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唱：戲曲劇本六種

●誰殺了岳飛

（九十三年度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傳統戲劇劇本佳作）

岳飛：老生

閻王：花臉

紅蓮：花旦或青衣皆可

徐文長：老生

秦檜：花臉

趙構：小生

趙桓：小生

姚氏：老旦

小鬼若干，有一為丑。

‧‧‧　　‧‧‧　　‧‧‧

◎序場

（風波亭。）

（幕不放下，開演前十分鐘岳飛上臺，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怔怔望著手上捧著的白綾。觀眾席燈暗後，少頃：）

岳　飛：（唱）金鑾殿稂莠飾龍顏，

　　　　　　　風波亭君子棄芝蘭。

　　　　　　　想當年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嘆眼前鵬折翼猶欲挽狂瀾。

　　　　　　　恨只恨不得目睹黎民百姓展歡顏，

　　　　　　　恨只恨未能親手收回錦繡好河山，

　　　　　　　他那裡浮雲蔽日何時散？

　　　　　　　我這裡白綾賜死心不甘！

　　　　（白）唉唉！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飛緩步退場。）

場外百姓：（此起彼落）岳元帥歸天啦！

（悲哭聲嘎然而止。暗場。）

‧‧‧　　‧‧‧　　‧‧‧

◎第一場

（森羅殿。）

閻　王：（場外）小鬼，可找到判官了哇？

小　鬼：（場外）稟稟稟閻王大人，還還還沒……

閻　王：嘟！

（眾小鬼滾上，閻王隨後怒上。）

閻　王：一群辦事不力的傢伙！

小　鬼：那該死的鬼判官，竟然說不幹就不幹，使小孩子性兒，森羅殿烏煙瘴氣，積案如山，全都要算到他頭上！

閻　王：（瞪）還用你說？

小　鬼：這判官忒也任性，留個小紙片就走了，上面寫著：「不求能衣錦榮歸人稱賢，只圖個錢多事少離家近」，（搔頭）那是什麼意思？

閻　王：還不就是嫌我們公務繁忙薪水微薄，他也不想想——

小　鬼：是是是。

閻　王：是你的大頭鬼！見本王為此煩心，也不快快想個法子來！

（柳翠上。）

柳　翠：脾氣這等暴烈，難怪判官受不了。

閻　王：嗯？（見是柳翠，臉色稍緩。）

柳　翠：（唱）柳絲撩岸綠染影，

　　　　　　　柳絮生霧枝搖風，

　　　　　　　幾度輾轉翠鄉夢，

　　　　　　　柳色朗朗照蒼穹。

（白）柳翠本是孤舟落入人間苦海，死後來到地獄甚是喜歡，前世債已盡還淨，便立下毒誓此後只願為鬼，原是去危就安的想法，不想閻王大人對此竟表讚賞，收我為義女，柳翠實實的感恩。但義父心煩，遷怒眾小鬼，柳翠不得不相勸義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您老人家何不趁機換上一個更精明能幹、更合適的判官？反正他心不在此，留著，也無用啊。

閻　王：柳翠孩兒說的也是。（咳）我早就想到了。眼下人間都已經是明朝了，宋朝的冤案卻還沒審完，定要找一個絕頂聰明的。拿紹興鬼簿來！（接過鬼簿，翻閱）紹興師爺最是出名……噫！

柳　翠：義父，怎麼了？

閻　王：哈哈哈，這正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也！昨日正好勾得一紹興鬼才來，鬼才當鬼判，好不合適！你道此人是誰？

