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瞧沈蘭溪這般和軟可欺,方才有些打退堂鼓的人又頓生信心,幾個帶頭的站了出來,理直氣壯道:「我們遭了災,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如今田地都給外人搶去,你們高門大戶的,合該養著我們!」
沈蘭溪倚著高門,輕笑一聲,手中的團扇搧了兩下。「遭了災呀,那真是可憐。」語氣頗為遺憾。
聽見這話,眾人頓時安心了幾分,立刻出聲肯定。「那是──」
「但這與我何干?」輕飄飄的一句打斷那剛張開的口,語氣淡漠到讓人心涼。
女子臉上明媚如豔陽的笑被諷刺代替。「你們遭了災,又不是我讓人做的,憑何要我善後?我是頗有些銀錢,但又不是你們賺的,紅口白牙的便說要我養,怎麼,真當自己是樓裡的小倌了?」
剛行至巷口的祝煊嘴角一抽,又無奈的笑,這張嘴也就被親的時候會乖些。
他驟然停下腳步,身後幾個從衙門跟來的人險些撞上他後背。
阿年在側喚了聲。「郎君?」
「先等等,讓她罵完。」祝煊低聲道。
懷了身孕,沈蘭溪近日情緒不穩,時常因一些小事罵他,但也有許多小事讓她生了歡喜,這股火若是不發完,還得算在他頭上。
日子過得平靜,難得今日有找上門來給她逗趣的。
阿年立刻垂下腦袋,努力憋笑。
挨了罵還被嘲諷一頓的幾人,若不是礙於幾個侍衛手中明晃晃的刀劍,上去撕了沈蘭溪嘴的心都有。
這般踟躕不前,瞧在眼裡更是膽小如鼠,沈蘭溪冷眼瞧著,哼笑一聲。「怎麼,這就偃旗息鼓了?接著說啊,我聽聽你們這一張張狗嘴裡能吐出什麼東西來。」
話音剛落,一人叫囂著作勢要衝上來。「臭娘兒們──」剛一動,卻被身邊一人拉住手臂。
那人似是瞧出些門道來,上前一步,對沈蘭溪拱手作揖道:「夫人海涵,我們這位兄弟脾氣不好,這才衝撞了夫人。」
沈蘭溪用手裡的團扇遮陽,有一搭沒一搭的瞧他一眼,沒做聲。
「這些時日,我們住在城門口的營帳裡,雖有救濟糧,但也只是讓我們餓不死罷了,如今田地又被外人所占,上報官府後,祝大人卻斷案田地歸他們所有,無奈之下,才想著來貴府做活兒,還請夫人給我們一條生路。」
這話像是答對了什麼暗號一般,頓時後面那群人皆跪下了,異口同聲道:「求夫人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這架勢,與威逼有何區別?沈蘭溪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也不讓人去攙扶,任由他們跪著磕頭。
「你們當我是神佛菩薩,我卻不需要你們這些信徒。」沈蘭溪淡聲道:「但既是求到我跟前,我也不好讓你們空手而歸不是?」
跪了滿地的人頓時抬起頭,眼神帶著希冀。只可惜,無人知他們面前的人從不是普渡眾生的佛祖。
沈蘭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涼薄道:「想尋一個有一日三餐的地方,簡單得很。去牢裡呀,冬暖夏涼,一日三餐,還有蟲蟻老鼠為伴,都不會覺得孤零零,多好啊。」
她側頭,遞給府裡幾個小廝一個眼神,那幾人頓時俐落上前,順勢把人扣下。
「毒婦!」
「啊啊啊啊啊!我不去!」
「身為官夫人,妳豈能罔顧律法?我們是大嬴子民,妳該如祝大人一般護佑百姓!」
聞言,沈蘭溪笑了。
