲了開來。
「不要啦!饒了我的膝蓋吧!我受傷還沒有全好!」
「咦?是喔?」
「拜託!接下來還得走一整天的路耶!」
「你要是上巴士的話,我會很無聊的。」
「不要烏鴉嘴!」
「要是你因為腳痛被迫坐巴士,感覺一定很差喔?」
「我就是不想那樣啊!」
儘管世界如此寬廣,但是「巴士」兩字會帶著如此不吉利的含義,就僅僅存在於今明兩天的北高了。
融回想起一年級時的夜間步行。印象中,當時的天色還不算晚,團體步行的路程似乎才剛走完三分之二。
有一個三年級的男生嚷著肚子痛,蹲在路邊無法動彈。老師們好說歹說,勸他搭上尾隨在隊伍後方的救護巴士。然而,看上去顯然病得不輕的他,卻始終頑強地搖頭拒絕。他流著黏膩的冷汗,卻堅持要跟大家一起走完,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站起。搖搖晃晃地走了沒幾公尺,他就由於劇痛而不支蹲下了。當朋友扶著他的肩膀再次站起時,他正在哭泣。
當時,融心想:怎麼有人會為了這種事情掉眼淚?然而現在一回想,卻深感心有戚戚焉。高中生涯最後的一場團體活動,自己卻孤伶伶地半途退出,一想到就令人背脊發涼。更何況,這場活動是從一進學校,就被學長姐們當作洪水猛獸般口耳相傳,實際參加後更是罵聲連連,直到第三次才總算體會出為何畢業生會心存懷念的那股況味。若是這天竟然沒有辦法從頭到尾參與,那真的稱得上是人生一大慘劇。
「你還是決定明天不跑了?」
「其實,我還在考慮耶。」
被走在身側的忍這麼一問,融的回答是語帶保留的。
通往校門的坡道上,擠滿了背著帆布背包、旅行簡便背包或是平常的斜背書包、身穿白色運動服的學生身影。北高的運動服上下都是純白色,髒污看得非常明顯,運動起來也帶著一股傻氣,再加上又屬於膨脹色(尤其引發女生的不滿),可說是沒有半點好處。儘管背負著種種的缺點,它的目的卻只有一個,就是每年一度、即將在今明兩天舉辦的這場活動。為了在夜間行走時顯得突出,深藍色或胭脂色都派不上用場。為了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全校學生集體大遷徙的這項活動,服裝非是白色不可。
三年七班是倒數第三班,所以等了好久都遲遲輪不到他們出發。
大家心想反正時間還早,都七嘴八舌地在聊天。等到一抬起頭,才發現整座操場空蕩蕩的,只剩下包括自己班在內的一百多個學生,孤單地站在角落。過了一會兒,當自己也慌慌張張跟著前面的學生踏開腳步,才總算實際感受到今年的步行祭揭開了序幕。
在這一天來臨之前,會時常擔心能否走完全程而緊張、害怕;但是一旦踏出第一步,唯一能想的卻只有眼前這條路了。剛開始起跑,還無法體會到(或者該說是回想不起來)接下來要連走八十公里的恐怖,其實剛開始是抱著要去遠足的心情。
剛剛才走過的通往學校的道路,這次則換成走下坡。隊伍很快就拉成了一長條,在坡道下方製造出一道白線。站在校門口的執行委員,不時發出「走快點!」的喊聲。就算大家的動作拖拖拉拉的,也很少會耽誤到抵達中途休息點的時間。執行委員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嚴守時間是他們的最高指令。
這一天總算到來了。
貴子一面走下斜坡,一面想著。
高中最後的一場活動。
她抬頭看天,眼睛瞇成一條縫。
終於,我必須履行我的小小祕密賭注了。
在坡道的護欄下方,載運貨物的列車「喀噹喀噹」地駛過。
已經起跑,就無法回頭了。
貴子用眼角餘光目送貨物列車漸行漸遠。 「找父親?」融不禁嚇了一跳,看向忍。
也不曉得什麼原因,父親這個字眼從以前就讓融不知所措。尤其是這幾天,情況特別嚴重。
「對啊,聽說就是我們這屆的學生耶!」
忍似乎沒有留意到融的心境變化,只是點了點頭說。
他正在敘述一個八卦,內容是關於一個在北高也很受歡迎、附近某間女校的二年級學生最近墮胎的傳聞。
「可是,墮胎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應該是,有人目擊到她跟媽媽走出婦產科診所。」