柳　翠：柳翠不知。

閻　王：正是那特立獨行不落俗套的徐文長！

柳　翠：喔？是那個「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的徐文長嗎？

閻　王：就是他！就是他！來呀，快快將他請上殿來！

小　鬼：是！（下）

閻　王：呵呵，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小鬼、徐文長上。）

徐文長：（唱）秋墳鬼唱聲聲促，

　　　　　　　桐風吹不斷一身孤。

　　　　　　　青簡蠹、無處訴，

　　　　　　　美人遲暮，斜倚瀟湘竹。

（白）我徐文長在人間抑鬱以終，不想死後反得賞識，（喟嘆）實乃始料未及，造化弄人也。

小　鬼：徐先生，還有最後一件事，就是大王他老人家個性暴躁……（噤聲）

閻　王：啊徐先生到了，快快有請！

徐文長：閣下便是閻羅王？

閻　王：如假包換。

徐文長：聞得閣下要文長擔任貴府判官一職，此話當真？

閻　王：當真，當真。

徐文長：這，我考慮一下。

閻　王：不用考慮了，本王請你是抬舉——

柳　翠：（偷偷地）義父，聽說徐先生最討厭別人強迫他。

閻　王：啊文長公，你慢慢考慮。

徐文長：大人，這樣吧，我們先審一件案子，合則聚，不合則散。

閻　王：此法甚好！就先這麼辦吧！小鬼，卷宗拿來！（接過卷宗）

柳　翠：（暗對閻王）定要拿一件大案子，才能留得住他。

閻　王：（暗對柳翠）甚是甚是！多虧柳翠提醒。但枉死城裡枉死鬼多如牛毛，該審哪一件哩？（翻閱卷宗）

柳　翠：（暗對閻王）啊，有了，就審那岳飛案！

閻　王：（暗對柳翠）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柳翠，若不是文長先生在此，義父便要聘你為陰間第一位女判官了哇！

柳　翠：（暗對閻王）豈敢豈敢。

閻　王：（對徐文長）喔，今天要審的是民族大英雄岳飛岳鵬舉狀告秦檜一案。

（見徐文長首度露出有興趣的樣子）文長公，這可是你一展身手的好時機。

徐文長：（唱）入陰曹幕府接這山芋火燙，

閻　王：（唱）斷是非曲直爾本色當行，

徐文長：（唱）自忖糊塗又莽撞，

閻　王：（唱）實似張良佐劉邦。

徐文長：待我想想。有了，文長冒昧有事一問。

閻　王：愛卿請問。

徐文長：大人可曾讀過文長所寫的《狂鼓史漁陽三弄》一劇？

閻　王：（明顯沒有）這，這個當然！不過小鬼們多半不知，你說與他們聽。

徐文長：是，這個劇本寫的是三國時代的彌衡——

小　鬼：我記得！他的冤案我們也審過哩！

徐文長：彌衡受曹操迫害而捐軀，在劇中我安排他在地府重演他生前擊鼓罵曹一事，罵得好不痛快，也讓彌衡一吐胸中惡氣。

閻　王：文長公打算讓岳飛來個「擊鼓罵秦」？

徐文長：若仍是擊鼓，未免太過拘泥舊例，讓岳飛舞他那岳家鎗，豈不甚美？

閻　王：好，好，一切都聽你的、都聽你的。來呀，升堂！

（眾人公堂上各就其位。柳翠下。）

閻　王：將岳飛請上堂來，還有那秦檜也一併帶上來！

小　鬼：是！（二小鬼下。）

（岳飛、小鬼上。）

岳　飛：（唱）滿腔憤懣難排遣，

　　　　　　　作古還思復中原。

　　　　　　　風波亭無端起風波，

　　　　　　　黃泉路不肯飲黃泉。

　　　　（白）哼，秦檜哪裡？

閻　王：秦檜人呢？

（秦檜緩步上、小鬼催促貌。）

秦　檜：（唱）油鍋裡岳廟前受盡譏誚，

　　　　　　　人道我心奸巧直追阿瞞，

　　　　　　　曹操廟號為「武帝」，

　　　　　　　我諡「謬醜」案難翻！

閻　王：岳飛秦檜，我乃閻羅王是也，今將岳飛冤案來審，岳元帥，在這裡，你可以盡情地罵、放肆地罵，為你自己罵也為別人罵，你瞧我已囑人將你岳家鎗都準備好了。

（小鬼將岳家鎗呈給岳飛，岳飛略微遲疑後接過。）

岳　飛：（撫鎗唱）逢舊仇思舊恨仰天長嘯，見舊鎗憶舊事一場徒勞！

閻　王：等一下你要怎樣使這鎗，嘿嘿，都無所謂。

秦　檜：閻王殿下。

閻　王：豎子何事。

秦　檜：殿下，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審問。

閻　王：文長公。

以上內容節錄自《鬼唱：戲曲劇本六種》◎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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