「護佑?憑你們也配?」她冷嗤一聲,忍不住替祝煊翻舊帳。「我郎君倒是一心為了你們,衣食住宿,哪樣不是安排妥帖?可你們又是如何待他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了自己的私慾壞他聲名,受著他的恩德,又大罵他不正不清,一群眼瞎心盲的玩意兒,竟還有臉面到我跟前來叫囂!」
誰的人誰心疼,罵到現在,沈蘭溪這會兒才真的生了氣,厲聲道:「都扭送到官府去,就說我說的,一日三餐不少,定要給他們吃餿菜餿飯!」
聽她語氣絲毫不像作假,沒被抓的人頓時作鳥獸散,紛紛奔逃。幾個小廝心有戚戚焉,動作絲毫不敢慢,只是剛把人扭送至巷口,便被身穿官服的人接了手。
「按照夫人說的做。」祝煊丟下一句,大步流星的往府裡走,身後只有阿年跟著。
不等沈蘭溪行過垂花門,這個時辰本應在府衙當值的人卻出現在她身後,打橫將她抱起。
「啊!」伴隨嬌滴滴的驚呼聲,一記粉拳砸在男人硬邦邦的胸口,無甚力道,卻是勾人得緊。
戴著珠花髮簪的腦袋轉了轉,在男人胸口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從腰間荷包裡摸了一顆糖餵給他。男人唇齒滾燙,舌尖捲走了甜絲絲的糖果,齒關輕咬那細白的手指。
微微刺痛,撩撥著慾望的神經,沈蘭溪故意嬌聲嬌氣的在他耳邊喊疼,撥得人心神蕩漾。
後面遙遙跟著的兩人紅著臉裝聾裝瞎。
正是半上午,陽光穿過葡萄藤,影影綽綽的落在那品茶吃果的兩人身上。
院裡沒有旁人,沈蘭溪懶骨頭似的靠在祝煊身上,張嘴吃掉他剝了皮餵到嘴邊的葡萄。「怎的在這兒與我消磨時光,不去衙門?」
「今日休沐。」祝煊似是隨口道,又剝了一顆葡萄餵給那水嫩的嘴兒,順便湊過去偷了個香。
「啵」的一聲,羞煞人了!
沈蘭溪清凌凌的眸子,掃了眼身側那丰神朗月之人。「甜嗎?」
祝煊側眼瞧來,一副防範她作妖的神色。
「郎君怎的不答?」沈蘭溪裝作沒瞧見他的神色,無辜又無害的問。
祝煊收回視線,把剛剝好的葡萄肉扔進嘴裡,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句。「軟。」
甜與不甜都不好答,若是甜,這人又會找荏兒似的問。如何甜?葡萄甜還是她甜?甜度幾何?若是不甜,又勢必會要他再仔細嚐嚐,到時親出火來,這小娘子又自己滅不了,又得生氣……
被識破了。沈蘭溪露齒一笑,抬手勾著他的脖頸欺上那張唇,蠻橫又霸道的把那溫熱的葡萄肉勾進自己嘴裡,如街頭流氓一般道:「郎君很甜!」
唇瓣分開,唇上還殘留那登徒子的氣息,彎彎的一雙眸子恍若在放鉤子,惹人得緊。
舌尖舔過後槽牙,祝煊似是氣笑了,托著凳子上的小娘子起身,徑直往屋裡去。
「青天白日的,郎君這是做甚?」這話問得矜持,但在他後脖頸上轉圈圈的手指卻不如一般。
祝煊咬牙切齒道:「今兒別想去郊外摘桑葚了!」
郊外的桑葚是隔壁肖家的,果園裡除了桑葚樹,還種了些葡萄和櫻桃,除卻自己吃的,摘來的那些都會拿去賣。昨兒白仙來過來與她串門子,聽她抱怨了句近日過得無趣,便說好今兒待日頭沒那麼大,帶她去摘果子吃。
雖也不甚有趣,但聊勝於無啊!只是,今日怕是要辜負她的一番好意……
「啊!」被咬到脆弱處,沈蘭溪輕呼一聲,伸手去推那腦袋,卻又被不輕不重的咬了下胸口的粉嫩,整個人軟成了一灘水,被他揉著腰肢按在懷裡。
「回神了?」祝煊微微抬頭,不懷好意道。
不等她答,他已然攬著她從門邊挪到榻上,繃著青筋的大掌揉了揉那挺翹點,又輕拍一記,聲音沙啞道:「腿合緊些。」
沈蘭溪瞬間氣血上湧,一張臉紅得似是昨兒吃的西瓜,氣得大罵。「你混蛋啊──」
話音未落,櫻桃小嘴被一方絲帕堵住,赫然是她身上的那條!