「這種事情,一定都會被人看見的啦。」
「我們是個小鎮嘛!聽說啊,她本人怎麼也不肯說出對方的名字。逼問的結果,只得到男方是我們學校三年級這個線索。」
「可信度高嗎?要是我們學校哪個人在跟她交往,多少會走漏點風聲吧!」
「你也這麼想對不對?所以才叫人想不透啊!她那麼正,又一堆男生哈她,要是跟誰走在街上或是泡咖啡館,一定會有人通風報信的嘛!可是,我從來就沒聽過學校哪個傢伙跟她走得很近的傳聞。」
「會不會是刻意隱瞞?」
「這種事有什麼好隱瞞的?」
「怕別人會眼紅啊。」
「這個理由也說得通啦──不過,現在有個人被認為是第一嫌疑犯喔。」
「誰?」
兩人自然而然地壓低聲音,將臉湊近。
「八班的本間。」
「本間!不可能吧!那個大少爺?為什麼?」
「噓!他家開的醫院跟住家就在隔壁,他自己還有兩間房子咧!如果他都在那裡約會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都沒人發現了。而且,他也有必須隱瞞的理由。」
「他家不是管得很嚴?」
「對啊!在他考上醫學院之前,家裡是不准他交女朋友的。」
「我懂了。」
相信道聽塗說是人類很奇妙的一種習性。若是冷靜下來想想,這種臆測其實根本毫無根據;但是經過一番有條有理的說明後,卻也覺得煞有其事。首先值得質疑的是,上產婦科並不能就代表墮胎。高中生要上婦產科看醫生,由母親陪同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到底是誰在找父親啊?」融回想起忍剛才的話,拉回正題。
「我們班的古川。」
「為什麼扯到她?」
「咦?你不知道嗎?她跟那個女生是表姊妹啊!」
「不會吧!一點都不像好不好!」
「你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基本構造很像。比方說眼睛都很大,顴骨都很高。」
「呣,就算基本構造一樣,可是演化結果差那麼多,真難想像她們同樣是女人耶!那個女生比她正多了。」
「聽說她們小時候很要好,所以她現在很火大,揚言要報復那個男人。」
「所以她才要找出父親是誰?這種事情私底下調查不是比較好?」
融回想起古川一根腸子通到底、充滿正義感的臉龐。這的確是她的行事風格。小心點哪,發揮過剩的正義心,可是會讓大家都受傷害的喔。
融在口中嚐到一股莫名的苦味。
「那古川知道本間就是男方的傳聞?」
「不清楚耶!她平常不太跟男生打交道,而且這個八卦都是男生在傳的,所以有可能還沒傳進她耳裡啦!不過,她到處在放風聲,說要趁這次步行祭揪出那個男的。」
「那真是辛苦她了。」
融聳了聳肩說,卻突然感到忍剛才的話觸動了內心某個角落。
貴子愣愣地盯著發光的水面。
她並不喜歡運動,卻喜歡走路。走在像這樣沒有高低段差、風景又優美的地方,感覺實在棒極了。讓腦袋放空,讓許許多多的記憶和感情隨心所欲地飄散,便會感覺心靈得到了解放,能夠無邊無際地擴散。
一想到超過千人的團體,像這樣一邊移動著、一邊沉浸在各自不同的念頭裡,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們的日常生活往往被細微到無法想像的時間表所區隔,容不下一絲雜念。鈴聲一響,就移動步伐。上公車,下公車。刷牙,吃飯。這些都是只要一旦養成習慣,就可以不動大腦而反射性完成的事。
相對的,我們反而在盡可能地排除長時間連續思考的機會。不這麼做的話,一定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很多疑問,而人是無法在質疑自我的情況下繼續前進的。因此,我們必須將時間細細劃分,必須填滿各式各樣的儀式。這麼一來,我們的意識就可以經常保持在被切割的狀態,讓那些無謂的思考無機可乘。
就這個層面來看,步行大會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除了打瞌睡的時間之外,只要腳步不停歇,思考便能像一條綿延的河川在內心持續地流動。這個感覺儘管類似旅行,卻又與教學旅行不同。那樣的活動反而比日常生活更拘泥於時間表,在每個不同的場景強迫參與者轉換情緒。
