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首席檢察官（5完）

龐大的艦隊，鋼鐵的軀殼，看似無堅不摧的力量，眨眼間，這些都變為一團碎屑，連屍身都無法尋回。
「第一第二艦隊覆滅！左翼軍潰敗！」
「總部請求……啊！」
一道火光襲來，通訊臺上的士兵瞬間沒了聲息。
周圍是一片慘烈光景，同陣列的星艦們都已破碎不堪，守衛在旗艦周圍的戰艦大多折損。刺眼光芒炸響，穿過無聲的宇宙，帶著死亡的沉默。
「上校！請盡快撤離！」副官抓著他的衣袖，「請撤回要塞，我們會掩護你！」
青年看著半身被血沾溼的屬下，望著窗外不斷被敵人攻破撕碎的同僚，沙啞著聲音問：「維斯康……校長呢？」
同是北辰出身的副官苦笑道：「第一艦隊旗艦全毀，無人生還。」
青年用力收緊手指，指甲劃破手心。
「上校，請盡快撤離！這裡不安全！」
撤離？
有琰炙看著不遠處，如飛蛾撲火一般送死的將士們，看著飄滿整個宇宙的殘骸碎屍。
他要撤到哪去？
撤回要塞，撤回北辰主星，然後呢，等著那幫人給他們最後一劍？
琰炙，你的使命是守護北辰！
——父親。
長庚星，可是點亮黑暗的星辰呢。
——爸爸。
如果你們說，我的職責是守護這片星空，守護這裡的子民。那麼，我就不該在此時離開。
有琰炙推開副官。
「照顧好你自己。」
「上校！」
副官徒勞呼喊，可有琰炙已經走遠。
他走進機甲艙，跨過死去的士兵冰冷的軀體，在破碎的機甲間徘徊，終於挑到了一架還可以使用的戰鬥機甲。
「上校？」
底下傳來呼喊，正進入駕駛艙的有琰炙一頓。
「果然是您，上校！」
一個穿著維修服的少年推開殘骸跑了出來。他臉上滿是血汙，可是看著有琰炙的眼睛卻在發光。
「您是要去要塞尋求援軍嗎？上校，請您救救大家！」
有琰炙看著他希冀的目光，許久才道：「……沒有援軍。要塞被困，自顧不暇。我們只能自救。」他戴上頭盔，「我要出去戰鬥。」
他準備關上駕駛艙，卻聽到一個聲音。
「請帶上我！我是機械師，可以隨時修理機甲的突發狀況！」
於是，一人出征變成了兩人。
一艘機甲在敵人的陣勢中，本來引不起多大的注意。可是在有琰炙精准的操縱下，機甲破開敵陣，帶出友軍，撕裂對方陣營，屢屢得手，竟然也挽回了些微劣勢。
少年坐在他身後的位置，擠出笑容道：「上校果然很厲害！要是大家都這麼厲害，就可以再多堅持一會了。」
他的雙手不停忙碌著，顯然正在修復著戰鬥引起的機甲損失。
「啊，可惜這裡沒有機械班，不然我就可以做更多調整了。」
「上校，你看，那邊還有我們的人！」
少年聒噪的聲音，有琰炙卻難得不嫌煩。因為只有這樣，在這到處是敵人、一片黑暗的宇宙中，他才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在有琰炙的帶領下，剩下的機甲小隊逐漸聚集。然而，他們也因此吸引了敵方的重武力。越來越多的星艦將他們包圍，區區十幾架機甲逐漸不敵。有琰炙然成了加重攻擊的對象，面對集中的炮火，他逐漸有些應接不暇。
這樣下去，情況會變得更糟糕，就在有琰炙思考如何脫困時，他們被敵方幾艘星艦團團圍住，插翅難逃。有琰炙深吸一口氣，想，這就結束了嗎？
就在此時——
「讓上校突圍！」
「保護上校離開！」
「衝啊，兄弟們！」
幾架機甲驟然突破火力，衝到他身前，擋住射來的火光。
「你們——！」
有琰炙還沒來得及阻止，那幾架突出重圍的機甲，就成了灼熱雷射炮火下的飛灰。他雙目充血，低吼：「保持陣型，誰都不准擅自離開！」
然而，像是聽不見他的命令一般，剩餘不多的機甲戰士一個接一個地擋在他身前，為他承受攻擊。
「回來！」有琰炙嘶吼。
沒有人回來，他看到的是一道道燦目的火光，一個個永不回頭的背影。
明亮的炮火，碎裂的機甲，圓舞曲一般徘徊的硝煙與死亡，猶如螢光撲火，瞬間熄滅。
有琰炙心裡激蕩著壓抑的憤怒，他操縱機甲破開一艘敵方戰鬥艦，轟碎對方的機甲，伸出手想要挽回一些什麼。
轟隆——！
迎接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炮火，在團團火光之中，僅剩的一架機甲也搖搖欲墜。
一道雷射從有琰炙視線死角射來！關鍵時刻，副駕駛轉身格擋，替他承受這猝不及防的一擊。而副駕駛艙，也被雷射徹底貫穿。
「上校。」
被擊穿胸口的少年掙扎地看向他，像是看著最後的希望：「請你……守護大家……」
下一秒，他明亮的眼睛暗了下去，再沒有聲息。
只有隨著空氣一起漂浮在視線中的血珠，提醒著有琰炙什麼。
守護？
是守護你們沒有溫度的屍體嗎？
保衛？
我能做到的又有什麼！
有琰炙痛苦地扶住額頭，彷彿在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類似的場景發生在他眼前。
──殿下，請您先撤離！
──殿下！
──我們被設計了。
──只有您一個也好，離開這裡，告訴外面的人……
只有我。
只有我活了下來，有什麼意義！
「這裡還有一架機甲！」敵人發現了漏網之魚。
「擊毀！」
炮火毫不留情地發出，輕易將機甲撕裂成碎片。
然而，誰都沒有預料到，與毀滅的紅光一同亮起的，還有一道亮徹天地的銀芒。
美麗，聖潔，象徵著希望的光芒。
那一刻，無論戰場內外，所有人齊齊抬起了頭。