「乖些,一會兒讓妳舒服。」祝煊咬著她紅豔豔的耳垂,話音混著略急的氣息飄入她的耳畔。
沈蘭溪渾身發燙又發軟,委屈的咬著帕子從了。
這方滿院春光遮不住,那廂卻是叫嚷聲連天。
肖萍駕著驢趕去時,城門口已經鬧起來了,瞧見來人,此起彼伏的抱怨與責問聲才停。
「呀!這是怎麼了?」肖萍瞪著圓眼睛,故作不知的問。
「都這個時辰了,還沒放飯,你們這些當官的自個兒吃著皇糧,是想餓死我們大家嗎?」一道聲音響亮,在一眾怨聲載道中脫穎而出。
不等肖萍裝模作樣的再去問,那煮飯的婆子立刻站了出來。
「大人,不是馬婆子我不煮飯,是今兒的糧沒送來。」那人連忙解釋道:「先前祝大人怕有人偷糧,就命下人每日來送,最遲日中時,糧食就會送來,但是今兒,直至此時都沒瞧見,這手裡沒糧,我馬婆子也沒法子啊,他們這些人卻來與我叫嚷……」
越說越覺委屈,眼瞧著那些抱怨的話就要出來了,肖萍趕緊打斷她的話,問道:「那送糧人可在?」
窸窸窣窣一陣兒,幾個瘦麻桿般的男子站了出來,無辜道:「啟稟大人,糧庫的鑰匙只有祝大人有,但是今兒祝大人休沐了。」
肖萍疑惑,他早上還瞧見了人的。
「今兒這些難民跑去祝大人府上鬧事,氣得祝夫人身子不適,祝大人眼下還在府中看顧,沒人敢遞話。」其中一個男子解釋道。
「哎呀,這倒是難辦了。」肖萍坐在驢子上,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寫著為難。
「就他們身子金貴,我們的命不是命?我們這群老的小的都還得吃飯啊!」人群中有人喊。
「糧是祝大人的糧,如何處置也是大人說了算,人家給你們那叫救濟、叫施捨,你們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上門欺負人家家眷!一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兒,若本官是祝大人,那些糧就是餵蒼林山上的狗也不給你們吃!」肖萍冷著臉罵,尋常不發火的人,此時怒火中燒。
方才還怨聲載道的,此刻卻消了聲,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頗有些沒臉面。
肖萍罵了個舒暢,駕著驢掉頭走了。
沈蘭溪扶著腰從屋裡出來時,已是兩個時辰後了,解鎖新方式的男人簡直食髓知味,可憐她顫著腰、抖著腿,餓得飢腸轆轆。
「綠嬈,快……飯!」沈蘭溪被掏空似的,朝她伸手,累得厲害。
聽見動靜,綠嬈趕忙過來扶她,阿芙急匆匆的去廚房吩咐人擺飯。
身後木門吱呀輕響,穿戴整齊的男人走了出來,沈蘭溪聞聲回頭瞧了一眼,月白衣袍襯得他面如冠玉,只她知道他在榻上磨人的禽獸勁兒,撇撇嘴,腦袋又轉了回去。
祝煊輕笑了聲,許久不開葷,難得一次,著實有些收不住,瞧著是把人欺負狠了。他過去在她身側坐定,代替她的手按揉那柔軟的腰,輕聲問:「還是很痠?」
聞言,沈蘭溪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弄你試試?」
祝煊思忖片刻,應了。「那今夜妳在上面。」
左右是他自己房裡的事,旁人也不知曉,再者,這人新婚時本就做過那樣一次……
沈蘭溪默默挪開自己的小板凳。男色要緊,但保小命最緊要!
那場桑葚約,沈蘭溪終是沒有相赴,用過飯沒多久,白仙來差人來說了聲,她今兒在娘家不回來了,改日吧。
於是,吃飽睡足的小孕婦又開始了自己茶香品茗的好時光。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9/5上市的【文創風】1193《娘子扮豬吃老虎》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