所以,倒不如這樣還比較好。貴子樂天地想著。至於六個小時之後自己是否還會這麼想,她試著不去追究。
剛開始大家都因為畏懼沉默而沒話找話,現在卻習慣了沉默。反而是體?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大量話語,光跟自己對話就已經分身乏術了,開口說法就變得多此一舉。
另一方面,感到無聊的學生開始打起野戰,四處去串門子,使得隊伍逐漸散漫,原本的排列也被打亂了,前後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人站。
悠賞著四周風景的貴子,發覺梨香跟千秋正在跟後面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講悄悄話。
「貴子,妳過來一下。」梨香朝她招手。
「幹嘛?」
「這是只傳給女生看的。」
「咦?」
三個人邊走邊看得入神。
那是一張放在小小塑膠套裡的生活照。裡面映著一個身穿水手服、面露微笑的少女。這張照片似乎正在全班女生當中傳閱。
「她應該是西高的學生吧?為什麼要大家看這個?」
「有人在問,知道不知道是我們這年級的哪個男生,正在跟她交往。」
「誰在問?」
「悅子。」
「為什麼要調查這種事情啊?」
「她好像是悅子的表姐妹。」
「是喔?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她不是三年級的吧?」
「聽說是二年級。不過,她交往的對象是我們學校三年級的。」
貴子正經八百地端詳著照片。
西高就位在貴子上學的路上,因此貴子曾經見過她幾次。她的氣質出眾,長相又甜美,走在路上就是格外搶眼。貴子也聽說過她是本校男生的偶像,卻沒想到她真的有個本校出產的男朋友。話說回來,悅子為何要打聽這種事呢?
古川悅子做起事來一板一眼,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就是那種深諳處世之道的女孩子。雖然很多責任她都會一肩扛下,卻有點喜歡興風作浪。老實說,她是貴子感到很棘手的類型之一。
「一點也不像耶。」
聽到梨香這麼嘟囔著,千秋「喂!」了一聲,敲了她肩膀一下。這個動作的涵意,無非就是指責梨香對悅子太沒禮貌了。
不過,梨香卻小小聲地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啊,悅子就給人一種『光明正大』的感覺。仔細一看,她們兩個長得是有點像,但是她就沒這個女生這麼『女孩子氣』了。」
「妳說得對。」貴子不禁表示贊同。
「在悅子的半徑五十公尺之內,妳們不覺得一點陰影都沒有嗎?好像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陽光燦爛。」
「沒錯、沒錯,半徑五十公尺,形容得真貼切!」
梨香發出吃吃的笑聲。
「畢竟她的志願是當律師嘛!以後還要跟邪惡奮戰呢!不過,」
跟著笑成一團的千秋,突然換上正經的表情。
「她根本沒必要做這種事的。」
「什麼叫做『這種事』?話說回來,她傳閱這張照片,到底有什麼目的啊?」
「嗯……我也是聽來的啦!聽說這個女生去墮胎了。既然連我都曉得這個傳聞,可見聽過的人應該不少。被人家傳成這樣,滿可憐的。」
「哇靠!那是怎樣?悅子想找出元兇?」
「好像是。」
「換句話說,悅子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就對了。這還滿奇怪的耶!」
「是啊,我們鎮就這麼一丁點大。」
在這個總人口不過二十萬上下的市鎮,高中生能去的地方就那麼幾個,走在路上隨隨便便都會撞見熟人,所以想偷偷摸摸約會,實在不太可能。
剛剛,戶田忍是不是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啊?
