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嗚嗚……段子讓?」
房門輕輕開啟。
一名年約五歲、嬌小圓潤的女娃兒偷溜進來,抽抽噎噎地緩緩靠近床榻邊,胖軟軟的小手抹著哭花了的小臉蛋,朝床上的人輕聲喊道。
「段子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敲你的腦袋瓜啦,你不要死掉!段子讓……嗚嗚……」
抱住熟睡男孩的手臂,小女孩想放聲大哭,卻又怕吵醒男孩。
她小嘴癟癟的,還忍得雙頰漲紅,哭到像快岔了氣,好不可憐。
但沉浸在睡夢中的人,卻像絲毫沒有察覺似的,依然熟睡著。
沉眠的小男孩年約七八歲,面容白皙俊秀;即使在夢中,他眉眼間仍有股超越年齡的英氣,與一般稚嫩的孩童大不相同。
他額角有個凸起的腫包,那似乎正是讓他昏睡不醒的原凶。
不知是傷處疼痛,還是在夢中聽到身旁的嗚咽哭泣,讓他覺得吵,他擰起眉,呻吟了一聲,換個姿勢,繼續沉入夢鄉。
「段子讓,你別死好不好?我把我最心愛的寶劍送給你,你要趕快好起來。」
小女孩從腰際解下她最寶貝的木劍,像恭敬地獻上最貴重的貢禮那般,小心翼翼地端放在他床邊。
「等你醒來,看見我把寶劍送給你,一定很開心……呵……」
她方才被罰跪,折騰了大半夜沒睡,這會兒早就睡意濃重;她張開紅潤的櫻桃小嘴兒,可愛地打個呵欠、揉揉眼皮,很努力想打起精神。
「不行,我不能睡!我得親自照顧他,直到他醒來才行……」
雖然她奮力撐著,告訴自己不能睡,但她終究是個五歲大的娃兒而已,不過一會兒時間,她已抱著男孩的手臂,不支地倒在床榻邊,沉沉入睡。
察覺身旁許久沒有動靜,被吵醒後一直裝睡的小男孩,這時才睜開眼睛,緩緩轉頭看著對方。
她圓嘟嘟的臉龐貼著綢緞被面,紅潤的小嘴兒開啟,睡得好熟好甜,幾乎要打呼嚕、吹泡泡,甚至是滴下口水。
這模樣,看起來呆蠢得好笑,但也——
很可愛。
小男孩沒發覺自己輕笑出聲,在人前總是擺高姿態、強撐架子的面龐轉柔了。
他直盯著小女孩可愛的睡顏,輕喃似的,喊出她的名字。
「凌皖兒……我記住妳了。」
第1章
「什、什麼?!」
一名年約十七八歲,樣貌甜美可愛的女孩怪叫一聲,還從酸枝木椅上躍起約莫一尺高,險些栽到地上去。
「您、您們說什麼?」凌皖兒像聽見什麼駭人的事般,粉嫩的小臉瞬間刷白,紅潤潤的櫻桃小嘴,也沒了顏色。
「哎喲,有必要那麼驚訝嗎?呵呵!就是有人威脅小太子的安危嘛,咱們尊貴的小太子嚇壞了,所以才千里討救兵,要借妳去貼身保護他。美其名是去當他的保鑣,其實只需要擺個樣子,嚇嚇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教他們別輕舉妄動,也讓小太子安心,就好啦。」
凌皖兒的娘親——金小菊擺擺手,豪邁地呵呵笑著,說得比吃大白菜還簡單,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凌皖兒瞪視著母親,面頰抽搐。
首先,她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並不想離家遠赴大理。
第二,她並不很想再見到段子讓,當然更不想貼身保護他。
她娘似乎忘了,經過十三年的歲月,當年的「小太子」,早已長成了一名「大太子」,不是摸頭就可以安撫,在一旁哄哄他就行的小娃兒。
想起自己曾拿木劍,將當年那個老愛擺臭架子、一點都不可愛的傢伙給敲昏,她就不禁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不要!我不要!娘,算算年紀,段子讓今年已經二十,早就不是﹃小﹄太子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說是為了貼身保護他,但傳出去也不好聽吧?更何況難道大理國沒有習武的人才,非得千里來討救兵不可?娘,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凌皖兒愈想愈不對勁。
討救兵討到中原來,難不成大理皇宮的護衛,全是豆腐店的老闆,或是涼水攤的小販兼差的?
有鬼!這其中,必定有鬼!
「有什麼文章?難不成人家是瞧中了妳,專程來選妳入宮不成?」金小菊拿她的粉拳,敲了女兒腦袋瓜一記。
誰教夫君老愛敲她腦袋?她也來嚐嚐敲人的滋味,嘿嘿!