「怎麼會……這麼快？」
要塞內，親睹這一幕的西里硫斯，震驚又釋然。
遠在帝國出席宴會的慕梵右手一顫，打碎了手中杯盞。
而在另一個地點，剛剛收到雷文要塞被圍困消息的有奕巳，則是有些心慌地捂住了胸口。
那一瞬，他們心口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再也回不到從前。
後世記載，共和國曆一七七三年，雷文要塞一役，北辰守軍傷亡慘烈。關鍵時刻，右翼軍副指揮有琰炙，突破乾階，進化至坤階，力挽狂瀾。
區區數行字，然而除了親自在場的人，再也不會有人瞭解到，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鋪天蓋地的銀芒，像是宇宙誕生之初的一片洪荒之光，覆蓋了整個宇域。敵人的艦隊與戰士，在銀芒的包裹下化為飛灰，不留絲毫塵埃。而己方的士兵們，望著這毀天滅地的力量，也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一臉狼狽的總指揮官洛恩倒抽一口氣：「這是、有人突破坤階，是有琰炙？」
蒙菲爾德喃喃：「坤階的異能者嗎？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鯨鯊那樣恐怖，不，甚至比鯨鯊更恐怖。剩下的這句話，沒有人說出來。
戰局的扭轉只在一瞬之間，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戰場上已經沒有了敵人。偌大的宇宙，只剩下黑色的殘骸，記錄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還愣著幹什麼！」蒙菲爾德反應過來，「派人出去救援！能救多少，不，連屍體都給我全帶回來！」
「副指揮官，那裡……」
「讓我去吧。」西里硫斯推開門，白色的實驗袍第一次變得如此灰撲撲，他卻毫不在意。
「他剛爆發力量，你們去都不合適。我去接他回來。」

──師兄。
──琰炙。
──哥哥！
──慕……殿下！
一聲聲的呼喚，無數個看不清臉龐的身影。
一道背著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暮焱。此去再會無期，你我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以後的事就拜託你了。抱歉……
等等！拜託什麼！你又是誰！
他想伸手拉住那人，卻只抓到一片虛空，心裡驟然一痛，驀地驚醒。
眼前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身旁站著，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
對方一愣，卻也反握住。
「你醒了？」
白色的燈光從頭頂打下。
他恍神片刻，才漸漸恢復意識。
「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總算是醒了，不然我還當你是要睡死過去呢，大英雄。」
還是一貫調侃的聲音。
他鬆開手，撐著自己坐起來。
「西里硫斯？」
「嗯。」西里硫斯微笑，「想起什麼了？」
「忘記了……」有琰炙有些痛苦地扶著太陽穴，卻被一雙微涼的手拉了下來。
「既然想不起來，就不要強迫自己。有些事，忘記會更好一些。」西里硫斯難得耐心地勸誡。
「對了，還沒有恭喜你成功進化為坤階，真是千鈞一髮。」
坤階？
無數記憶碎片擠入腦海。炸裂的星艦，飛蛾撲火的機甲，濃稠的血。
西里硫斯看見有琰炙閉上眼，臉上竟隱隱有一絲痛苦。
「……校長，戰隕了？」
「嗯，沒有搜尋到屍體，只能立衣冠塚。」
「北辰艦隊，還有多少士兵倖存？」
「不到十分之一。」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寂靜的沉默，俘獲著心臟。
「總之，這一役算是結束了。」西里硫斯長歎一口氣道，「無論過去怎麼樣，人總是要往前看。」
有琰炙抬頭看他，西里硫斯也正好望過來，兩人對視。
「即便是背負著死亡，即便是被命運愚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沒有什麼，比堅持做自己更珍貴。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句話。」
說罷，西里硫斯露出一個笑容。
「歡迎回來，上校。」