一瞬間,貴子回想起忍抓著頭的狼狽表情。
「果然還是有這種大搞青春愛情片的人啊!」
聽到貴子感慨萬千的這句話,梨香露出苦笑。
「不要為了這種事情感慨好不好!」
「不是啊,我們明明經常聽到類似的故事,電視連續劇也一天到晚在演,什麼一個夏天的回憶、不小心中了、去拿掉、一群好朋友偷偷幫忙籌手術費……之類的。可是,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一種城市傳說耶!就是那種『我朋友的朋友說的』、聽起來很可疑的故事。」
「不過,要是真心相愛的話,那也沒辦法啊!」
千秋的口吻像一陣微風,沒有重量。貴子一面想著「真像千秋的個性」,一面感到自己辭不達意,思索該怎樣表達比較貼切。
「當然,彼此相愛的話,懷孕生小孩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嗯,我可以了解貴子想說什麼耶。因為太落俗套了,感覺反而很假對不對?」
「嗯……差不多就像這樣吧。」
貴子在對梨香表示同意的同時,仍然尋找著適當的字句。
我們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至少在上大學之前,我們的「人生」可以說都尚未展開。這是一條不成文的定律。窩在這個貼著「明星學校」標籤的箱子裡,一切的心力都只為了升大學做準備,只有寥寥無幾的時間,能夠專注於稱得上「人生」的事物。我們唯一堪慰的,頂多只是榨取這少得可憐的空檔,品嘗人生的其中一部分──「青春」的滋味。讓自己尚未展開的「人生」,成為這段空虛歲月的主角,是我絕對無法想像的。
貴子在腦裡編織著這樣雜亂的文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想早點獨當一面,讓你媽媽享福,然後獨立自主,這些我都明白。你把所有雜音都排除,想早點爬上樓梯頂端的心情,我也比誰都清楚。當然,對於你的這些堅持,我是抱著敬意的。不過,雜音也是成長的一種要素啊!雖然雜音很吵,有時候還是得靜下心來聽聽看。也許它們對你來說只是『噪音』,但是過了這個時代,你就聽不見這些聲音了。就算你之後倒帶重聽,也沒辦法再聽見了。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好好聽』的。」
忍的說話速度越來越快。
融原本以為自己會生氣,結果卻只覺得這樣的忍很新鮮。他從來不知道,忍可以連珠砲似地說出這麼一長串肉麻兮兮的台詞。直到咬下去之前,我們無從得知面對的是顆怎麼樣的蘋果。
「你說的雜音,是指女生嗎?你要我試著去跟女生交往?」
「嗯……我也不確定。可以說是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比較好?」
「我也不是要命令你啦,只是希望你可以活得再沒有秩序一點。」
「我覺得,我的生活已經夠亂七八糟了。」
「我的意思是,還可以再亂一點。」
「再亂一點啊……」
兩個人同時靜默了下來,然後無語地走了一段路。
氣溫明顯地逐漸下降。動的時候還不覺得冷,但是在無意之間,便會察覺肩膀和袖子出乎意料地冰冷。
「活在這個世上,時機真的很重要。也可以說是順序吧!」
忍夾雜著嘆息低聲說著,看向融。
「你沒有想過,有些事情如果掉換順序,結果就會很不一樣嗎?」
「好像有吧。」
「──我真的覺得她很可愛。不過,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我只是個陪客罷了。」
融轉頭看忍。
他現在在講什麼?
吃了一驚後,才發現忍嘴裡說要教訓自己,真正的動機其實是吐苦水。
雖然很想問「你到底在指誰?」,最後還是決定不作聲,任他發洩。
忍繼續說下去:「是我游泳社一個朋友邀我去的,那個女生是他小時候的玩伴。我朋友說,太久沒見面了,跟她講話會覺得尷尬,也不曉得她會不會接受表白。所以要我陪他壯膽。聽到朋友這樣拜託,通常都不會拒絕吧?」
「唔。」
融姑且應了一聲。這段話有多麼顛三倒四,忍應該也有自覺。
「我就傻傻跟去啦!我是覺得她很可愛,但是知道朋友喜歡她,不是就會退出了嗎?」
「也是。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
「嗯,別的學校的。她雖然有點意外,還是答應跟我朋友交往了。當然,那小子樂得要命。我也給他祝福,打從心底為他高興。」
「喔。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怎麼可能,接下來才要進入正題呢!」
忍聳了聳肩。
「我以為我的任務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大錯特錯。他說兩個人獨處時會害羞,要我陪他一起去約會,所以我就當了好幾次電燈泡。不只是他,連那個女生也說我在比較好,那我還能說什麼?雖然感覺很怪,但是為了幫朋友,我也豁出去了。我逗他們笑,提供他們話題,還會不經意離座讓他們獨處……我自己都覺得好人當得太徹底了!」
「我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後來,你就把她搶過來了對不對?」