「哎喲!娘——」凌皖兒捂著被敲疼的腦袋瓜,噘嘴瞪著那個顯然極高興女兒被欽點入宮的壞心娘親,欲哭無淚地轉向自己的爹,以眼神控訴母親的惡行。
您看啦,娘欺負我!
她爹知道她娘孩子氣重,總愛故意招惹她,所以大都會站在她這邊,要她娘別跟孩子計較,哪知這回,他卻說:「皖兒,妳娘說得對,太子需要妳,妳就走一趟大理吧!」
「爹!」凌皖兒不敢置信。
爹竟和娘沆瀣一氣,非得讓她這隻柔弱小兔兒,跳入賊窟……呃,說是賊窟,或許太過分了,人家那兒好歹也是堂堂大理皇朝的皇宮。
不過——反正,她不想去大理,也不想看見成年後的段子讓!
並不是她真那麼討厭他,而是當年她年幼無知,把人家的腦袋瓜敲了一個大腫包,害對方當場昏了過去——這是她極不願意回想起的一段爆糗往事。
而想也知道,這件往事對那位尊貴的太子而言,也必定是一段極不美好、不堪回首的恥辱;她打賭他一定會挾怨報復,在她前往大理時,對她百般羞辱、極盡欺凌之能事。
她把兒時從長輩那兒聽來的後宮嬪妃爭鬥血淚史,全套用在自己身上,在腦中演練一遍,儼然把自己當成飽受宮中嬪妃,與皇親貴族欺壓凌虐的小可憐女主角,愈想愈覺得悽慘悲苦,她眼眶兒紅咚咚,淚水滾呀滾,眼看就快滴下來了。
「爹!您竟忍心讓可憐的皖兒去送死……嗚……哎喲!」小腦袋瓜咚地又挨了一記,疼得凌皖兒眼淚真的噴了出來。
「不過是讓妳走一趟大理皇宮,替小太子打跑幾個壞蛋,就在那兒雞貓子喊叫個不停,這像什麼話?這樣沒出息,真是丟咱們金刀門的臉!」
動手行凶的金小菊,手扠纖腰,指著女兒的鼻子罵道:「告訴妳,這件事我是幫定了!人家要妳去妳就乖乖給我去,要是讓柔弱無助的小太子傷著半根寒毛,我就先剝了妳的皮!聽見了沒有?」
眼見可愛甜美的俏娘親,搖身一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凌皖兒立刻縮起脖子,躲進父親懷中,可憐兮兮地吸鼻子控訴:「娘好可怕!我早就懷疑自己不是娘親生的,一定是這樣的,嗚嗚……」
「胡說什麼?妳當然是妳娘的親生女兒,別胡思亂想。」凌皖兒的父親——當年威風凜凜的大理國大內密探凌蒙,好笑又疼寵地揉揉女兒的頭,溫聲安撫她。
「皖兒,妳聽爹說,這回要妳前往大理協助保護太子,實在是不得已的。爹娘與太子的爹娘——也就是當今大理的皇帝與皇妃是舊識,有將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大理那邊提出這個要求,於情於理,我們都難以拒絕。
確實,大理皇宮高手如雲,不缺妳這個小女子,但我們懷疑,企圖對太子不利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為了確保太子往後數十年的安危,我們必須揪出背後那個龐大的黑暗勢力才行。
我們要妳去,並不只是要妳保護太子而已,更重要的是,妳得想辦法,找出是誰想殺害太子,這才是妳最要緊的任務。若在太子身旁安插一個男人,很容易引人疑竇;妳一個女孩子家,可假扮成宮女,也比較不容易引起對方懷疑。」
「是這樣嗎?可是……」聽完父親的解釋,凌皖兒稍微釋懷了,不過她還是不太想接受這個任務。
「真的非去不可嗎?」她心中萬般掙扎。
去了,怕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大理國遭人欺負;不去,又怕段子讓真讓刺客給謀害,那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去或不去,由妳自己決定,爹不勉強妳。不過爹相信,若不是情況危急,大理那邊不會來討救兵。」說完,凌蒙逕自走到一旁,當真不再給女兒壓力;就連愛妻金小菊還想說些什麼,他也暗示她別說。
「我……」父親不威逼,反而讓凌皖兒猶豫了。
確實,她若真不想去,誰也無法逼她,但只要想到段子讓,很可能因為她的退縮而受傷,甚至死去,她就心中難安……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猶豫又猶豫,思量再思量,最後,無法眼睜睜看段子讓因她而受難的罪惡感,促使她做下了決定。
凌皖兒咬牙,轉頭對著爹娘,堅定地道:「好,我答應去大理。」
凌蒙與金小菊互望一眼,同時鬆了一口氣。
女兒肯去,總算是不負段家所託。
凌皖兒望向窗外,秀麗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原來外頭不知何時,竟下起雨來了。
銀針般的雨絲,伴隨著瑟瑟寒風由空中飄落。
這片淒風慘雨,就像在預告她的未來……
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大理之美,美在純淨、美在不經鑿飾的自然,讓人懷疑自己是否步入仙境。
打從進入大理國境之後,一路走來,凌皖兒無不被沿途的自然美景給吸引,瞧得目不暇給,幾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過只是幾乎!