雷文要塞之戰，以令人想不到的結果告終。
有琰炙進化成坤階的消息，很快通過各種管道在星際中傳開，除了震驚豔羨以及不敢置信外，也有人對此懷著隱隱的不安。
楊卓正在遞交最新的彙報給有奕巳。最近，羅曼人自治星系遇到了很多問題，一些事情都得找有奕巳這個真正的幕後人商量。現在的羅曼人對於有奕巳的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一方面，有奕巳幫助他們獲得了新的家園，羅曼人自是感激不盡。
然而另一方面，北辰艦隊畢竟曾奪走無數羅曼同胞的性命，哪怕如今知道這都是新人類聯盟和中央星系的陰謀，羅曼人一時也難以解開心懷。
因而對於有奕巳，他們即是欽佩，也是讚歎，同時還有些微的不滿。憑什麼，北辰星系就能擁有這樣一顆「萬星」呢？要是這個人屬於他們羅曼人該有多好。楊卓也是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之一，在經歷了一系列事情後，他對有奕巳，多了更多發自內心的關注。
「你好像心情不好？」
結束商議後，他試探著問：「雷文成功逃過一劫，有琰炙晉升坤階，不都是好消息嗎？」
「好消息啊。」有奕巳苦笑一聲，反問他，「雷文現在大戰方歇，戰力損耗殆盡，而哥……琰炙師兄也是意外突破坤階，肯定還不穩定。你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嗎？」
楊卓很快明白過來，「你是擔心，中央的人在這時候做什麼手腳？」
「不是擔心，而是肯定。放著到手的肥肉不咬，不是那些人的處事原則。」有奕巳冷笑一聲，轉身對他道，「我現在趕去雷文要塞，最快要多久？」
楊卓問：「你確定？現在局勢還不穩定，我們手中的籌碼也不夠……」
「我已經等不及了！」有奕巳難得激動起來，他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催促他儘快去見有琰炙。
楊卓說：「就在現在趕去，以目前的距離，抵達雷文要塞至少也需要一週時間。比起這個，收集情報證明軍部有人對外勾，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這時耽擱，豈不是功虧一簣？」
有奕巳蹙眉。
「既然星艦趕不及，那就和我一起去，如何？」一個熟悉的聲音猝然在艦內響起。
「誰！」
楊卓戒備。
「看來你還是不長記性。」
銀色的身影慢慢從虛空之中浮現，嘴角帶著笑意，「下次你該在指揮室多加一層警戒，就不會被人隨便闖進來了。」
「加再多道警戒也攔不住你。」有奕巳翻了個白眼，看向來人。能夠如此自在地在太空中行走，不知不覺中潛入星艦的，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亞特蘭提斯二王子殿下微微一笑，雙腳落在地面上，他的銀髮有些淩亂，似乎是剛從哪裡匆匆趕來。
慕梵側頭看向有奕巳。
「你要去雷文要塞。正好我也有此打算，一起？」他眨了眨眼，「如某人所說，也許我可以開發一下星際快遞業務，對你可以不收費。」
「真是謝謝了。」有奕巳嗆了一聲，又看向楊卓，「有這個主動送上門的司機，這下你不用擔心時間問題了。」
「可是，為什麼你也要在這時候去雷文要塞？」楊卓還是有些懷疑地看向慕梵。
有奕巳轉身望向慕梵，兩人目光對上，彼此都有些不言而喻的意味。
下一秒，兩人異口同聲：「因為對我們來說，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那。」

龐大的艦隊，鋼鐵的軀殼，看似無堅不摧的力量，眨眼間，這些都變為一團碎屑，連屍身都無法尋回。
「第一第二艦隊覆滅！左翼軍潰敗！」
「總部請求……啊！」
一道火光襲來，通訊臺上的士兵瞬間沒了聲息。
周圍是一片慘烈光景，同陣列的星艦們都已破碎不堪，守衛在旗艦周圍的戰艦大多折損。刺眼光芒炸響，穿過無聲的宇宙，帶著死亡的沉默。
「上校！請盡快撤離！」副官抓著他的衣袖，「請撤回要塞，我們會掩護你！」
青年看著半身被血沾溼的屬下，望著窗外不斷被敵人攻破撕碎的同僚，沙啞著聲音問：「維斯康……校長呢？」
同是北辰...

第四十七章 雙龍戲珠（三）
第四十八章 雙龍戲珠（四）
第四十九章 雙龍戲珠（五）
第五十章 北辰之星（一）
第五十一章 北辰之星（二）
第五十二章 北辰之星（三）
第五十三章 冥冥昭昭（一）
第五十四章 冥冥昭昭（二）
第五十五章 冥冥昭昭（三）
終曲

第四十七章 雙龍戲珠（三）
第四十八章 雙龍戲珠（四）
第四十九章 雙龍戲珠（五）
第五十章 北辰之星（一）
第五十一章 北辰之星（二）
第五十二章 北辰之星（三）
第五十三章 冥冥昭昭（一）
第五十四章 冥冥昭昭（二）
第五十五章 冥冥昭昭（三）
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