「別急、別急,事情沒這麼單純。」
忍發出制止的語調。
「三人約會持續了一陣子之後,狀況就慢慢詭異了起來。我朋友跟他女朋友,都會單獨邀我出去。我朋友說不了解女生在想什麼,也不曉得女生喜不喜歡他;女生也說,她沒有自信能夠談好這場戀愛。朋友要我去打探女生的心事,說服她情況沒那麼糟;女生卻希望我能給她建議,怎樣提分手才不會傷了我朋友的心。我完全變成夾心餅乾。三個人痛苦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沒辦法。既然無法挽回,他們還是分手了。不過,後來我還是會跟他們兩個分別碰面。他們都把我當成心理諮商師了。女生有什麼煩惱,也都會跑來找我商量。她本來就很有異性緣,老是要拒絕別人的追求,讓她不堪其擾。如果對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甚至還幫她調查過人家底細。」
「你也太苦命了吧!」
「我也覺得。因為也算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了,不幫忙總覺得說不過去。」
「然後呢?你和她之間就萌生了愛苗嗎?」
融忍不住切入核心。
「問題就出在這裡。」
不知道忍是否有發現融的催促,不過他的還是一樣氣定神閒。
「並沒有,至少我就沒有。」
「那她又是怎麼想的?」
「嗯,這點傻瓜都看得出來,她找了那麼多藉口,無非就是想跟我見面。」
「所以說,她沒有直接跟你表白過囉?」
「是有幾次,幾乎已經說破了。」
「那你有什麼反應?」
「所以我才說,這是時機的問題。當初認識的時候,她是朋友的女友,我只是幫他們牽線,長久以來都在中間傳話。如今要我換個角色,我實在辦不到。我一直努力扮演好自己分內的角色,然後對她的好感視而不見。」
「她還真可憐。」
「她或許是很可憐沒錯,但是當初把那個角色派給我的,也是她自己啊!如果這麼說的話,我長久以來的努力又算什麼?」
「這麼說也對啦。那後來呢?」融追問後續發展。
「還能怎麼樣?事情就這樣懸著了。後來她為了跟我賭氣,跟很多男人交往,然後鉅細靡遺地跟我報告。」
「很恐怖耶!你就不能跟她斷絕往來嗎?」
「要是可以的話,我就不必傷腦筋了。如果我不跟她見面,就等於我承認知道她喜歡我了。所以,我絕對不能放棄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有這麼嚴重嗎?你是真的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完全沒有意願跟她交往?」
「真的沒有。」忍斬釘截鐵地回答。
「剛開始或許還有一點點吧。朋友剛介紹我們認識的時候,我或許有過一點點那種念頭,但是自從他們倆開始交往,那種感覺就慢慢淡掉了。」
「這樣啊!」
「所以,我就把時間推回去想:如果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我和她都沒有對象,或許我就會跟她在一起了。不過,她會對我產生好感,應該是因為在那種狀況下認識,彼此有一段距離,又經常有機會跟我談心事的關係。如果我們是用陌生人的立場認識,搞不好交往不了多久就會分了。」
「我懂了。」結論總算即將水落石出,融重重點了點頭。
順序的確很重要。
如果老爸認識那個女人在先,如果老爸沒和那個女人分手,如果真是那樣,我現在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不,說不定我根本就不存在?也說不定,老爸會跟那個女人和貴子一家三口過著幸福的日子。或許現在住在我家那棟房子裡的不是我跟我媽,而是他們三個人也說不定。
「不過,我都不曉得你身邊有這種對象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為了抹去那三人的影像,融說道。
「我是故意隱瞞的。因為我不想讓朋友知道我和那個女生還有聯絡,每次出去都躲躲藏藏的。」
「哦?這個技巧我應該要學起來才對。」
「而且,今年以來我們就一直沒聯絡了。老實說,我以為她大概死心了,還鬆了一口氣呢!」
「聽你的口氣,事情似乎不是這樣?」
忍滿臉無奈地點點頭。
晴天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西脇融走在通往學校的坡道上時,心裡想著。 碰上這樣從一大清早就萬里無雲的大晴天,人們便會視它為理所當然,很快就遺忘它的可貴。不過,換個角度想,若今天是烏雲密佈的天氣呢?甚至下起豆大的雨滴?或者是個狂風大作的壞天氣? 他試著想像自己在那樣的天候中爬坡的景象:手裡撐把傘,兩腳濕漉漉的,邊咋舌邊走在此地。 如果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的腦袋一定會被天氣給全盤占據。為什麼偏偏碰上這種鬼天氣?拜託一下,至少別給我下雨吧!我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別下雨……為什麼我這麼倒楣……想必自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