「唉!」她坐在小攤子前,手裡捧著一盞酸得夠味,卻也甘美順口的酸梅湯,不自覺地嘆起氣來。
她在三天前來到大理,前進的步履卻極為緩慢,有如龜速爬行;算一算,約莫再一個日夜,便要抵達大理城。
想到不久後就要與段子讓見面,而會面時他可能有的反應……再甘美可口的瓊漿玉液,也難以入她口。
他說不準會當眾羞辱她,讓她在一干臣子、內侍的面前,丟盡大臉。
只要想到那幅場景,凌皖兒就怯弱得幾乎不敢再往前一步;但她已來到大理,如今,是騎虎難下了。
「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再這麼畏畏縮縮的,豈不枉費我金刀小女俠凌皖兒的名聲!」凌皖兒火速躍起,一口飲盡剩餘的酸梅湯,掏出碎銀連同空杯擱在桌上後,就向賣酸梅湯的老婆婆道謝,繼續朝大理城的方向走去。
她的個性本就樂天開朗,從來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憂鬱太久;即使再過不久,便要與段子讓見面這件事,使她心頭沉重,但也沒能剝奪她的笑容。
鬱悶了好些天,連她都受夠自己這副愁眉苦臉的鬼模樣。
她暫時擺脫煩悶的心情,瞧見前方有市集,便一蹦一跳地晃了進去。
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家遠行,自然見什麼都新奇。
她打算在入宮接受段子讓的羞辱之前,好好地開心一下。
大理地處西南,市集裡販賣的物品、吃食與中原大不相同,但熱鬧的程度可完全不輸中原。
看見許多穿著白族傳統服飾的男女老少在逛市集,更讓她格外興奮。
她瞧著逛著,還順手買了些當地的小點心品嚐。
忽然間,凌皖兒感覺似乎有人正盯著她。
她一察覺,立刻火速轉頭搜尋窺探目光的來源;但四周人潮洶湧,每個人都神情自若,看不出有誰刻意在監視她。
什麼異狀也瞧不出,凌皖兒聳聳肩,心想或許是自己多疑。
轉回頭,她繼續開心地逛市集。
忽爾,卻聽見有人高喊:「有賊呀!快幫忙抓賊呀!」
凌皖兒生性熱心,樂於助人——換句話說,就是喜歡多管閒事。
雖然父親常警告她要謹思慎行,可她往往將爹爹的告誡拋諸腦後,衝動行事。
就像此刻,她一聽到有人喊捉賊,天性裡的正義因子立即作祟;就像受到操縱的皮偶,別人一聲吆喝,她便什麼也不管地衝上前,要幫著捉賊。
「站住!別跑!」
那個被指為賊的扒手動作極快,幾個閃躲之後,就已奔出市集,往小巷逃竄。
「小賊別逃!」凌皖兒原以為自己功夫不錯,但沒想到一個三流的小扒手,竟跑得如此之快;她不服輸,一咬牙,使出輕功追上去。
看她使出輕功追趕,那扒手也使出輕功逃跑;這一追一逃的,竟也一前一後的來到了城郊之外。
那扒手逃到一座密林前,還刻意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凌皖兒,待她追近了,他才翻身逃進樹林子裡。
要是凌皖兒夠聰明謹慎,就會察覺這是一個引她入甕的陷阱,但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只急忙追進樹林裡,要捉住那小賊。
追進林子裡沒多久,她便發現自己把人跟丟了;她懊惱地站在原地跺腳,正打算四處找找那小賊是不是仍躲在這裡時,卻忽然聽見衣衫在空中飄動的聲音。
她猛然回頭,卻驚見一名蒙面黑衣人,自上方的林木頂端躍下,二話不說便發動凌厲的攻勢朝她擊來,招招狠戾、毫不留情。
她這才發覺自己中了埋伏,慌忙閃躲抵抗。
凌皖兒一面應付對手,一面思索,自己這一路上是否曾得罪人,否則為何會遭人陷害?
或者是,企圖對段子讓不利的惡人,知道她來到了大理,為了不讓她成為段子讓的幫手,所以才先派人來殺她?
那隻幕後的黑手,有這麼神通廣大嗎?
