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懷疑也斯以為我是一個小器的人。因着這種懷疑,這些年來我一直很努力的洗擦,但只怕都是徒勞。
說來我對書的事情的確特別小心眼。那年也斯到澳門發佈他的新書《後殖民食物與愛情》,我拿着兩本自己十分珍愛的書Modernist Aesthetics in Taiwanese Poetry since the 1950s 及《希臘點點星集》要送給他。記得在那次新書發佈會以前,也斯曾經到澳門參加學術會議,席間談到我的博士論文。當詩人得知我是研究台灣現代主義詩時,忙說要看我的論文。我一直把這句話牢牢記着。論文終於出版了,也斯剛巧帶着他的小說到澳門來。
也斯接過那兩本書後,我竟然有點不捨,隨即亦擔心起來:詩人到底是否真的有興趣看我的東西呢?眼見也斯正要把書放進袋裏去,我忽然衝口而出說那本論文很貴啊!詩人大概從未有碰過這種情況,有點反應不過來,待他回過神來,說要幫我買書。那一刻我巴不得在地下挖個洞,鑽進去。
那個洞始終未有挖成,書錢當然不了了之,只是我把那個問題一直放在心裏。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寫東西,不是寫也斯,就是寫他的朋友馬朗、劉以鬯、陳國球或者詩人關心的話題例如現代主義或抒情傳統等。想起要寫《東西之間:梁秉鈞的中間詩學論》這部書時身在台北,當時得到陳智德博士及陳國球教授鼓勵;後來更獲朱耀偉教授支持收在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的「文化香港」叢書。我在這部書的序與跋之間,嘗試透過那七章的內容勾劃出一道閱讀也斯的線索來。其中第一章及第四章分別以〈詩經練習:試論梁秉鈞對香港現代主義詩歌抒情性的繼承〉和〈也斯旅遊文學中的多元角度〉為題先後發表。其他篇章的意念大多曾經以會議論文形式發表,但報告內容和現在的定稿有很大差別。至於The Hong Kong Modernism of Leung Ping-kwan 一書,嘗試用另一種角度──香港現代主義──來閱讀也斯。所有現代主義有關的主要話題都涵蓋其中,例如抒情傳統及詠物傳統、旅遊文學、魔幻現實主義等,想來這兩本書的關係是這麼近、那麼遠。
大概是2012 年聖誕前後收到也斯的電郵,說病中有較多時間,他再翻看我那兩本書,叮囑我要多寫。我又把也斯這句話牢記着,繼續寫多點,因為我知道他會看呢。