這想法使她駭然心驚,但她抹去腦中紊亂的思緒,全心對付起那個黑衣人;不過對方武功太強,節節進逼,她無法抵抗,只能後退閃躲。
忽然間,啪地一聲,她發覺自己腳下被一條裝置在機關之中的繩索束住,心中一驚,急忙想躲開,但已來不及。
「啊啊——」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她慘叫著凌空飛起,不過並不是她使出了輕功,而是她被繩索套住腳踝,高高倒吊在半空中,像一頭待宰的豬仔。
那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凌皖兒羞憤至極,除了咆哮吼叫,還不斷踢蹬雙腳想掙脫,可卻徒勞無功。
這時,樹林中先是走出幾名蒙面黑衣人,最後才走出另一名身材頎長、清瘦,但不顯得弱不禁風的蒙面人。
他一身牙白的錦織衣衫,瞧得出所費不貲,而且他一出現,原先誘導她落入陷阱的黑衣人,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看來,這人應是主謀者。
「你是誰?」凌皖兒不安地質問,但那人並不回答。
他雙手背在後頭,施施然走到她下方,仰起頭,用訕笑的眼眸,冷冷欣賞她的狼狽。
她雖又羞又怒,但也不免擔心著這人不知是何來歷、會如何對付她?
「你……你這賊人!快放我下來!」凌皖兒怒聲叫罵。
虧他有一雙那麼漂亮的清澈眼珠,心卻如此汙穢……真是糟蹋、可惜了!
對於她的叫罵,男子充耳不聞,但眼底的嘲諷卻更深了。
他不發一語,只是拿那雙漂亮的深幽瞳眸瞧著她。
那眼神透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凌皖兒無法解讀,卻莫名覺得熟悉。
她見過這個人嗎?「你究竟是誰?!」他對她的態度絕不友善,甚至是敵視的,但她卻感受不到他身上有殺氣。
他並不打算殺她!這個發現,讓凌皖兒稍微鬆了口氣,也決定乖乖閉嘴,避免激怒對方,給他製造一個殺她的理由。
蒙面主謀仍是不回答,靜靜佇立了一會兒後,逕自朝後頭比個手勢。
只見幾名黑衣人沉默地撤退,而站在她下方的主使者,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見他欲走,凌皖兒慌了。
不會吧?他打算就這樣把她吊在這兒,一走了之嗎?
「喂!你要去哪兒?快把我放下來呀!」她朝他嚷道。
那人置若罔聞,甚至連頭也沒回,帶著一票手下,消失在林子裡。
他們一走,四周突然變得很安靜,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只有拂過耳邊的咻咻風聲。
凌皖兒突然恐懼起來。他就這樣把她丟下,萬一一直沒人發現她,那她豈不是就要這樣餓死在樹上,成為一具倒吊的枯骨?
不要!她不要!
「救命啊!」她開始劇烈掙扎,試著想自行掙脫腳踝上套著的繩索。
但她愈掙扎晃動,那繩索套得愈牢,最後,她只得停止這個讓自己被束縛得更牢密的愚蠢行為。
「來人呀!喂!有人嗎?救命呀!」她扯開嗓門朝樹林外喊叫,希望有人聽到後,能來救她脫困。
但方才那名黑衣人,可是刻意七拐八彎地,才將她拐到這遠離官道的林子裡;任憑她喊破了喉嚨,也不可能有人聽見。
凌皖兒頓時感到又喪氣又絕望,恐懼也不由得加深。
難道,她真的得在這兒化為一具白骨嗎?
不!事情還沒走到完全絕望的境地,她不能自己嚇唬自己,得冷靜面對才行。
她不斷逼迫自己放鬆,慌亂的心情總算慢慢鎮定下來。
慌張無濟於事,只是徒費氣力罷了。
她停止喊叫掙扎,決定保存體力,以應付未知的狀況。
待她安靜下來,不再鬼吼鬼叫後,林子深處,卻傳來一聲無趣的輕哼。「不叫了?哼,真無趣。走了!」
太陽逐漸西移,不遠處也傳來歸巢鳥兒的鳴叫,這些都在告訴凌皖兒,再過不久,夜晚就要來臨了,而她一點也不想在這無人的荒郊野外過夜。
她壓抑心頭的恐懼,試著閉上眼睛養精蓄銳,同時仔細思考,是否還有其他脫困的方法。
但才閉上眼沒多久,她卻聽見一道好像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她睜開眼,略傾著頭,聆聽那聲響,果然很快地,那聲音又響起了。
這回她終於聽辨出來,那是繩索斷裂的啪擦聲。
繩索斷裂?
她還來不及細思,便聽到一聲巨大的啪擦聲;綁住她腳踝的繩子瞬間斷裂,她從約莫三丈高的樹頂,筆直往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